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节
作者:车水马龙01      更新:2021-02-26 20:40      字数:4788
  双方还离着十几步远,李仪就鳅牙瞪眼地喊开了:“你们是哪来的?〃
  吕春江赶紧迎了一步。“我们是芳草地的… … ”
  “你们芳草地的,跑我们这儿来干什么?〃
  “我们来拉沙子· · 一”
  “好厉割于,在芳草地还霸道不够,又跑到我们梨花渡抢来了?〃
  芳草地的社员哪能吃这个?他们轰地一声围了过来:“你那嘴干净点儿! 〃
  “我们咋霸道了?〃
  李仪说:“告诉你们,这河滩的沙子,是我们的,一个粒也不用想白拉走卫”
  他背后的人给助威:
  “拉沙子就得给钱!〃
  “敢动手就要你们的命!〃
  吕春江朝两边打着手势,制止人们吵嚷.大声说:“咱们都是三里五村的,都是奔社会主义的.谁也不应该用这旧一套。你们
  谁是干部.咱们谈谈· · ,一”
  李仪把胸膊子一挺:“我就是,〃
  常胜的姑姑家在这个村,认识李仪,就说:“春江哥,别理他。他跟张金发一样,是一个坏家伙… … ”
  李仪一听急r 眼:“哪这么个野小子,敢骂我?”他喊叫着、就要动手揪常胜。
  吕春江一把扯住一r 他:“有话说嘛,可不能胡闹! ' ' 李仪的手被扯住不能动,就朝背后的人吹喝:“给我打,给我打:〃
  周永振大喊一声:“我看你们谁敢动手,咱们试试! 〃 这一声令一「,张小山、朱荣、高二林、秦文吉等等十几条汉子都抽下铁锹,站到周永振的背后。
  吕春江又赶紧往后边推周永振:“咱们要讲道理,可不能动武。这样影响不好。”
  两边的人都跳着脚吵嚷着,乱成了一锅粥。
  吕春江感到问题十分严重。支书这会儿不在身边,村长也没有在身边。他没个主心骨,也没法找能主事的干部马上商量一下,这可咋办?沙子拉不了,工夫白耽误;要是硬拉,火赶火的,肯定得打起来。梨花渡人打群架是历来有名的。芳草地东方红社的人要跟人家打起架来,不要说伤了人,就是一动手,影响也是很坏的。说什么也不能让事情闹到那一步。他急得满头冒大汗,就压着火、忍着急,极力用和缓的口气对李仪说:“这样行不行,先让我们拉一车走,回头咱们再商量· · 一”
  李仪一日咬定不行.“别说一趟,一个沙子粒儿也甭想动,赶快转回去!
  吕春江背后的人又喊起来了:
  “不听他的.拉户
  “看他敢把咱们怎么样?”
  吕春江见对面的人又瞪起眼珠子,要动手,赶紧制止,对李仪说:“这样吧,我们不拉,你们找个村干部来… … ”
  李仪手一摆:“闲话少说,你们赶快走开,咱们没事儿! ”吕春江见没有一点儿商量的余地,就想,干脆别费时间,不如自己派人去找梨花渡的干部,再回去一个,找找支书。可是吕春江不能走,走开了,闹出事儿可不得了。每个车把式一辆车,也不能随便放下;万一李仪这个浑不讲理的家伙动了手,留点年轻力壮的厉害人,也许能镇住。他左右瞧瞧,发现了停在最后边的老牛车,就喊:“刘万大叔,你把车放下,赶快回村找支书来。”刘万答应一声,撒开腿就往芳草地跑。
  吕春江又对秦有力说:“你到梨花渡去一趟,找找他们的支部书记。他不在家的话,找李国柱也行。”
  李仪一听吕春江派人找干部,又喊叫开了、“告诉你们,就是把县太爷搬来,这沙子你们也甭想拉走,赶快死了这条心:〃 他背后那些人,跟着乱起哄,想激起这边人的火,打一仗,过过好久没有过的瘾。
  吕春江说服着自己的队伍:“同志们,我们是搞社会主义的农业社社员,决不能胡闹。咱们的沙子一定拉,土壤一定改,谁也挡不了I 〃
  邓久宽又跟秦富凑到一块儿。他们溜到大车背后,嘟嘟嚷嚷地抽起烟来。秦富害怕真打起架来碰着自己。邓久宽十分生气。他越发感到,眼前干的事情,真真切切是一场胡闹。他要睁大眼睛看看,那个“变了心”的高大泉,到底咋对付这个难题{这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从心里希望高大泉能够失败,
