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3 节
作者:辣椒王      更新:2021-02-26 19:40      字数:4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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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蠡道:“大王英明。大王思虑数月未有结果,想是因嗣子责重,未得其人罢?”勾践默然点头。伍封心道:“颜不疑刻薄无情,越人岂有不知之理?何况他是刺客出身,又假扮夫差之子行颠覆吴国之事,虽然有功,却非正人义士之道,如此之人为君,臣民必然不悦。勾践除了王子无翳之外便仅有此子,却始终不能决断,自然是也觉得颜不疑非太子之选了。他不立颜不疑,便只能立王子无翳,然而颜不疑又怎会心服?就算颜不疑不弑杀之,王子无翳早晚也会追究颜不疑加害之事,这二子之间便少不有手足相残。勾践若想立王子无翳,除非先杀了颜不疑,但他又怎么舍得?也怪不他为难了。”
  范蠡道:“此事并不难决。昔日我们阖闾能立王孙夫差为太子,大王怎不能立王孙鹿郢为太子?虽然不立子而立孙之事列国少见,但也并非不能为之。王孙鹿郢文武兼资,仁厚爱人,正是太子之最佳人选!”颜不疑猛地抬头,眼光如电一般向范蠡射出,露出深深的恨意。勾践眼中一亮,喜道:“相国言之有理,寡人却没想过不立子而立孙之事。唔,如此一来,不疑也会全力辅佐小鹿,无翳也可保身安。”
  鹿郢忙道:“王爷爷,小鹿怎敢视父亲为臣?”勾践道:“这有何妨?终不成你父亲会抢你的王位吧?如果你不愿意父亲为臣,可加尊号,譬如当年阖闾之弟夫概,阖闾便以假王尊之,人称夫概王,小鹿大可以效仿。此事就这么办,相国即刻招集众臣入帐,同时宣示全军,就说寡人立鹿郢为太子,立即行立嗣之礼,军中行事当速,待大军回国,小鹿再往宗穆之庙告祀列祖列宗。”
  伍封大感愕然,不料这立嗣的大事,勾践片刻间便决断,马上便要行立嗣之礼。忽见范蠡和勾践相视微笑,猛然醒悟,心道:“其实勾践早就想立小鹿为太子,他与颜不疑聚少离多,自然是爱惜此子,怕颜不疑心生怨恨,伤了父子之情,是以隐忍不发,只好等臣下提议。但不管是谁提议此事,必然得罪颜不疑,颜不疑是个心胸狭碍之辈,日后他身为越王之父,威权极重,肯定会加害其人,是以范相国虽知勾践心意,却不敢贸然说出来。今日范相国提议立小鹿为太子,正合勾践心意,索性当机立断,连夜行立嗣之礼,以免夜长梦多,再搞出骨肉相残之事来。”
  第六十五章 不愧于天,不畏于天
  伍封心里想着,寻思一阵间群臣赶来这大帐,人多眼杂,别被人发现自己伏在帐顶,泄露了行藏。如今天寒地冻,伍封伏在帐顶良久,换了他人早就冻僵了。幸好他练的吐纳之术可避寒冷,是以毫无影响,趁勾践等人送范蠡出帐时,伍封悄悄由帐后滑下来,溜回左军,潜回寝帐。此时营寨中一片欢腾,可见越人对鹿郢被立为太子之事甚是欢喜,其实他们对鹿郢了解不多,只是是喜欢颜不疑,是以宁愿鹿郢当这嗣王。
  众越臣赶往勾践的中军大帐去见证立嗣,伍封这“夫余宝”是异族之人,无官职在身,自然不必去,只是静卧帐中休息,暗暗告慰东郭子华在天之灵。虽然这事自己并没有出上力,但支离益和东郭子华泉下有知,也当大感安慰了。
  营中闹腾了一夜,天快亮时,伍封闻营中脚步乱响,知道礼事已毕,众将各自回帐休息。心道:“立嗣之礼已毕,小鹿这越国太子之位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忽想起颜不疑的为人,这人为了当越国太子,不惜加害手足兄弟,“儿子”鹿郢当上太子,他是否会心甘情愿?心道:“颜不疑寡情薄义,万一他丧心病狂杀‘子’自立,我怎对得住小华?”越想越觉得又些心惊,连忙起身,又往中军大营去。石朗告诉过他颜不疑的营帐位置,他判断方位,往颜不疑的寝帐过去,片刻间到了颜不疑的寝帐之旁,闻帐内有人声,依前法爬上帐顶,捏了个小洞往下看去。
  只见颜不疑气愤愤在在帐中来回走动,石圃在一旁站着,道:“王子,事已至此,烦恼亦是无益。”颜不疑愤愤地道:“这真是岂有此理?哪有父亲给儿子为臣属的道理?父王简直是失心疯了!”他们二人在帐中压低了声音说话,伍封耳力甚佳,听得十分清楚。
  石圃道:“大王此举的确也不大妥当,我们卫国内乱多年,全因卫灵公逐其子庄公蒯瞶,立孙出公为嗣而引起。此后庄公蒯瞶与出公交战多年,逐子自立,反反复复,弄得卫国大乱。卫灵公立孙为嗣,还是因逐走了其子之故,其子不在国中,尚且惹祸,今日大王竟当着王子父子二人,立王孙为嗣,将王子弃在一旁,委实不好。”颜不疑道:“正是,可范蠡狡猾之极,今日他只提阖闾立夫差之事,以为前例,若是也说卫灵公事,父王便想到卫国之乱,不会有此乱举。可惜这事当时我也想起,却不能说出来。”
  石圃道:“王子自是不能说,否则岂不是摆明了要与王孙争位?”颜不疑道:“是啊,当时如果石兄在一旁便好了,只须以卫事为鉴,便可劝父王打消念头。”石圃摇头道:“这却不然,依在下之见,大王必是早有此意,但不愿意与王子父子不和,才会不说出来。今日范蠡这么提起,大王正合心意,便急匆匆行立嗣之理,彻底打消王子的念头。嘿,大王行事果然是老辣之极!”
