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8 节
作者:淋雨      更新:2021-02-17 08:20      字数:4756
  兰纬进了屋来,眼皮子也不抬一下,也不等钱太太叫坐,径自走去自己常坐的下首位置,扶住蝶儿,缓缓坐了下来,然后淡淡开口道:“母亲大早叫我过来,有什么事不成?”
  钱太太便将刚才书玉的话,依样转述了一遍,兰纬不出声地听了,钱太太见此沉默,便问她觉得如何?台老爷可能帮忙?
  兰纬静了半日,突然笑了起来,然后方抬头,先看了书玉一眼,然后方对钱太太道:“要我爹帮忙打个招呼,跟相熟的店铺掌柜说句话开个门都是方便的事,没有什么不可以。只是我劝母亲,并几位小姐,且收收心吧,高家不比我娘家,以咱们这样的身份,去了也只让人笑话,倒不如不去,也可保全些脸面。”
  这话正是书玉想说而没好意思直说的,见兰纬在钱太太面前竟如此大胆地直言不讳,书玉忍不住在心里竖起大拇指来,好个女汉子,不愧是家斗中磨炼出来的高手!当真一点儿不将钱太太放在眼里!
  不过书玉在钦佩的同时,也替兰纬捏了把汗,当面给钱太太难堪,就算她再怎么有自己的优势,到底钱太太是她婆婆,真要吵起来,兰纬在理数规矩上,是站不住脚的。
  果然钱太太的的脸一下就紫涨了起来,忿气从心里直升腾出来,烧得她双耳都红了。
  “帆儿媳妇你这话什么意思?昨儿我还听你母亲说起,叫我们跟在她的车后头,一并进门就完了!你母亲盛情难却,我少不得要去的。怎么今天你倒说起这话来?我们家虽门第不高,可也是正正经经,清清白白的官宦人家,怎么就去不得了?”
  兰纬见钱太太发火,不急不恼,反倒笑得更灿烂了些,轻启嘴唇,慢慢道:“母亲别急,并非我不让母亲去,也不说咱们钱家不是官宦人家。只是品级小了些,连置办节礼也要想法子凑份子,哪是高家这样人物能看得上的?既然看不上,倒不如不去。自己辛苦攒出来的东西,到了人家面前,连个屁也不是,不是白辛苦操劳一场?说句不好听的,这笔银子就丢进水里,也能听个响动,可若入了高家后楼的库房,那是连阵风也引不起的。”
  钱太太听到最后,自己并几个女儿心尖上拔出来的东西,到了人家那里竟不如个屁,已是口张而不能翕,本来一双怒气冲冲地双眼,也由逼视兰纬,转而低垂下来。
  兰纬见其大势已去,愈发笑开起来,又看瑞芬,再看曼英,然后对二人道:“我知道,妹妹们为了选妃一事心焦,不过这种事总要看运气,若皇上看得中,那就算是七品小官家里的,也一样上得去。若没那个姿色本事,又没有高太师那样的权势,倒不如择个一般人家,只怕倒踏实稳当得多。”
  书玉从旁看得清楚,瑞芬与曼英是一点没将兰纬这番难得的肺腑之言听进心里的,除了鄙夷,她们更有笑话的意思。
  “嫂子这话自是有理的,不过婚姻大事,我们并不敢插嘴,只听父母发落罢了。好在,母亲倒我们这终身大事,操心劳力。说起来,也是我们的福气,若摊上个不管不问的娘亲,那就苦得厉害了。”瑞芬牙尖嘴厉不让人,只这一句话, 便将兰纬心里深深地刺痛了。
  “我本是好意,妹妹们爱听不听。横竖有母亲在这里,我不过白说说罢了。”兰纬丢下这句话,脸子也冷了下来。
  瑞芬看这样儿,便知自己打中对方痛处了,人便高兴起来,不想钱太太却呵斥她道:“你又多什么嘴!我跟你大嫂子说话呢,!去去,带你几个妹妹,后头园子里逛逛去!再叫人告诉厨房,若有能出坛的泡菜,中午取两样来下粥!”
  书玉听了好笑,自己家里小菜下粥,倒想着要充面门给人送礼,再看兰纬,无疑也是这样想来,面上便看得出,微微有些不屑。
  “我也走了,今儿大爷在家,中午我得替他看着些饭菜。”兰纬见书玉们要走,自己便也站了起来。
  “帆儿媳妇你等等,我还有话跟你说!”钱太太一见兰纬也要走,忙出声叫住。
  兰纬不耐烦之极,只是看在她是长辈面上,不得不从。
  书玉和雅秋管不了那许多,一见钱太太叫散,忙不迭就退了出来。瑞芬和曼英跟在后头,看二人背影渐行渐远,眼中便放出狠狠地光来。
  “姐姐怎么这样糊涂?!”见身边没人,书玉便开始抱怨:“我好容易将姐姐的臂钏保下了,姐姐怎么又说要送出去?好在大嫂子没拿我的玩笑话当真,不然姐姐岂不又要白丢了头面?”