  四+一王友清调查摸底
  在这天早晨.也就是说,在东方红社的大车队跟梨花渡李仪那一伙人发生了冲突的时刻,区委书记王友清,带着乡总支书记刘维,匆匆忙忙地来到芳草地。
  王友清接受了县长谷新民交给的特殊任务,本应当早一点来芳草地搞调查的。可是,在区里召开乡总支千部会,传达贯彻县委汇报会议的精神,使他耽误了两天时间。就在两天时间里,高大泉又干了两件糊涂事,又给他增加了一个大麻烦― 王友清得到一封揭发高大泉打击报夏邓久宽的信,还有梨花渡几十名群众联名控告高大泉要挖他们的土地状子,这使王友清不得不中止正进行的会议,带着刘维,赶紧跑到这里处理乱子来了。春节期间,从红枣村村头开始,王友清那颗心就为天门区,为芳草地、为高大泉悬了起来。特别是在县委汇报会上,他明确地看到谷新民的心思,使得他更如同走在“七九”,时节的薄冰上。这两年,他对高大泉的印象好了.或者说,有点感情了。他真怕高大泉犯错误。他也常常信赖地认为,高大泉不会犯错误。尽管邓久宽和刘维的揭发以及梨花渡的控告信,都说明问题十分严重,可是,王友清却仍然带着几分侥幸的心理,希望芳草地没有人们说的那么乱,更不要再乱下去。他这种念头的形成,除了出于对高大泉的关心爱护,也有他个人的利害因素包括在里边。芳草地这儿年在全省出了名,在上级挂了号;远处的人们,几乎是熟悉了芳草地这个村名之后,才知道彩霞河边还有个天门区。如若芳草地一下子从先进的好典型,变成了落后的坏典型,天门区岂不
  也得跟着名落孙山?况且芳草地这样的村子闹出这样的乱子,上级决不会轻易地放过,甚至省、地领导也会派工作组进行调查。到了那个时候,要是追究起责任,王友清身为区委书记,起码得担着一半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呀!另外,王友清之所以总是嘀嘀咕咕地没个倾向鲜明的态度,还有一个不好说出口的原因。那就是,经过这几年的斗争磕碰,他对老上级谷新民再不像过去那么迷信了。他执行着谷新民的指示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地琢磨:谷新民这一段对农业合作化的态度又起了变化;那么,这些变化,是一种新的提高呢,还是一种旧的复活;是正确的呢,还是错误的?这一些,实在太让人琢磨不定.
  他心里这祥嘀咕着,不觉中来到高台阶的大槐树下。一脸兴奋神情的刘维,停住自行车,东张西望地在寻找人。这个年轻于部,跟区委书记的心思是完全相反的。他希望芳草地的乱子闹大,他认为芳草地的乱子已经闹大了。高大泉不是谷新民县长称心如意的干部,刘维自然而然地也讨厌高大泉。来到梨花渡乡以后,一种不着边际、不成比例的嫉妒心理,使他对高大泉既有点敬畏,又有点憎恨。那一次在乡政府碰面,高大泉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话伤害了他,更增加了恼怒。他不怕芳草地倒牌子口就像心不好的后娘一样,孩子虽然也叫她妈,总不是自己的亲生自养,人打了,狗咬了,都不会使他心疼。恰恰相反,他倒觉得如果高大泉垮了台,自己就能够在梨花渡乡大显身手,自由自在地干一场。他十分希望今天就让高大泉趴在自己的眼前j 他间王友清:“是上高台阶,还是上小学校落脚?〃 王友清左右看看,说;“咱们先别找人,转一转再说。”于是,他们并排地推着自行车,往村里走。
  王友清一边走着,一边用两只眼睛,真瞪瞪地盯着那一段一段的房山和墙壁,心情好像越来越紧张。
  他们从西口走到东口,都没有开口说话儿。
  周士勤跟着一辆拉粪的大车迎面走过来。他瞧见王友清,就跑到跟前打招呼:“王书记,您多会来的?〃
  两眼在墙上搜查的王友清被惊动,扭头朝周士勤笑笑,又看看走过来的大车,说;“你们开始送粪了?早班呀广
  “唉,落后啦。看人家东方红社,两天两夜,把上千车的粪,都送到地里去了。”
  “是吗?〃
