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节
作者:淋雨      更新:2021-02-17 08:19      字数:4743
  书玉摆了摆手,含笑轻语道:“这是高三爷自家的事,我哪里插得上手?我才也不是那个意思。如今且不要说起,还是进去看看候老爷方为正经。”
  高易雸点头,又好奇问道:“这家老爷看得脾气不小,怎得将个厨房里的奴才惯成那样?才我看着,竟比老爷还凶得厉害!当真是没了王法了不成?”
  书玉横他一眼,道:“你哪里知道?这毛娘子虽说只是个厨娘,却因跟了这候老爷多年,凡老爷好坏习性,这家里也就她知道得多些。且如你刚才所说,最是忠心不二的,候老爷也一向于家事上,仰仗于她。今日却不知怎么了,这样动起大怒来,于我也是意外,从来没千户这样过。”
  说着,二人绕过那冰梅花样的落地罩,向里看去,见千户愁眉苦脸地坐在窗下一张太师椅上,口中喃喃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
  书玉与高易雸看了半天,决定还是不去打扰的好。看候老爷这样,已沉浸在自家思绪中难以自拔,若贸然入内,倒显得分外无礼了。
  “算了,还是去你那头看看,若有不当之处,早些说出来,我也好再替你打点打点。”书玉拉拉高易雸衣袖,低低说道。
  高易雸点了点头,他也正是这样想来,只要有书玉作陪,叫他去哪里都是一样。
  “去是自去,只是不敢再麻烦小姐。我出来便不需再有讲究,若还想过以往那样日子,我也不必逃出府来了。”二人走出屋门,正走下台阶时,高易雸突然对书玉说道。
  书玉先是笑笑,过后看了看他,一本正经回道:“三爷是这样想,只不知,鹂儿那丫头,又是何想头呢?我只怕委屈了她。”
  高易雸这方有些明白书玉的意思,于是赶紧解释道:“她不过是个丫头罢了。以往在府里,因看在太太面上,所以多纵了她些。如今出来,我如何她便如何,到底她也灭不过这个序去。若她有地方得罪了小姐,我替她陪个不是,小姐看我面上,担待这丫头些吧。”
  这话高易雸说出来,本欲讨书玉欢心,不想却书玉愈发有些疑心,这丫头就这样好了?有了过失自己不领,倒叫你这主子来替她陪小心说不是?
  书玉将脸上笑意彻底隐去,冷淡道:“我也是多事,她是你的丫头,好坏于我无干。我本意不是叫她对我道歉,她也没地方得罪于我,更不泛高三爷替她说话。”
  高易雸被书玉话里话外意思,弄了个头稀昏,心想好好的她怎么好似生气了?难道我说错话了?
  “我没替她说话,”高易雸再将话说到这里,书玉摆手示意其不必再多言,二人不免有些尴尬,好在酒儿从前头过来,方解开这气氛。
  “你怎么一人过来?毛娘子呢?跑了不成?”书玉叫住酒儿,心中不免有些急起来,抱怨酒儿道:“好个粗心的丫头!我才不是叫你看住人的?”
  酒儿忙回道:“小姐可错怪我了,毛娘子正经外头喜子车上坐着呢!有喜子看住,她哪儿也去不了。再说了,她也不想就这样跑出去。”
  书玉见说,方才将心头大石放下,见高易雸眼前站着,想倒是先就这事解决了再说。
  待去到候千户小院后头,又穿过一道月亮洞,方到得再一重天地。原来这里不过小小三间抱厦,院里又是种了不少花草,只是上头积了不少皑皑白雪,就看不出到底是何种物事,,只见一付垂头丧气,不堪重负之景象。
  院里又有几株桃树杏树,只是空余干枝,上头半片叶子也无,倒是承受了许多雪朵子,一时开出来,真如玉树银花一般。
  “这地方倒挺幽静,一洗尽外间繁华气象。”书玉见了忍不住道:“只不知三爷是喜热闹,还是愿意清静的?”
  高易雸接她话头就道:“无论热闹清静,总是有情的地方,方才叫我如意。”
  书玉听了自是面飞红霞,正要开说,鹂儿从屋里出来,将门口散花帘子打得高高的,口中殷勤叫道:“三爷!外头冷得很,还请里间来说话吧!”
  书玉听见这声音心里就不太舒服,说不上为什么,许是太娇柔刻意?
