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节
作者:车水马龙01      更新:2021-02-26 20:40      字数:4823
  来:“村长你们几位想想,我如今是个啥人?戴了帽子嘛.我还能有啥心事?老实地干活叹.我能到处惹事去?我长两个脑袋?再说,人家于老师是识文断字、有学问的人,我这满脑袋黄土泥的人,说啥话人家能听?〃
  朱铁汉一摆手:“住嘴吧!你们搞什么鬼名堂,我们终究能弄清楚,给你点出来,是警告你― 不论你办啥事儿,村政权都能知道,最后你捞不到好下场。再不老实,不是戴上帽子拉倒,大狱里有你一铺j ' '
  “我可不敢。”
  “你那贼胆子大啦!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我们倒也愿意跟你比试到底儿。”
  “村长别误会,我是老老实实的。”
  “老实不老实,那得看行动。这回,村政权给你个机会:从明天起,不许你再到外边跑运输。”
  冯少怀这回可真慌了:“哎呀,村长,我没有用车搞投机倒把呀!〃
  朱铁汉说:“你应当搞农业劳动、改造思想卫”
  “我那地边子早刨了。”
  “拉沙子,改造地!〃
  “哎呀,村长,我人嚼马喂的,那可受不了哇· · 一”“这是命令! 〃
  冯少怀满肚子仇恨往上鼓动,要是兴动刀子,他非得拼了。可是,如今,不是时机,他只能强忍硬压。他说:“村长你给我算计算计,我一个人,对付那几亩地,就够呛了,再拉沙子,没人装,没人卸,那一辈子垫一亩地呀?〃
  朱铁汉哼了一声:“这当然不能像你往炕上一坐,剥削别人
  那么容易;不苦着点儿,咋叫劳动改造呢?你们要老老实实地劳动,改造思想,重新作人,不许乱说乱动。这就是专政!就这些。你们都回去,明天起早见你们的行动!〃
  那几个被专政的人一听这句话,赶紧起身,低着头,一个挨着一个地往门口移动.
  冯少怀还想说什么,立刻又认识到,不论说什么,都是徒劳无益的。这些人是他冯少怀的死对头,他们只能生着法儿让冯少怀难受,不会让冯少怀有半点儿好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为啥还跟他们费唇舌呢?有钱的人,不是应当像范克明那样,有点骨头吗?我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你们不敢没收我的财产吧?只要有这些,将来那一天到来,我就能够翻过身。到了那一天,哼,我不一个一个地割下你{r! 的脑袋,就不姓冯I
  朱铁汉冲着冯少怀的背影看一眼,对周永振和秦方说:“这小子反动透顶。要派人盯着他,有空儿就敲敲他。”
  两个委员对村长处理冯少怀的事情,十分满意:干净利落,符合政策,又解气。他们感到,虽然高大泉病了,村长是能把担子担起,又能担好的。
  几个地富分子站起身,刚要往外迈腿,只听见隔壁民校教室那边传来一阵惊慌的喧哗,把他们吓成一团,谁也不敢往外走了.
  朱铁汉推开他们,抢先冲出屋子。
  四十八捉拿
  “别乱改别乱I 〃
  “把桌子撞倒了万”
  “小心挤坏了人工”
  在一片惊慌的杂乱声里,有人这样喊叫着。
  学员们还是拚了命地从教室里往外挤,又都不敢朝远处去,就在门前那一小块地方乱堆儿、打转转、吵吵嚷嚷。
  朱铁汉奔过来,黑糊糊地看不清都是谁,就大声问、“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
  人们七嘴八舌地回答他:
  “有个人影在窗户前边,脑袋大得像个斗!〃
  “一见人,立刻就没了影儿尸
  朱铁汉挤到门口,见秦文庆正从两个倒了的桌子中间往外迈腿儿,就对他说;“你把看到人影的人都留下,其余的都回去睡觉,明个早晨好于活儿。”他这样交待一句,就转回办公室。周永振和秦方正监视那几个呆头傻脑的专政对象,眼睛迎着朱铁汉,用眼神问他那边出了啥情况。
  朱铁汉故意一摆手说:“没事儿。一散课,把桌子碰倒,撞了个人。这也至于那么吵吵?〃
  周永振和秦方这才放下心,相对地笑了一下。‘
