第 23 节
作者:天净沙      更新:2021-02-17 08:22      字数:4766
  得的还有喝下第二杯酒时的情形,那时窗帘还没放下。
  她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然后翻身向我。我没想到她全身赤裸,吓得往一旁缩了过去,结果摔到床下。我赶紧抓来床单裹住身体。
  “嗨!”她打了个哈欠说:“你知道这些日子来我最想做什么吗?”
  “什么?”
  “画你的裸体画,像米开朗基罗的‘大卫’,一定会很棒的。你没事吧?”
  我点头应答:“只是有点儿头痛而已。我昨晚是不是喝太多了?”
  她笑了出来,然后用手肘支起身子说:“你醉得一塌糊涂。举止有点儿怪异,我不是说你孩子气,只是有点儿奇怪而已。”
  “什么意思?”我的身体和床单纠成一团,一时难以解开。“我做了什么事?”
  “以前,我看过男人在床上显得很兴奋,也看过男人在床上一副昏昏欲睡或伤心、性感的样子,就是没看过像你这样的人。不过,幸好你不常喝酒。天啊!我昨天真该拿个照相机把你的样子记录下来。”
  “看在老天的份上,快告诉我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发生我预期的事。没有性,也没有任何类似的事。不过,你很特别,有些举止令人意想不到。该怎么说呢?真是不可思议!如果在舞台上表演,一定会迷倒剧场的观众。你看起来很困惑,又有点呆呆笨笨的,好像成人慢慢蜕化回小孩,还一边说着你想进入学校读书学写字,以便能够变得跟别人一样聪明。完全不一样的人——好像被别人经过方法改造。你一直说不能跟我玩,因为如果被母亲知道了,花生会被没收,还会被关到笼子里去!”
  “我提到花生?”
  “对啊!快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搔搔头笑了出来,“你还一直说我不能拿走你的花生。这个就最奇怪了,还有,你说话的方式好像那些站在街头盯着女孩看的傻蛋。完全变个人似的。我刚开始还以为你只是在开玩笑,但现在想想,你可能是不由自主或另受其他类似的原因所困扰。大概是这些整齐的线条或什么烦人的事让你变成这样的。”
  我先前已预料到可能会这样,所以听到她说这些,一点儿也不难过。喝过酒后,我和以前那个查理之间的无形藩篱,仿佛顷刻间倒塌下来。现在仔细思索,以前那个查理其实一直驻在我心内,并未消失。那次的手术只是将他隐藏起来,然后用文化和教育掩饰,所以实际上他还委身在感情层面上,静静观察周遭的一切,等待浮现的时机。
  他究竟在等待什么?
  “你没事吧?”
  我回答说没事之后,她抓走了我身上的床单,然后把我拉回床上,出其不意地抱住我亲吻说:“昨天晚上我吓死了,查理,我还以为你失常了。我听人说过,有些性无能的人突然被迫上床疯掉的故事。”
  “那你怎么还留下来呢?”
  她耸耸肩回答:“你看起来像个害怕无助的小孩,所以我想你应该不会伤害人。不过,我以为你可能会伤害自己,于是就留了下来。很对不起,我怕发生什么事,就把这东西放在旁边,只是以防万一而已……”她从床和墙壁之间的缝隙中抽出厚厚的书夹来。
  “我想你大概没机会用到。”
  她摇摇头,“你小时候大概长得很像花生吧?”