  “公子,鹂儿姑娘说得极是,外头雪这样大,公子就请进去。我算将佛送到西天了,也该回去忙我的了。”书玉对高易雸福了半福,便欲回身走人。
  “小姐请里间坐会,看天色尚早,再与在下说几句如何?”高易雸哪里肯放她走?恨不能直留她到天荒地老才好。
  书玉在心里摇头,这人是真不知道生计艰难的。
  “三爷!天色虽早,可晚饭前我那小馆子还有不少活计,总不能等客人都到了,我才预备热锅切菜吧?再有,多少事等我回去料理呢!我哪得空闲。总之这样一应事是全的,若有不周详之处,三爷只管找贵四就是。他人是好的,三爷可以信得过他。“书玉彬彬有礼,总是一派端庄自然,也不知怎的,此刻当了鹂儿的面,她对高易雸突然生出些许陌生感来。
  酒儿亦冷笑看向鹂儿,心里有话要说,碍着书玉不敢开口,不然依她的性子,早要对着那付春风得意的面孔,尽力尖刻上几句才好。
  高易雸情知难留,于是到底不肯进屋里,目送书玉出了月洞门方才罢了。
  回到车上,书玉但上去时就发愣起来。原来毛娘子正怒气冲冲坐着,见了书玉就道:“请小姐带我回去!我是死活不愿再回候宅了!“
  书玉左思右想,又看了看自己对面那张倔强的圆脸,对外喊道:“贵四!叫贵四来!”
  一时人到,书玉便开口:“我先将毛娘子带回去,过了明日,等她气消了,老爷那头了也平复下来,我再送她回来。”
  贵四心想这样也好,省得毛娘子与老爷碰头,又是天雷撞地火。
  “那就有劳小姐了!”
  “贵四你少得意!你去跟你那好老爷说,我就一辈子住那东恩馆,他永远也别再想着让我回来了!”毛娘子的怒吼,几没将贵四心吓出腔子去,他有些担心地看了书玉一眼,心想这辣货你能搞得定吗?
  书玉眼神示意其安心便是,过后敲打了车蓬一下,吩咐喜子快回。
  一路上,车里三人相对无语。书玉与酒儿面面相觑,几回酒儿要开口,都叫书玉摆手压了下去。
  还不是时候,书玉想。
  见毛娘子谁也不看,只将脸对着窗外,默默发愣,书玉便知她一肚子的忧思,只惜在千丝万缕,一时难以抽出头来,理出条绪。此时正值火头上,就叫她说,只怕也没有好话,又何必特意提醒对方,让她说些自己日后怕是会后悔的话呢?
  还是冷静下来再说吧。书玉拍拍酒儿,悄悄道:“回去你先带毛娘子去良儿她们屋里,也不必问她,只叫她一人静静,别让人打扰她。”
  酒儿点了点头,明白过来。
  待回到东恩馆,酒儿随即便领了毛娘子后头去了,书玉只对良儿说了大概,后者自是无不应允。
  刘妈妈与皮家娘子倒是好奇得很,直跟在酒儿后头去了,想必要问东问西,书玉一手一个,将二人拉开:“眼见就是饭点儿了,厨房里备料可都切好了?灶上的高汤也要人看呢!”
  二人讪讪然,方才罢了。
  ☆、第百九十三章 人情债肉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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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大的雪呀!”喜子柱子挤在门口,眼巴巴向外张去,身后店堂里,空空如也。今晚生意不太好,也许是天气的关系,大家都急着回家,不愿在外多停留。
  “可不是说?”书玉焦躁地从柜台里出来,她正在算帐,今日收益不多,书玉算来算去,不免心焦。
  “也不知明儿能不能放晴?这样的天气实在不利于咱们的生意。”站在柱子身后,书玉摇头叹息。
  刘妈妈从后头出来,手里端着个满满的托盘,口中吆喝道:“你二人还在这里望什么风景?还不快将那格栅下了?门也关严实些,快来吃饭才是正经。”
  书玉回头冲她笑笑,道:“也对!人家不来,咱们自吃!也是好久没有大家一起吃餐正经饭了。总是没时间,不是炒面片就是下汤索饼,糊过一回算一回。今儿豁出去,好好吃上一顿!”