  雅秋知道书玉必有此一说,此刻便不敢抬头,声音里也带上了哀求:“好妹妹,我知道你一心为我。可太太那样说了,我怎么能不理呢?再者你也听见了,大姐姐和三妹妹都要出的,难不成独落下我一个不成?”
  书玉见其如此不晓事,不禁叹气道:“真不知说你真傻还是假傻!大姐姐罢了,她出是应当的,若不是为她的事,太太也不会这样。三妹妹却是个猴精,你没 见太太刚才跟她耳语,东西到了太太手里,还不是想还给谁就还给谁?唯有你做了冤大头!不是我要说句难听的,姐姐也太懦弱了!若只管这样盲听盲从的,又怎能怪得人家只欺负姐姐一个呢?”
  雅秋听了,那头愈发垂得低下,双手将一方象牙白的罗帕绞来绞去,一个字也不说了。
  书玉见此也不好再多说,暗中叹息罢了。
  回到院里,雅秋便听菱儿凑近上来,悄悄说常妈妈已将臂钏还了过来。雅秋听了,便低头对书玉称谢,只说若不是书玉,这东西断就没了。
  书玉忙说不必,雅秋便说闹了一上午,头昏得厉害,只要回房去躺下,书玉忙问如何?可要请大夫过来看视?
  “不必不必,这也是老毛病了,我只睡一下便好了。”雅秋说着,抬起头来,书玉见其面上又有笑容,方才放心。
  “我只当刚才说话快了,姐姐生气呢!”
  雅秋一听,赶紧拉住书玉的手道:“我知道我知道!若连这点道理不懂,姐姐岂不我枉作为人,白活了这许多年了!”
  书玉一听便笑了,雅秋也陪着笑了一回,然后方回房去了。
  刚进了自己房里,书玉就叫刘妈妈:“将炉子生起火来,中午我是定不会去舅母那里用饭了!”
  刘妈妈一听便知,因问书玉道:“想是太太又想着法儿克扣饭钱了?那小姐中午想些什么吃?”
  书玉眼睛里放出光来:“妈妈早起不是说,昨儿你独做了些饭吃,一个人吃不完,还有些剩饭?剩饭最好就是拿出来炒!咱们做个八宝炒饭吃如何?”
  酒儿和刘妈妈连连笑出声来,这小姐,就算进了钱府,吃货的本性到底还是难移呀!
  ☆、第二百八十一章 信物到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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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玉在心里暗自盘算了下,自己存货里还有哪些东西?按说,正经八宝炒饭,该有青豆,玉米;洋葱,香肠,火腿,冬笋,猪肉末,鸡蛋几样。
  而目前自己小食库里,有只有酱肉,和果仁,别的东西都缺。
  “小姐,现在过年,外头市集只怕不开门呢!”刘妈妈有些为难地看着书玉。
  不要紧,书玉心中已有个主意。
  “刘妈妈,你去二门外找喜子来,叫他跟厨房里的买办买些东西来!”书玉遂将上头所缺一样样报了出来。
  刘妈妈正要领命而去,不想酒儿跑在了头里,不声不响地就到了门外。
  “丫头,你记住了吗?”书玉在后头追问。
  酒儿跑得飞快:“一字不差!”声音从风中传来,书玉和刘妈妈相视而笑。
  这里书玉便与刘妈妈屋里坐等,不想等了片刻,酒儿没等回来,倒将兰纬等来了。
  “嫂子怎么来了?”因了昨日的事,书玉一见兰纬便有些心慌,见其入门而来,忙站起来迎上去。
  “妹妹怎么这么客气了?只管坐下,我反正没事,从太太那里出来,正好过来寻你说说话。”兰纬浅浅笑道。
  你不是才说,要赶回去替大爷看着中午的饭菜?书玉这样想来,眼光中便有所流露。
  兰纬看出来, 笑道:“大爷一早就去了老爷房里。再说,就算他在,我也懒得管他。”
  书玉尴尬地笑笑,不知如何回答。
  兰纬回头看了一眼,蝶儿会意,出门去守着。
  刘妈妈精明,便对兰纬道:“大*奶来了,正好小姐还有些雪水收着不曾动。我去取来,现开炉火,顿些好茶给大*奶享用。”
  兰纬笑着点头,说句劳你烦神了,刘妈妈也就出去了。
  屋里这时便只剩下书玉和兰纬两人,书玉觉得气氛有些诡异,她不太自然地请兰纬坐下,被对方看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好嫂子,有什么话只管说出来罢了,只管这样看着,我心里毛毛咕咕的。”终止书玉被对方看得受不住了,只好硬起头发,先发问起来。
  兰纬不说话,只将手放在桌上,递给书玉一样东西:“他让我给你的。”
  什么?!他?!颜予轩?!