  那几个地富分子也都恢复了常态,可是还不敢动身。朱铁汉对他们一摆手:“没事儿了,你们回去吧。明夭起,要按照今天指定的样子干,谁也不许违抗,〃
  这时候,没事儿的学员,都怀着奇怪的心情,小声地议论着,离开了民校,回家去睡觉,教室里只剩下民校教师秦文庆和万淑华、钱彩凤两个“当事人”。另外,高二林并没有看见什么怪物,只是怕过一会儿钱彩凤回家害怕,就留在这儿等着跟她一块儿走。朱铁汉带着周永振、秦方转回来,大伙儿围在灯下,细细地追究起刚才发生过的怪事儿。
  万淑华余惊未消地说:“上半节儿课,我跟钱彩风搭伴儿上
  厕所回来,一扭脸,瞧见教室窗户前边有一个影子。说他是大人吧,又挺矮,说他是小孩子吧,又挺粗壮… … ”
  钱彩凤播一句说:“脑袋挺大。”
  万淑华说:“对,像一只斗那么大,我吓得咳嗽一声,那个影子往地下一缩。我赶快用手扯扯彩凤。”
  钱彩凤说:“我扭脸一看,真有个影子。”
  万淑华说:“我们两个小声商量两句咋办。”
  钱彩凤说:“一眨眼的工夫,那个缩到地下的影子,没有了!〃 对,跟钻到地里去一样!〃
  朱铁汉皱着眉头说;“准是跑了。哪会有什么鬼呢?〃 万淑华说:“我们两个一喊叫,好多人满院子搜,也没有搜着呀!〃
  周水振说:“那几个坏家伙都在那边办公室里,还能有谁呢?〃
  秦方说:“会不会是张金发那小子呢?〃
  秦文庆摇着头说:“张金发跑到民校窗户前边干什么?不是他。”
  朱铁汉没有吭声,抽身站起,一手端着灯,一手张开,挡着风,走出教室,站到窗户前,往地下照着查看。
  窗前地下,原来是一溜种花的长条畦子,如今是空空的,只有几根割去秧子的根儿残留在那里。
  朱铁汉查看到靠东边的地方,发现那畦子里有一片被人踩得溜平,就回头冲着跟他出来的万淑华问:“你们看到的那个人影子,是不是站在这儿呀?〃
  万淑华说:“是,就是这儿。”
  朱铁汉说:“你们看,这脚印儿,不是人是什么?〃
  钱彩凤说:“我可没说是鬼,都是活电报瞎咋唬J ' '
  万淑华争辩说:“我只觉着怪,多会儿说是鬼了?我能那么迷 韶
  信吗?〃
  朱铁汉又把灯抬起,照照窗台。
  一冬一春的风,把尘土吹起,落在那个抹着灰的窗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惟独有脚印的这一截儿,尘土被擦掉了,上边还隐约地有几点白粉笔屑。
  朱铁汉对伸头看的秦文庆说:“你看,这地下让脚踩得这么溜平,这窗台又被蹭得这么千净,绝不是一次两次留下的痕迹。”周水振发现了一个秘密,说:“你们看,窗户纸上有个窟窿 〃 大伙儿借着灯光一看,发黄的窗纸上果然有一个圆圆的洞,显然是人用手故意捅开,好偷着朝教室里边观看。
  这一切迹象都说明,有人到民校教室外边听声和偷看,不只一次地来听声和偷看。那么,他是谁呢?他来听什么,看什么呢了万淑华说:“这可真怪了。我们两个站在院子里喊叫,堵着大门口,他怎么能跑了呢?〃
  钱彩凤也说.“我们一喊,教室里的人就跑出来了。那个人要想往西边院子跑也没有路哇!〃
  一直没吭声的高二林插了一句:“你们两个当时准是吓慌了,从你们跟前跑过去、出了大门口也没有看见。”
  秦方埋怨说:邵你们这些妇女,真胆小。喊叫什么?还不扑上来抓住他!〃
  秦文庆说:“不是胆小,是冷不防的给吓慌了。”
  万淑华和钱彩凤两个人被奚落得很不好意思,只能心里挂火,不好还嘴。
  朱铁汉依旧皱着眉头,端着灯,照着看。他的目光停在东边的墙角,哼了一声说:“别嘀咕了,出入的门口在那儿!”他说着,高举起灯盏,让大伙儿看。
  东边是一堵不太高的土坯墙,去年下大雨,坍了一个豁子,一直没有顾上派人修理.平时用一捆干树枝子堵着,这会儿,那
  树枝被挪开,扔在一边,一个成年人一蹿一跳,出入是挺方便的。周永振跑到墙根下看一眼,说:“没错儿,那个人是从这儿跑的! ”
  秦文庆说:“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朱铁汉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不管他是神是鬼,只要是个常来常往的,就跑不了他。”