  酒儿与良儿亦是一人端一个托盘出来,皮家娘子后头跟着,还有老怪,手里更是拎了罐土烧,脸上笑嘻嘻的,见牙不见眼。
  “小姐,要不要请毛娘子出来?小姐不发话,我们也不敢进去。”酒儿放下手里东西,问书玉道。
  书玉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去叫她,“她又不识得这里的人,且正在气处,还是别去烦她。酒儿你去送点吃的给她,随她自便吧。”
  酒儿应声而去。
  良儿正向地下火盆里添炭,看见柱子喜子手忙脚乱地关门,好笑不已,遂指着对刘妈妈道:“妈妈你看,这二人可是饿疯了?看慌得样儿?敢是三年没吃过饱饭?”
  刘妈妈笑着点头,又对那二人喊道:“门户要紧!可关严实些!若不留情,走了贼就坏了!”
  书玉点头,亲自过来检查一遍,见果有几扇门松松拢着,便自己下死劲将其压紧,又上了链条,方才放心,因对喜子柱子道:“咱们楼上可有不少贵重东西,若丢了可坏大事。”
  二人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众人于是坐下,书玉见桌上各样菜齐全,不禁好笑又好气,笑在大家有口福了,气在今儿备下那许多,原来全白费了。
  “小姐别愁,想是天气的原故,这个天哪还有不回家,在外头游荡的呢?就有,也是小戏馆子那种行乐的地方,饭馆想必是不中的。”皮家娘子看出书玉不快来,便开口安慰道。
  “这嫂子说得极是。小姐且不必担忧,咱们生意正要好呢!今儿中午还不算坏,我看倒有一二两的进帐。”刘妈妈亦附和皮氏。
  书玉却不同意二人想法,叹了口气方悠悠地道:“一二两算什么呢?”
  刘妈妈不解地与皮氏对视一眼,然后方道:“小姐这 话何意?咱们这小馆子,每日若能有一二两进帐,也就算得很可以了。 一来房钱不用,二来,咱们几个都是自家人,工钱也好说,肉食自家制得,蛋酱自不必说,也是不用外头买的。也就是菜蔬上花费些罢了。也用不了许多,小姐何至于愁成这样?”
  书玉本不欲说,可见刘妈妈这样问起,自己不说,倒像是有意昧下一般,因此也只得开口道:“妈妈说得自然不错。若只求糊口,咱们这小店也算过得去了。可妈妈别忘了,这店是有东家份儿的,楼上那许多东西,都算是东家入的股。那些东西该值多少,不用我说,妈妈心里也自清楚。咱这小馆子最值钱的就是那些东西了。若每日只这样起来,咱们拿什么还东家的债呢?”
  刘妈妈一听原是因为这个,本来还有些绷住的脸,立刻便松弛了下来,笑对书玉道:“我当为了什么,原来是这个。小姐也太操心过虑了。东家给这些时就没提过要咱们还,也说是入股了,小姐每月按份例给东家上份就是了。”
  书玉更是摇头:“每月给东家多少?十两?八两?若按现在的进帐,也只有这许多。这才够什么使的?东家只怕看也不看在眼里。”
  皮家娘子细细琢磨书玉所说之话,似乎有要与颜予轩清帐的意思,心里不由得一惊,忙开口道:“小姐这是什么意思?东家又不曾逼着小姐快还帐,小姐为何这样着急?莫不要与掰分了么?”
  书玉见她便点中自己心意,一时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只是话已说到这里,不往下继续也不行了,因此硬下心肠,回道:“也不是说掰。只是东家这样帮我,我心里着实不安。咱们与东家非亲非故地,他这样偏帮咱们,别说外人看了不像,自己心里也觉得不妥。”
  刘妈妈听听也是不好,回想这几日书玉行动举动,似乎样样都有不满东家之处,到底那日她与东家发生什么事了?值得小姐这样生气动火,要与东家彻底闹开?
  思来想去,刘妈妈下定决心,今儿这话一定是要说了,“皮老怪,柱子喜子,后头还有锅好汤没端呢,你们几个就去,看滚了就捧过来。”
  这三人心领神会,转身就走了个干净。
  “小姐,小姐也容老奴我说上一句。”刘妈妈见人都去了,只留书玉与皮氏于此,方才放心开言道:“按说东家对小姐的心意,咱们这里无人不知的了。小姐自己想必心中也是有数得很。如今老奴厚起脸皮来,问小姐一句:小姐可是不肯?”
  书玉没想到刘妈妈竟如此直接,问得她瞬时就红了脸,口中裹了几个字,只是吐不出来。
  皮氏看书玉这样儿,心下凉了半截,知道必是不肯了。她本想着,若书玉与东家成了事,她假借书玉之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