  说完她一骨碌地爬下床开始要穿衣整容,虽然裸着身子,却一点儿也没有娇羞或害臊的神态。我躺在床上看了她一会儿。她的胸部很丰满,跟她自画像里显现的完全一样,让我很想伸手去拥抱她,但我知道自己没办法做到。那次的手术没让以前的查理完全消失,他仍然害怕花生会被夺走。
  《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作者:'美' 凯斯【长篇】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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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反智力状态
  「六月二十四日」
  今天我似乎有些陷入反智力的状态中。如果勇气充足,我会喝个烂醉麻痹自己,但我没这么做,因为上次跟菲在一起的经验,让我警觉到可能会因此做出危险的举动,于是作罢,转而逛到时代广场。我跟以前一样,在一家家不同的电影院里流浪,让自己置身在不同的时空背景里,一会儿回到西部垦荒时代,一会儿溶入恐怖片里。每次转换到不同的电影院,坐在不同的场景里时,我就会被无名的罪恶感鞭笞得半途落荒而逃,于是一整天就这样换过一家又一家的电影院。我想,实际上,我是想从银幕中虚拟的场景里找寻新生活中遗漏的东西。然而,走到‘凯诺娱乐中心’外面时,我突然领悟到,我并不是真的想看电影,只是想要那些观众作伴而已——在一片漆黑里。
  在那儿,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很窄,中间仅隔着一道薄薄低低的墙,我可以清楚感觉到周围发生的事,只要我屏息静听。菲提到的格林威治村,情形也是一样。然而,这种情况并不是因为人们互相非常接近使然——因为在拥挤的电梯里或在尖峰时间搭地下铁时,我都没有这种感觉——而是像燠热夏夜里众人外出乘凉,或是前往戏院打发时间的那种感觉。人群互相擦肩而过或比邻而坐,会引起衣衫鬓角的摩擦声,因而让人感觉到一种生命气息。或者,也可以说很像我肚子饿得难以忍受,而必须打着黑夜到街角店面找食物吃的那种感觉。
  通常,我在外面走累了返回公寓,都会直接摔到床里睡个深沉的觉。不过,今天晚上并没这么做,我先到外面吃晚餐再回家。餐厅里新来个洗碗工,年纪约在十六岁上下。我从他身上仿佛看到很熟悉的事物。他的举止和眼神都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今天,他在我身后清理桌子时,不小心掉了一些碗盘,地上洒满了一些碎片,一些瓷屑飞到桌底下。他看到东西掉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两眼愣愣地看着已成空的托盘发呆。顾客之间响起各种杂声(像是嗨!那些可是值钱的东西!……他才刚来不久——这些都是餐厅发生这种事之后难免会出现的话语。)更是让他手足无措,不晓得该怎么办。
  当餐厅老板闻声过来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时,那男孩赶紧抬起手臂挡在自己的头,似乎害怕挨打,显得很畏缩的样子。
  “好了,好了,你这笨蛋,不要站在那里像个傻瓜一样,一动也不动!”餐厅老板不顾众人的注视大声咆哮起来。“快去拿扫把来扫干净。扫把!去拿扫把来!听懂了没?你这个白痴,扫把在厨房里,快去拿!”
  男孩明白自己不会受罚后,脸上惊慌害怕的表情也跟着解除。等拿着扫把回来时,已转而挂上微笑,嘴巴还一边哼着歌,一副轻松愉快的模样。这时,有些顾客不肯罢休继续谈论这件事,同时取笑作弄那男孩。
  “小弟,这里有些碎片,你后面也有一些。”
  “嘿!再来一次怎么样?”
  “嘿!不笨嘛!挺会打破盘子的,叫他洗盘子还没这么在行呢!”
  男孩稍显胆怯地环视四周取笑他的顾客,眼神空洞茫然,透露出不了解顾客笑声背后的真正意思,虽然如此,他还是在嘴角上牵出一抹微笑以回报顾客的笑声。
  在餐厅里看到这幕情景——男孩眼神茫然、表情呆滞、不确定的微笑,以及急于取悦顾客——我整个人都不舒服起来,很想呕吐。现在,我已知道刚才为什么会觉得他很眼熟,原来他是智障者,顾客就是因为这样才取笑他。
  刚开始我不知道,也跟着其他顾客发笑,后来突然发现真相,不禁为自己的行为和其他顾客而生气,同时也想帮男孩将掉落的盘子捡起,然后狠狠地丢向每个取笑他的人,一一粉碎他们嘲笑的脸。我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对他们大喊:“通通闭嘴!不要再嘲笑他了!他根本就不懂你们的意思,他也不晓得自己……算了,看在老天份上,尊重尊重他,他也是个活生生的人。”
  整个餐厅突然陷入一片静寂。我没想到自己会失去控制引起这种场面,不禁暗骂了自己几声,点来的东西碰都没碰就赶紧付钱,不敢再回头看那男孩一眼,深深觉得对不起,也为自己的鲁莽冲动感到后悔。
  人类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敏感坦白,不会占残障人士的便宜,却认为取笑弱智者不足为奇。我想到自己前不久还像那男孩一样,然而现在都已快忘了这件事,不知不觉也跟着其他人嘲笑那个男孩,这点最让我痛心,因为这等于也在嘲笑自己。
  我经常翻阅早期写的进展报告,那些报告错误百出,字里行间充满稚嫩。以现在的眼光看来,当时的我就像弱智者隐身在黑暗的房间内,透过钥匙孔往外面的花花世界窥视,眼睛被闪烁的光线刺得几乎张不开。在梦境和回忆中,我看见查理脸上虽然带着不确定的微笑,快乐地聆听周围的人说话,但是仍可从迟缓的思路中判断出自己不如人,欠缺一种被别人接受的特质。那时心智不成熟,一直以为这种特质就是读书和写字,只要能学会,智慧也会跟着增加。
  所以,弱智者也想要跟其他人并驾齐驱,如同幼儿虽不懂得自我喂饱肚子,但还知道饥饿是怎么回事。
  无论如何,今天的经验对我而言非常宝贵,我从中学到很多,因此不再担心我的过去和未来。我要对别人多付出一点,我必须善用自己的知识和技能对人类智慧做出贡献,毕竟谁比我更适合呢?谁像我曾经活在两种完全不同的世界中呢?