  他嘴上这样说,心里也犯嘀咕。直到把人们都打发走了,他独自一个回到办公室,躺在床上,心里还是转着那件怪事儿。第二天一面于着活儿,仍旧一面琢磨那件怪事儿。他打定主意,非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农活大忙时节,民校的活动隔一天进行一晚上。这天,按照朱铁汉的意见,又接着上课。秦文庆还故意地用喇叭广播了一遍。
  晚饭之后,学员们陆续地奔到教室里。往常是四盏吊灯,今天晚上又增加了两盏。讲课的人换成了姜波。课文是最有趣的,讲解《 八路军拿炮楼》 。学员们一到教室那会儿,还忍不住地小声议论昨晚上发生的怪事儿;后来听课文听得入了迷,除了老师那娓娓动听的声音,别的一点儿响动也没有了。
  这时候,院子里好像是空空的,静静的,其实,四个角落都埋伏着人。东墙的音晃的黑影里,站着秦方;大门后边,藏着周永振;西厢屋门口,蹲着朱铁汉;通向院子里的小旁门,有秦文庆把守着。他们谁都不动,睁大眼睛盯着东墙豁子或是教室的那明亮的窗户。
  院子里没有人走动了。街上各种声音停息了。又到了没事儿的人钻热被窝睡觉的时候。
  守着西交门的秦文庆,首先发现,东边那墙豁子露出一个头,一缩不见了;过一会儿,那个头又露出来,轻轻地翻过墙来。因为没有朱铁汉的口令,秦文庆没敢动。
  朱铁汉瞧见他们等着的那个人终于来到,他心里高兴得紧张起来。他见那黑影子翻过墙豁子,一步跨到窗前,缩着身子,扒着窗户上的窟窿往教室里偷看一眼,就蜷缩着蹲在窗根下边。朱铁汉再也忍不住,吼了一声:“干什么的?〃
  这一声喊叫,那团黑影“嗜”地跳起,奔向东墙的豁口。秦方早一步蹿上去,堵住去路:“你往哪儿跑?〃
  黑影急转身,要奔大门口。
  周永振一回手,“吮当”一声关了大门。
  黑影要奔西院。
  秦文庆已经扑了过来,跟奔过来的朱铁汉,一人拧住那人的一只胳膊。
  教室里又炸锅了,除了惊慌的喊叫声,还有桌凳和门扇的“叮当”乱响。
  那个人拚命地挣扎着,而且挺有力气。以至于两个急了眼的小伙子费很大的劲儿,才把他推操到教室里。
  正往外挤的人,乱哄哄的吵吵声戛然停止,朝后边退开.那个人踉跄一步,不情愿地站稳之后,斜射的灯光,照出一件土织土染、打着补了的棉袄;照出一头又黑又厚的齐肩的短发;照出一条膝盖咧着口子的破单裤;照出一双没有穿袜子的拖着一双钉着皮掌鞋的脚;因为那脖子生硬地扭向一边,使人们看不清她的脸。
  朱铁汉站到她跟前,两手插腰,呼咏呼味地喘着气,喊一声:“你是于什么的?抬起头来夕听到没有?〃
  她猛地扭过头来。
  人们看到一张很瘦,又很结实,而且梭角分明的脸,
  闭着的嘴巴,吃了一惊:
  一个紧
  一个鼓鼓鼻梁,两只闪着恐惧的眼睛。所有的人都
  “是你呀?〃
  “你到这儿偷偷摸摸地干什么?〃
  “是你那公爹派你来的吧?〃
  这个青年妇女,是个人们常见着,又不熟识的冯少怀的童养媳妇兰妮。
  朱铁汉朝她喊了一声:“回答大家的问题! 说话!听见没有?〃 兰妮那两只恐怖的眼睛里,又掺进了乞怜的神情。她朝众人环视一下,终于开口了:“放我走万放我走户
  人们喊起来:
  “你得说清楚,你为啥到这里来!〃
  “快说,冯少怀派你来干啥坏事儿户
  朱铁汉制止吵嚷,对兰妮说:“你别怕,说出来,没你的事儿。你快着点儿说呀!〃
  兰妮说:“放我走吧。放我走吧。”
  朱铁汉说:“你不交待清楚,不能走广
  兰妮可怜地说:“求求你们。你们是搞社会主义的.是好人。我到这儿来的事J! 对谁也别说。放我走吧… … ”
  朱铁汉说:“你别装样!不老实,把你抓公安局去广人们喊起来了:
  “快说!〃
  “不说把她捆上葺”
  兰妮慌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猛地朝门外冲去。站在门口的周永振被她撞到门扇上,秦方也被带个趟超。
  朱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