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2 节
作者:辣椒王      更新:2021-02-26 19:39      字数:46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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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封本想问商壶这些胡人说什么,又想身为客人,在一旁交头接耳有失大体,遂忍住不问。
  正嘈杂间,一个胡人由帐外撞进来,向速也台大声禀告,速也台面色立时凝重起来,众胡人也一刹时都住了口,或惊惶、或激忿,大都变了脸色,帐中立时鸦雀无声。
  速也台向伍封等人告罪之后,又用胡语与众胡人商议,众人七嘴八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伍封等人却看得出来,定是有大事发生。便听乌托巴夫和图罗巴夫十分激动地说话,声音甚大,速也台沉吟了好一阵,点了点头。乌托巴夫和图罗巴夫起身急步出帐,片刻后便听帐外人喊马嘶,脚步声甚急,似是在招集人马。
  伍封心中暗暗吃惊,向商壶瞧过去,却见商壶浑不在意,便知道胡人集结士卒并非针对自己。没过一会儿,便听帐外马蹄声响,无数人马向西而去,声音渐弱,片刻间便去得远了。伍封正在心中暗赞胡人来去如风,便听速也台又向三人吩咐,这三人匆匆出去,一阵间也带人马走了。
  速也台在帐中来回踱步,过了好一阵,又叫起四人来,说了数语,这四位胡人也匆匆出帐,一阵间又听见四队人马远去。伍封见速也台一连派了九支人马出去,猜想必是有敌人侵犯,才会如此。看速也台的脸色十分沉重,想来这敌人甚是厉害。
  速也台缓缓坐下来,向伍封道:“唉,正巧有敌人来侵,俺等急于派士卒相迎,倒怠慢了贵客。”伍封见果然如此,忍不住问道:“这敌人很厉害么?”速也台点头道:“敌人是楼烦人。中原人将楼烦、林胡称为戎人,其实与我们一样。我们胡人分为东胡、楼烦、林胡三支,东胡最大,林胡最小,后来林胡被东胡、楼烦所迫,地境渐小,最后一小部分并入了代国,其余的移到颇北之处,离此较远。本来楼烦分为十余族,势力甚小,可晋国赵无恤灭代之后,因代地紧接楼烦,楼烦人甚为恐惧,前不久楼烦十余族合并,奉答里奇为大狼主,将楼烦人尽聚一起,这势力非同小可。东胡人分了四部,俺这一部虽然最大,但比起楼烦却是大有不如。适才楼烦大狼主答里奇带了大军来争地,俺派了犬子出去迎敌,又派了三人分别往其余三部东胡族人求援,只盼来得及。俺又怕犬子抵挡不住楼烦人,最后又派了四支人马出去接应。”
  伍封惊道:“既然大敌当前,狼主怎不亲临战阵,以振军心?”速也台道:“敌人也应付,贵客也得人陪饮,俺怎可弃不龙伯不理?”伍封笑道:“无妨,在下与狼主一起到战阵上去看看,用得着在下时,在下还可以略施援手。”速也台忙道:“龙伯固然是英勇,但毕竟人少,何况以龙伯的身份,犯不上为了鄙族之事冒险,万一有个闪失,俺心下可惭愧之极了。”伍封笑道:“狼主放心,在下手下的这些勇士都是身经百战之士,就算不胜,自保还是大有裕余。何况贵族中勇士甚多,未必用得上在下,便跟去看看又有何不可?”