  明天,我打算与温伯格基金会的理事联络,请他们让我在这个研究计划里从事一些独立工作。如果他们同意,或许我对他们有一些助益。现在,我脑子里已有这方面的想法。
  研究的技术如果臻至完善,效果应该会很好,各方面也会有所改善。如果我可以被改造成天才,那么美国其他五百多万名智障者是不是也可以?还有全世界无数的智障者和未出生却已注定是智障的新生儿,是不是也可以?这种方法如果应用在正常人身上或天才身上结果又会如何?一想到这儿,我就觉得必须想办法让基金会的人明了这件事有多重要。我相信,他们明了之后,一定会同意我的计划。
  不过,如果真要进行这项计划,我就不能再孤孤单单一个人了,我要去找爱丽丝谈谈这件事。
  《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作者:'美' 凯斯【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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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忐忑不安
  「六月二十五日」
  今天我打电话给爱丽丝时非常紧张,声音听起来都有点断断续续的。在电话里听到她的声音感觉很好,她好像也很高兴我打电话给她,一口就答应让我去见她。一路上,我的心情忐忑不安,因此感觉计程车开得格外缓慢。
  抵达她的住处,我都还没敲门,她就已经打开门抱住我说:“查理,我们都担心死了。我还怕你陈尸在不明的暗巷里,或是患了失忆症流落到什么地方去了。你为什么不打电话通知我们一声,告诉我们你安然无恙呢?”
  “不要责备我了,我只是想独处一阵子,好找出一些问题的答案。”
  “快进来,我到厨房煮些咖啡。最近还好吗?”
  “这一阵子我都在思考、读书和写作,有些夜晚则到处晃荡想找出自我。我发现以前那个查理还躲在暗处看我。”
  “没这回事吧!”她听了都吓得混身发抖了,“他躲在暗处看你?该不会是真的吧?或许只是想像而已。”
  “我常常不由自主地想到现在的我并不是原来的我,我只是占据他的位置,然后将他锁起来,就像以前我被困在面包店里孤单无助一样。我的意思是说,过去那个查理?高登是真的存在。在旧的还未消失之前,是无法在原来的位置上再放进一个新的查理。然而,以前的查理?高登是无法被抹灭的。我为了找寻他,我先去找他父亲——我是说我父亲,因为如果我能证明过去那个查理的存在,也就能证明我目前的存在。以前尼玛说我是他一手创造出来的,我觉得深深受到侮辱,于是想证明这件事。然而我发现到,查理不仅存在于过去,也存在于目前,存在于我体内,我周围,一直梗在你我之间。我想我的智慧增长了,也无形中替自己筑起一道障碍,因为我变得骄傲、粗暴了,自己都不知道,一直认为我如同你说的已超过你太多,所以我们之间已没什么共同点,但这不是真的。我害怕和女人接触,是因为查理小时候一直受到母亲告诫不可跟女人接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最近这几个月,虽然我在智慧方面成长很多,但在心理和情绪方面,却还像小时候那个查理一样。所以,每次一接近你,或想到要和你做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