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0 节
作者:淋雨      更新:2021-02-17 08:20      字数:4739
  刘妈妈听见这话,慌着上来就捂酒儿的嘴,又埋怨道:“小姐来这里如何不好?整日在外抛头露面反倒成了体统?小姐本是大家出身,若不是不得已,怎么样也不能流落在外,你这丫头不晓事,怎么连这种没礼数的话也说出来了?若老爷太太在时,你也这样说不成?!”
  酒儿被刘妈妈震吓住了,果然缩口不言,老爷太太这四字如同真经,将她压得死死的,再不敢犟嘴了。
  书玉心里好笑,原来姜是老的辣,一点没错,关键时刻,还是这老妈妈降伏得住人。
  当下刘妈妈将箱子里取出来的一只紫泥小茶壶擦拭干净,又命酒儿外头要来一壶清水,从自家茶包里捏出一小撮上好龙井出来,放在一只红泥小炉里,将刚才多出来的炭丢二块下去,一心一意替书玉烹起茶来。
  这里酒儿也没闲着,外头要水回来,五彩细磁小茶碗也洗干净了带进来,待刘妈妈茶水,便注进碗里,又盖上盖儿闷上片刻,方才呈于书玉面前。
  二人做得极为顺手熟练,想是在家中这样伺候惯了,书玉接过手时心想,原来小姐的日子这么悠闲,除了没有自由,别的倒是没大缺憾。
  “还是咱们自家的东西用着凑手,看钱家这些!”刘妈妈嫌弃地望向桌上本来放着的一把旧壶,若那壶有知有觉,怕就要被这目光鄙夷到死了。
  酒儿更是说得起劲:“还有呢,刚才在花厅里,我听这家大小姐说,走到二小姐这里腿也酸了,差点就没忍得住笑出声来。你们说说,钱家这园子才多点大?也不过咱潘府一个湖面大小,竟也有脸说这个,实在叫人笑话!”
  刘妈妈和书玉听她说到这个,皆都笑了出来,确实这钱大小姐是说大话不怕打脸的。
  ☆、第二百三十章 茯苓糕
  书玉见酒儿和刘妈妈说得如此有兴,自己也实在憋不住,遂也加入其中,说了起来:“可不是?我当时看她脸上那样得意,真恨不能臭她几句,实在大家亲戚一场,要不然,我可要说出好听的来了。”
  刘妈妈和酒儿哈哈大笑,后者遂道:“虽如此说,小姐今日威风也抖得够了。这不,钱太太立马就将箱笼送来了!”
  “书玉妹妹在么?”三人正说得高兴时,不想雅秋竟来了,无声无息地,倒叫了她们老大跳。
  酒儿几步窜出屋来,揭开门帘,正见菱儿正扶雅秋门口站着,桂儿后头跟着,手里还捧个盒子。
  “姐姐怎么来了?”书玉也赶了出来,笑盈盈地将雅秋请了进来,又道:“这便是妹妹失礼之处了,论理原该我去给姐姐请安才是。”
  雅秋只是浅浅地笑,回道:“妹妹也太多礼。早起已去过了,如何又去?我不过是见适才花厅上,妹妹用得太少,心想妹妹怕不惯我家里饮食,这不,叫丫头们转脱二门外小厮,买了些茯苓糕回来。这是城里有名的点心,妹妹请将就用些吧!”
  见雅秋说起,桂儿忙上来将手里捧盒递上,酒儿接了,书玉自是称谢不已。
  “姐姐来得也巧,我正煮了一壶好茶,姐姐请这边坐,酒儿,再取个茶碗出来,我请二小姐饮茶。”书玉吩咐下去。
  雅秋遂坐于桌旁,浅浅笑道:“这倒真是人情债还得快,我才请你吃糕,你就请我饮茶了。”
  书玉听这话有些不好的意头,忙解释道:“妹妹也不是故意,姐姐的好心妹妹自是情领的。只是正好妹妹这里用茶,姐姐来了岂有空落之理?”
  雅秋知道自己的话怕是引起书玉误会了,忙再道:“妹妹别多心,看急得这样。唉,我就是这么个人,话也不会说,本来好好的一句话,到我嘴里,总是走了味儿,因为这个,母亲总也不喜欢我。妹妹别放在心上,见我嘴拙,担待我些吧。”
  菱儿见自家小姐说得可怜,也叹气道:“表小姐,我家小姐这话说得极真。才在花厅你们也看到了,一向怕你们也是知道的,我家小姐总不得夫人欢心,连带着这里众人都不受待见。”
  书玉自是宽慰,道:“姐姐也是多虑,妹妹断不敢怪姐姐的。不过我听这丫头说得,确是实情,只是舅母儿女众多,总有疏忽偏漏,姐姐别放在心上,有什么直对舅母说出来倒好,有些事也许是下人捣鼓出来的,舅母只怕并不知道。”
  桂儿不服气道:“下人还不是看夫人的脸色?夫人说不好,哪个敢说好?”