  他虽然这么说,速也台却知道他一心想帮手,心中颇为感动,心忖这人年纪轻轻,士卒又少,居然不惧战阵险恶,如此仗义,在中原人中十分少见。中原人向来当胡人是未开化的蛮子,只盼着胡人早灭,哪有耽心胡人安危的?话说回来,伍封若不是仗义之人,也不会派人千里迢迢将一个胡人歌姬送到胡地来,那时他可不知道这歌姬是自己的外甥女。
  速也台沉吟了一阵,实在耽心战事,吩咐其他几个胡人,意思是让他们守帐,向伍封道:“便请龙伯随俺去观战。不论如何,龙伯请勿插手,只在俺身后便是,俺的亲卫士卒还算勇猛,当能保护龙伯周全。万一俺战败了,龙伯请自行回来,不必理会俺等。”伍封点了点头,随速也台出帐。速也台点了一千亲卫士卒,伍封让牛儿和公敛阳守在毡帐,带着楚月儿等人飞身上马,提戟跟随。
  一路往西北而上,急行不到二十里,便见前方胡人士卒潮水般拥回来,一个个狼狈不堪,看那样子,前方必定是败了。速也台脸上变色,道:“想不到败得这么快,看来不等俺援军赶来,便会被楼烦人攻入营寨之中。”他临阵经验极为丰富,知道此刻不宜赶上前去,命士卒排为几行,严阵以待,中间留出通道来,让败兵过去,再在阵后整肃。败军见了速也台这支人马,心中大定,穿到阵后,不用速也台吩咐,自行整备,再补入速也台的人马之中。
  伍封看在眼里,暗暗佩服:“胡人毕竟勇悍,这么败逃回来 ,立时能自行整编,士气不减,怪不得胡人每入中原,便弄得中原列国大为不安。”这时,那乌托巴夫带着殿后的数十士卒狼狈而来,见了速也台,远远便大声说话,速也台沉着脸喝斥几句,乌托巴夫垂头不语,带着人转到阵后去了。
  速也台表面上虽然镇静,双手却紧紧握住马缰绳,眼神中微显不安。其他人自然察觉不到,但伍封在他身旁,看得清楚,商壶小声道:“图罗巴夫被敌人擒住了。”伍封点了点头,心忖怪不得以速也台的镇定,也会心中不安。
  只见一大片骑兵漫野而来,其快如飞,虽有细雨,仍然激起了飞扬的尘土。伍封见对方行径之中并无太多章法,却是人人勇往直前,凶悍无匹。敌人到了前方百步之外,两边排成无数行,十分整齐,伍封这么瞧过去,细雨蒙蒙,也看不清楚对方究竟有多少人,只看其势,必定在五千骑以上。敌方服饰与胡人大同小异,看来楼烦人与东胡人并无太多不同之处。
  敌方一骑出来,以胡语向这边大声呼喝,速也台大声应答,说了好一阵。楼烦阵中有三骑三人出来,两人是楼烦人,各执长矛将一人夹在中间马上,伍封凝神看时,见那人正是图罗巴夫,正被反绑了双手,骑在马背上。伍封心忖这一仗可难打,楼烦人将图罗巴夫擒了为质,速也台不免投鼠忌器,何况敌方士卒远胜于己方,就算要硬拼,也难获胜。
  速也台与那楼烦敌将互相呼喝,言语渐渐激烈。商壶小声向伍封和楚月儿解说,原来那楼烦敌将便是大狼主答里奇,这一次亲率带大军前来,是想索要东胡与楼烦接壤处的三十里水草地。伍封大为愕然,心忖只是区区三十里水草地,怎么非要大举攻战不可?又见答里奇才三十余岁,十分年轻,居然是楼烦十余族的大狼主,真是意想不到。商壶又解释,原来东胡与楼烦边上有一条小水道,可供沿途水草地族人汲水之用,双方以水为界。然而数年前楼烦与代国发生战事,楼烦败退,东胡助代,入水道以西三十里,占地虽小,这条水道却尽归东胡所有,楼烦人想要汲水,每每被东胡人驱逐。如今楼烦十余族合聚,声势极大,是以要夺回这水道。眼下答里奇擒住了图罗巴夫,便想以图罗巴夫来交换水道以西的三十里水草地。速也台自然不会答应,双方于是僵住。
  伍封心忖原来这事是东胡无理在先,楼烦人兵多势大,却并无过多占地之心,只想得回原归己有的三十里地,看来楼烦人并非无理取闹。他心下甚是踌躇,原想一力助东胡,可这对楼烦人便十分不公平。
  伍封向速也台道:“狼主,在下是外人,本不该说话,但眼下情势危机,令郎又在其手中,在下冒昧一言,狼主勿怪。”速也台道:“龙伯请说。”伍封道:“东胡与楼烦是一族分支,等若兄弟。这三十里地算不了什么,既然有水道的原因,楼烦不得此地,必不会善罢,就算他今日败了,明日只怕又来,若是还其三十里地,共用水道,其实是件好事。”速也台点头道:“其实俺早想过这事,眼下楼烦势大,难以抵御,俺也不愿意得罪他。若是楼烦不动兵戈,派一使来善言商议,俺多半会答应。只是此刻却不同,答里奇亲率楼烦大军前来,俺轻易答应,有损东胡脸面,让人觉得俺东胡人都是贪生怕死之辈。何况俺是东胡狼主,若因犬子之故甘愿让地,必会使族人不服,以为俺因私而废公。”