  颜不疑道:“哼!”石圃道:“不过说也奇怪,今日范蠡之议倒好生奇怪,不大附合已往的性格。”颜不疑道:“怎么?”石圃道:“范蠡为人深沉,行事低调,此举摆明了要得罪王子,他怎会去做?如果说这话的是文种倒不稀奇,偏偏却是范蠡,让在下意想不到。”
  颜不疑道:“还是石兄说得对,范蠡文种二人一日不除,我便休想当这越王,果然如此!可惜我始终晚了一步。”石圃道:“这却不然。王子仍可照以前的法子,只要杀了范蠡文种,事情仍有转机。”颜不疑惊道:“石兄之意,难道是要在下去对付自己的儿子?”石圃摇头道:“也不算对付,王子只须念及父子之情,等大王百年之后,迫王孙将王位让给你便成了。王子仍可立他为太子,以王孙的性格,未必愿意与王子相争。”
  颜不疑道:“嗯,此言大有道理。”石圃道:“然而此事要顺利而行,仍要先杀了范蠡文种,否则他们必不会应允。”颜不疑沉吟片刻,笑道:“范蠡文种之事却好办,父王年纪大了,不免固执多疑,如今对范蠡和文种已经起了戒心。龙伯以离间计对付文种,正是帮了我们的大忙。”石圃道:“是啊,高柴在江淮之间挑动百姓生乱,以为能瞒过在下,谁知道在下会将计就计,暗里助他行事,将百姓之乱挑得更大了些。”
  伍封心道:“原来你们知道我用反间计!嗯,高柴和石圃都曾是卫国大夫,石圃自然认识他。这人在卫国发动变乱,欲自立为君,果然擅长政事阴谋。颜不疑之政事手段远不及任公子,但有了这个石圃相助,日后害人只怕多了。”
  石圃道:“既然范蠡被大王所疑,我们须得再加些力气。”颜不疑摇头道:“范蠡可不同文种,父王对他颇为信任,较难行事。嗯,石兄大有名堂,连王后对你也十分有好感,日后你说动王后,或者就好办得多了。”石圃笑道:“这是自然。先前王子也说,大王年纪高大了,不免多疑,我们只须……”,还没说完,条桑匆匆入帐禀告道:“王子,范相国走了!”伍封暗暗摇头,寻思条桑这女子迷恋颜不疑已深,虽然经历了许多事,却始终尽心尽力地为颜不疑办事。
  颜不疑问道:“去了何处?”条桑道:“立嗣之礼毕后,范相国便只身离营南去,还派人送了一书给大王。桑儿当时正在大王身边侍侯,瞥见此书,书中道‘臣闻主辱臣死。向者,大王辱于会稽,臣所以不死者,欲隐忍成越之功也。今吴以灭,大王倘免臣会稽之诛,愿乞骸骨,老于江湖。临淄在目,望而不及,乞早退兵,以全越人之性命。臣不忍见士卒被戮,丧于千里之外也。’”
  伍封吃了一惊:“范相国竟然弃国而走了!”颜不疑和石圃大喜道:“范蠡此一走必不会再回,此事大妙!”颜不疑道:“石兄,在下是否该派人追杀范蠡?”石圃摇头道:“范蠡有鬼神莫测之机,他既然走了,便无人能追及。范蠡与文种交好,他临走之时,必劝文种也离开越国避祸,以文种的为人,自然不会轻易走了,但他心中对大王不免有所猜忌。王子此刻应该去见大王,先取范蠡右军之军权,再劝大王杀了文种。王子只须说文种不比范蠡,范蠡走时只是孤身一人,文种若走,只怕不是率军南下江淮,便是举兵投往龙伯,大王不管信不信,心中总是更多了一分猜疑之心。”
  颜不疑大喜道:“正好,在下这便去。日后我若成了大事,必以石兄为相国,与子共国,哈哈!”他匆匆出帐,石圃低头相送,颜不疑走后,石圃才抬起头来。伍封瞥见他脸上闪着诡异的狞笑,心道:“这个石圃很不简单,日后就算颜不疑当了越王,以他为相,早晚必死在石圃手上!”