  雅秋立刻喝断其声,道:“你也昏了!这话是能说得的?看叫人听见,传出去,说你个搬弄是非,这园子里你就别再想呆了!”
  桂儿红了脸,硬生生将一肚子话憋了回去,再看菱儿,偏开脸去,眼里已然有泪。
  书玉心里明白,遂叫酒儿:“你带她们去你屋里,咱们路上还带得些风干栗子香炒松子什么的,取些出来,你招待她们。”
  酒儿机灵地应了一声,兜手将桂儿与菱儿一左一右拉住,向外走去。
  刘妈妈从里间出来,将雅秋的茶送上来,便也向后头去,只留雅秋和书玉二人坐着,一时倒鸦雀无声的。
  “妹妹怎么不动手?这糕凉了就不好吃了。”雅秋等了半日,又将碗里茶喝去一半,方才缓缓对书玉道。
  书玉心想我早等不及了,要不是你在这儿我顾及小姐身份,早开动了。
  “姐姐先请!”书玉亲自动手,向雅秋盘子里放上一块,这才又向自己嘴里丢了一块。
  嗯,果然如雅秋所说,名点就是名点,入口细腻润糯,不懈不滞,软而有劲,韧不沾牙,虽是甜点心,却只有微微的甜味,借了茯苓的清香,胜在天然。
  “姐姐品味不凡,这点心当真好吃!”书玉吃得高兴,嘴上便如同摸了蜜一般,手下又勤快起来,雅秋一块尚未吃完,她已连着三块下肚了。
  吃到喉咙里发干,书玉将面前茶水一饮而尽,又叫:“刘妈妈,茶还有么?”
  刘妈妈从里间拎着小壶出来,看书玉吃得腮帮子鼓起,不禁笑着嗔道:“小姐就饿成这样?竟成了个大眼青蛙样了!”
  书玉不好意思起来,心想我是不是太过得意,忘了小姐身份了?好在刘妈妈并不在意,替书玉将碗中满斟上后,又替雅秋倒上些。
  “二小姐,怎么今日花厅上,没见到萍姨娘?”刘妈妈边倒茶,边无意间问了一句。
  书玉听后奇怪,心想这萍姨娘是谁?只是面上依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能穿帮。
  雅秋听见萍姨娘这三个字,如被霜打了一般,脸色发灰,手里正捏着的半块糕也拿不稳了,只好慢慢放回盘子里去。
  刘妈妈见此,知道必是不好,赶紧又问:“可是又不舒服起不来了?”
  雅秋摇了摇头,细声低语地开口道:“上年过后,萍姨娘的身子就愈发不好。太太说她是这样惯了的,只管养着就是。谁知春分过后,竟连床也下来了了,人瘦得只得一把骨头,太太看看不好,只说在府里怕是有人冲撞了,愈发将她迁出府去,后来没几天,就听人来回,说已经没了。”
  书玉听说没了,心里就是突地一跳,知道是人死了。刘妈妈更是大为震惊,脱口就道:“没了?二小姐,你可见到最后一面?”
  雅秋再次摇头,淡淡道:“没有,太太说了,死人的地方不吉利,一个也不叫我们去。”
  书玉心里有些明白了,想必这雅秋是庶出,这叫萍姨娘的可怜人,就是她亲娘了。
  刘妈妈直叹气不止,又道:“论理,这是钱家的事,哪里轮到我一个外人下头老婆子插嘴。只是钱太太心里太狠了些,这府里上上下下,人人都知道萍姨娘温厚善意,钱太太那时不能生养,大少爷二少爷都是萍姨娘所出,后来有了大小姐和你,就这许多儿女,萍姨娘也不曾在太太面前争过一争,太太大气时,萍姨娘更是做小伏低。这些事就连我们潘府里也都听说过的。如今太太这样行事,未免太不厚道了。”
  雅秋听她这样说,便低头不语,着力将自己腰间一条宫绦,绞来绞去,直绞得手上青筋也起来了。
  书玉暗中捅了刘妈妈一下,口中便道:“妈妈老了,话这样多起来?!快去里间看着炉火,一会灭了就坏了。”
  刘妈妈会意,知道是自己情急,将话说莽撞了,再看雅秋那样儿,更是不好再多嘴,只是到底心里难过,一路叹气,进里屋去了。
  “姐姐别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姐姐还该自己多加保重才是。”书玉见刘妈妈去了,便将自己双手盖在雅秋手上,替她将绦带松开,口中便不住安慰她。
  雅秋依旧摇头,说来奇怪,自书玉进钱府以来,见她最多的动作便是摇头。
  “妹妹好心,我自领了。我并不难过,虽说我是萍姨娘所出,到底还是太太的女儿,这是正理,我自要从的。其实太太不喜欢我,并不因为正出庶出,完全是因为我不会付人喜欢。大哥二哥自不必说了,就连大姐姐,也一样是萍姨娘生的,太太照样喜欢得心得肉一样。”雅秋喃喃地道,这话与其说是给书玉听的,其实更像是说给她自己的。只是到底有气无力,不能叫自己信服。
  “太太喜欢不喜欢又有什么要紧?”书玉见她一派可怜极了的模样,实在看不过眼,遂真性情爆发,女汉子上身,情不自禁仗义直言,道:“姐姐只管将自己的日子过好不就行了?下人看不起叫她看不起去,很受不得了,姐姐只管拿出小姐身份来压制!太太再不中意姐姐,到底身份礼仪是不能错的!”