  “您路上没瞧见满地的粪堆?〃
  王友清笑笑。当时他只顾奔村里骑车子,根本没有留神地里是个啥样子。
  周士勤从维护自己的面子出发,带着几分不甘下风的口吻解释说:“支书回来,一心扑到东方红社里。让他们处处抢先,还动员他们悄悄地下了个狠心,把往外边跑运输,抓钱的车都给停了,全部人马齐出动,突击送粪。要不然,哪能这么快呀了”王友清不由得看刘维一眼:“他们是为这个事儿,才停的运输呀?〃
  周士勤说:“跟您讲,我们也落不到大后边。我们社也把到外边跑运输的车停了,集中力气送粪。农业社嘛,不把土地伺候好还行?一年之计在于春嘛,不抓早干还行?您就等着听我们的汇报吧,除了东方红社,我们一定得拿个第二名。”
  王友清连声说:“很好,很好。早把粪送出去,腾出手来把地整细一点儿口得夺丰收呀! ”
  周士勤兴致勃勃地说:“您放心。只要不来一场大冰雹,丰收是没问题了。头一条,粪送得早,准能按节令播种嘛理”“种子什么的,都准备停当了?〃
  “别说我们社,连最穷的奋斗社,都不缺了。支书一回来,不是闹了一场‘勤俭节约’吗?人家少吃肉,用卖猪的钱,买回一头
  大红马,
  又把一辆不能用的破车收拾好套上了。别的社,还有啥
  说的?跟着节约观。我们社事前买了一架缝纫机。我都后悔了。再凑几个钱,添一头牲口,该有多棒!〃
  王友清又一次看看不动声色的刘维,说:“你听听,他们是为这个,才闹出那场‘猪头事件,。做得很对嘛二柿林区闹出那么多的乱子,就是因为铺张浪费、大吃大喝的风没给煞住。”周士勤插言说:“我们芳草地煞得早。说实话,支书要是晚回来两天,大吃大喝的劲头也小不了。这回可好,连墙音晃扔着的废物,都给捡起来用了,省下多少开支。连奋斗社都表决心,今年春夭再不用政府的贷款。”
  王友清说:“干得对。你们就这么干下去吧!〃
  周士勤一摇鞭子:“没错儿。回头你们二位到我家吃饭。驾,吁!〃
  拉粪的大车隆隆地过去之后,两个区、乡干部又继续走。王友清更加认真地在所有高矮不等的墙壁上巡视。他的心里除了紧张,又墙加了一点兴奋。周士勤这个人他了解。这个人的心气能够这么舒畅,证明芳草地没有闹出太大的乱子。这个人对高大泉做的几件事儿赞不绝口,说明芳草地的工作一定是顺利的。
  他们又从北街转到南街。
  春禧妈和文庆妈像放羊的一样,带着一伙刚会走路的孩子正在街上玩耍。
  这些孩子穿着并不很新,却显得很整洁。他们两个一排地拉着手,慢慢地迈着步子,小嘴巴一张一张地唱着歌儿:
  天空出彩霞呀,
  地上开红花呀,
  王友清扭头看看他们,觉得挺有意思口他过去到芳草地来,在饲养场常见到春禧妈给饲养员刘祥送饭,所以认识,就顺口琪O 了
  问。“怎么这样多的孩子都凑到这儿来了?〃
  春禧妈笑嘻嘻地说:“我们这是托儿组。”
  王友清更觉着新鲜了:“把托J! 组搞起来了?〃
  铁汉妈挺神气地回答说:“劳力不是吃香了嘛,老娘们也都抢着干活,不成立个托儿组,哪脱得开身,· 一”
  “什么叫劳力吃香呀?〃
  “不是把分红的办法改变了嘛… … ”
  邹阿?已经改了了”
  “改了好几夭啦。”
  一直不吭气的刘维忍不住地插言追问:“怎么样,闹出啥乱子没有?' '
  春禧妈说:“闹啥乱子呀,全都给变高兴了。你看看这伙孩子。他们都吃着奶,正是淘气的时候,一个孩子,拴着一个女劳力的手脚。那个分红的办法要是再不变呀,在地里你就瞧不见女劳力的影子。”
  王友清不注意听这些,脑子粘在“改变分红办法”这个词儿上了。他想,上级还没把他们递上去的报告批示下来,高大泉应当等一等,他怎么竟冒着险更改了土地和劳力的分红比例呢?不过,从人们的反映来看,虽然改变了,倒好像是没有发生什么特别不好的麻烦。区委书记这样想着,又往西走,往北拐,回到高台阶跟前。他们正好兜了个大圈子。
  “小刘,你说的那个标语在哪儿呀?〃
  “哦,闹半天你找这个看哪。看,那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