  伍封心忖这也有理,沉吟片刻,道:“狼主,在下有个法子,或可调解此事,狼主请与答里奇再说几句话,稍稍拖延。一阵间在下或有冒犯的地方,不过是做给楼烦人看看,狼主请勿见怪。”速也台甚是精明,道:“龙伯是想做出个两不相帮的姿态、从中调解么?”伍封点头道:“正是。”速也台此刻也毫无办法,战必是败,何况儿子又在楼烦人手上,此刻能够居中调停的,便只有眼前这中原人了,点头道:“俺信得过龙伯,龙伯请自为。”
  这时,那答里奇却有些不耐烦,又大声叱喝,速也台与他言语答应,免得楼烦人一怒之下攻来。伍封与楚月儿略加商议,又商壶和铁勇等人吩咐了一阵,定下计较来。
  伍封向速也台使了个眼色,自己与楚月儿策马往阵后去,两个铁勇跟了上来。到了阵后,伍封道:“月儿,我们去吧!”二人飞身由马上跃起,冉冉向空中升去,周围的胡人看在眼中,以为神人,惊得目瞪口呆。那两名铁勇将黑龙和青龙牵回阵前,由于他们在阵后动作,空中又有细雨,楼烦人自然看不见伍封和楚月儿的举动。
  伍封与楚月儿使出御风之术,越升越高,没于雨中,估计下面的人看不见他们时,二人便移身往前,飞速到了前阵。他们目力远胜他人,下面的人看不见他们,他们却能见到下面。觑准了方位,二人互视一眼,猛地里俯身下跃,如同巨鸟突下,瞬间到了答里奇和图罗巴夫头上。
  两方阵中忽见伍封二人由天而落,惊愕之极,连速也台也惊得说不出话来,虽然他预先知道伍封施谋,却料不到这二人竟会由空中而落。双方人数甚多,可在这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天地间唯有细雨簌簌。
  楚月儿翩然而落,铜矛一拨一划,图罗巴夫两旁的楼烦人立时落马。楚月儿伸出一手抓住图罗巴夫腰间的革带,转而向回飞去。伍封比她更快,早已经飘落在答里奇身旁,五指飞弹,片刻间点了答里奇的左右肩井,顺手将他提着飞回。他们这御风之技从未使过带人,此刻各带一人,便觉这人说不出地沉重,不能飞高,只是离地丈余跳跃而行,甚是吃力。好在他们突出奇兵,使得楼烦人惊惶失措,被他们兔起鹘落地轻松得手。
  他们二人一动,商壶与众铁勇便抢身出阵,一排儿列在两队中间,那两个牵着黑龙和青龙的铁勇也一齐上来,伍封与楚月儿正好跃坐在两马之上,顺手将答里奇和图罗巴夫放在地上。
  这时,楼烦人才回过神来,可他们素来信奉天地神祗,以为伍封与楚月儿是天降神人,谁也不敢冲上来救人。何况他们见伍封等人并不入东胡人阵中,敌友难明,主将又落在其手,自然只能坐观。东胡人虽然与伍封等人一路来,也不知道二人的本事,此刻与楼烦人同一番心思,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伍封向速也台拱手道:“请狼主出来说话。”速也台驱马上前。那答里奇忽然指着伍封腰间的犀带,惊呼一声,脸露惊异之色,不住口地叽哩咕噜向伍封问话。伍封听得一头雾水,商壶道:“姑丈,他问这犀带由何而来?”伍封低头看了看腰间的犀带,见正是那条镶着几种异兽的犀带,想起这是郑国的君夫人胡姬所送,因见这犀带甚好,侍女每日为他扎在腰中。
  伍封道:“这是郑国君夫人所赠。”忽想起那胡姬是楼烦人,这条犀带是她由族中携来的陪嫁宝物,心忖:“莫非胡姬与答里奇是旧相识?”商壶向答里奇说话时,楚月儿指着答里奇腰间道:“夫君,这人的犀带与你这条好生相似哩!”伍封看时,果然见两条犀带相似,心忖胡姬能嫁给郑君,必然是楼烦人中极有身份的人,这答里奇是楼烦大狼主,又与胡姬有同样的犀带,二人多半是亲属。
  商壶与答里奇谈了一阵,道:“姑丈,原来这人是郑国君夫人的亲兄,因此也猜出姑丈是龙伯。他说其妹子能被郑君立为君夫人,全靠姑丈的美言。”伍封笑道:“这真是巧了!不过郑君立胡姬为夫人是他自己的主意,却怕众臣阻挠,是以强说是我的作用。”忙跳下马来,解开答里奇的穴道,向他拱手道:“大狼主,得罪得罪!”又到图罗巴夫身边,抓住捆着他上身的牛筋绳索发力扯断,图罗巴夫见他手力惊人,心中暗惊。楚月儿等人却没有下马,这里地处两军之中,不可不防备意外。
  答里奇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