  书玉的脸一下烧成了火炭,眼里除了桌上那块小小的罗 帕外,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将其捏在手里,书玉慢慢展开来,原来是一方玉色熟罗杭绸小帕,上头别无花样,只用黑色丝线,精细手艺绣出一句诗来:争将世上无期别,换得年年一度来。
  书玉只看这一眼,便不敢再抬起头来。这罗帕算来不过此微小物,可此时捏在她手里,如有千斤之重,坠得她心里沉重起来, 直沉去了没有光的深境。
  “我原说不敢,这样私下里传递信物,书玉妹妹必不肯收。可他就是不依,逼得我没法,只说替他试一 试。妹妹若觉得唐突,我再收回去就是。”兰纬看书玉羞得两颊绯红,当她不愿意,便有心试探。
  书玉说不出话来,她此时已失去了发声的能力,可是力气还有一点儿,于是将那方罗帕迅速放进了袖口中。
  兰纬知道,这就是了。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她喃喃自语,既是对书玉说的,也是告诉自己,死心吧。
  刘妈妈送茶进来,见书玉和兰纬二人相对坐着,却没一个说话,不禁奇怪,于是将茶碗呈上,又有意寻些话出来,问兰纬道:“大*奶明儿可去高家?”
  兰纬不觉含笑,只问书玉:“你去不去?太太为了这个,今日可好生了一场大气呢!”
  书玉这才抬起头来,说起他事来,她还是可以开得口的。
  “嫂子好厉害口角!舅母吃此一说,只怕该灰心了吧?”
  兰纬却冷笑道:“若咱们的好太太能这么容易就死心,事情倒好办了。她刚才拉我留下来,却还是为了这事。不过我是不听她的,随她怎么说去,我没有钱,也没有东西,只有二个字:不去!”
  书玉哈哈笑了出来,刘妈妈则直接冲兰纬竖起了拇指:“大*奶好样的,没的说,我算服了!”
  “我回来了!”酒儿鬼鬼祟祟地从外头进来,怀里鼓鼓曩曩塞满了东西,正跳进屋来报喜,不想撞见兰纬正坐于桌边。
  “怎么人来也没个声响?蝶儿哪儿去了?”兰纬见酒儿进来,好奇怎么外头没有声音来报。
  刘妈妈打起帘子向外张了张,回来对兰纬道:“蝶儿在二小姐屋里呢!我听见她说话的声音了。”
  兰纬不快道:“怎么连声音也没有就去了别处?!好个二小姐,叫我的人也不跟我说一声。”
  书玉忙替雅秋解释道:“二小姐是这样的,她不知礼数,又不会说话,不过人是极好的。”
  兰纬听她这样说,不由得深深看她一眼,然后正要开口,蝶儿进来了。
  “奶奶叫我?才二小姐悄没声息地过来,看我在门口,叫我替她描个花样。我说进去跟奶奶说声,她又说不必,一会的事,省得叨扰了奶奶和表小姐说话。我听了没法子,这才去了。”
  兰纬便对书玉道:“你倒说她不会说话?我看她却是能说得很呢!”
  书玉不解地看着兰纬,心想雅秋又不曾得罪你,也不可能想你的东西,怎么你这样看不惯她?
  是了,想必兰纬就是一杆子打沉一船人的意思,书玉突然想明白了,钱家没一个好人,兰纬总这样对自己说。
  “雅秋跟她们不一样。。。”书玉急切要替雅秋洗白,兰纬却懒得再听,只问傻呼呼站在当地的酒儿道:“你跑哪儿去了?从哪儿弄了这许多东西来?都是些什么?”
  酒儿一听这话,不好意思地笑了,又看书玉,不知能不能直说。
  书玉便道:“大*奶不是外人,你说吧。”
  酒儿这才将怀里包裹全掏了出来,在桌上一样样展开,兰纬一见,情不自禁大笑起来。
  “妹妹真是天性难改!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