  石圃道:“桑儿,王孙鹿郢闻范蠡离营,有何异举?”条桑道:“他只是叹了口气,脸上却什么也瞧不出来。”石圃长叹一声,道:“若论行刺暗杀,王子只怕是天下第一的杀手,连龙伯也不及他,但论起政事手段,王子却不擅长,否则他怎会以夫差之子的身份在吴国多年,最后却无甚能为,越军围吴三年方破,若换了在下,数月之间便可助越军破城了。”
  伍封暗暗点头,对此深信不疑,寻思:“你在卫国生乱,差点当了卫君,自然是最擅长谋逆乱,先前听你说话,果然是个厉害家伙,颜不疑比你可差得远了。”
  条桑道:“你说得是,桑儿每每便有些耽心。”石圃道:“王子擅杀陈音,更是奇蠢之举,幸好勾践爱子心切,未加以处置。只是这么一来,王子在军中大失将士之心,就算当了越王也不易安稳。这一点王孙鹿郢可利害得多了,这小家伙喜怒不形于色,平日低调少言,但言必中的,令大王心顺、王子高兴、群臣敬佩。王孙当了太子,王子要夺其位可有些难。”
  条桑道:“王子当个王父也不错的,何必定要与儿子争位?”石圃道:“这也是不得不为,卫国蒯瞶父子不是也交战多年?有时侯大家所争的不仅仅是王位,而是自己的性命安危。世间当君王的,谁能容得下权势竟与君王几乎相若的臣子?就算王子无争位之念,王孙只怕也会心下猜忌,猜来忌去,早晚会生杀机。大王与范蠡是患难之交,君臣之义重在列国间十分少见,连范蠡也避祸而走,何事不会发生?”
  条桑心惊道:“这政事争竞可怕得紧!”石圃叹道:“死于政乱者远胜于死于战阵之数,王孙是个极厉害的人物,我们就算不为王子,也当为自己打算,宜早对付,范蠡文种太过精明,在越人中又有威望,我们先借王子之手除去。今日范蠡走了,大王自会将右军交给新立的太子,王子此去毫无所得,便会打文种左军的主意,是以不须我们提醒,王子也会对付文种。王孙鹿郢的性命,我们大可以留到日后慢慢解决,不过这事还要暂时瞒过王子才行。”条桑道:“王子仅鹿郢一子,看得极重,我们若害了鹿郢,王子必怒。”石圃嘿嘿笑道:“这事我自有打算,我们助王子夺了王位,日后桑儿便贵为王后,桑儿再用那日对付龙伯的甚么‘无生水’毒物,让王子不疑变成骨软聋哑的废人,这越国岂非就是你我二人的?等你为我生下孩儿,别人必当他是王子不疑的儿子,我们奉他为王,他便成了越国之主!是以鹿郢留不得,否则我们的孩儿永远当不上越王!”
  此言大出伍封意料之外,伍封听得大惊失色,几乎由帐顶跌下去,便听条桑昵声笑道:“这毒物对龙伯毫不管用,只怕无甚效果。”石圃笑道:“怎不管用?我拿了些在人身上试过,果然是效用极彰。”条桑奇道:“你在谁身上试过?”石圃笑道:“上次齐军闯营,我们擒了数十死士,我便在他们中间随便找几个人试了试。”
  伍封闻言生怒,恨不得飞身下帐杀了石圃,却听条桑道:“唉,你好生心狠!嗯,其实除了‘无生水’,我还有一件药物,名叫‘岁断’,这毒物奇异之极,中了这毒,过一年方才毒发,肠断而亡,是以中毒者每年需服一次解药。”石圃喜道:“此毒甚妙。”条桑由怀中取出一个绿色的药盒,道:“可惜这毒丸计然只配制出了一颗,解药倒有十余颗。”石圃接过来,揭开药盒看了看,条桑一把抢过,塞入怀中,道:“那颗红色的便是毒药,其余绿色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