  雅秋这下连头也不摇了,似是累了,只是苦笑道:“妹妹来这里日子尚浅,所以有些事知道得并不周全。妹妹今后这样的话也不必再说了。总之园子里人多心乱,妹妹自己小心就是。”说着,便将身子缓缓抬起,又道:“我也来了许久了,怕是耽搁妹妹歇息,这就回了。”
  书玉知道是自己将话说急了,也许吓到对方了。因此也不便再留,遂叫酒儿。
  待到人去之后,酒儿与刘妈妈正欲将桌上收拾起来,书玉挥手叫二人坐下:“左右屋里没有外人,你们也坐下来用些吧!二小姐人是老实,口味倒是不凡,这点心实在好吃得很!”
  酒儿与刘妈妈听了这话,奇怪地互相对视,过后酒儿望望书玉,道:“小姐想是出去一趟,将以前的事全忘了?这点心是上回小姐来这里时,带给二小姐用过的。二小姐说好吃,小姐还得意地很,回来还对老爷太太夸嘴,说自己眼光好,口味高呢!怎么小姐自己全忘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闲时念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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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玉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坏了,真是稍不留意就穿帮!
  “嗯,酒儿你说得没错。我竟忘了,唉,如今我记性也寻常了,看来是年纪大了的缘故。”书玉有意学刘妈妈说话的口气,一下将对面二人逗笑出来。
  “小姐也坏了,什么不好学,学我老婆子!”刘妈妈嗔了一句,酒儿更是哈哈笑道:“小姐学得真像!刘妈妈平日一有了过失,偏就是爱这样说话!”
  刘妈妈重重拍她一巴,道:“这糕都堵不住你的嘴!整天嘴头子不伏个烧埋,说给你吧,这可不是咱们旧日潘府,劝你收收口吧,自己乱着也就算了,别给小姐惹出祸来!”
  酒儿冲她翻翻眼皮,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妈妈说得有理,因此嘴里嘟曩几句,也就算了。
  三人坐着吃喝,不免又扯些闲话。书玉只说今日所穿几件衣服,因是当日当了,又重新赎回来的,总觉得有股子霉味似的,就带了香袋也遮不住。
  刘妈妈便说明儿天好了,自己拿出去院子里晒晒,太阳下照过就好了。
  酒儿却道:“妈妈别拿去院子里,咱们自已屋里,窗户下有阳光的地方,摆张凳子晒罢了。你们不知道,我才听菱儿桂儿说,今年太太新出的花样,说家里境遇不比从前了,一切该省就省,所有小姐的冬衣都少做了一半,大毛更是没有。小姐这一整套的晒出去,别人也就罢了,只怕常妈妈那老婆子不服,要来寻事。”
  刘妈妈听这话有理,赞了酒儿一声,搞得后者有些不太适应,因其在刘妈妈面前一向只有挨训的份,高兴之下,便又道:“妈妈你不知道,中午我陪小姐花厅里用饭,看钱家大小姐三小姐,面上倒是光鲜,头上手上也戴了不少,只是看得出来,花样都是旧的,手工也不行。再说身上,就我站在远处也看出来,那针脚竟有些是斜得歪了去!你说说看,这家里用的裁缝能有多好?”
  刘妈妈嗯嗯二声,过后自己也道:“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刚才钱家二小姐来时,我暗中看她身上那件湖色地富贵万年纹灰鼠皮袄,颜色发暗,想必是钱太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