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2 节
作者:辣椒王      更新:2021-02-26 19:39      字数:4694
  秦厉共公道:“这是寡人在旧宫火场觅到的,听说是伯昏无人为秦失所制,名曰‘虎爪’,还未制成,又烧坏了,寡人便依其遗意请高手匠人制成,特地赐给秦失。”伍封皱眉道:“在下可没什么把握能觅到秦失。”秦厉共公苦笑道:“龙伯要觅不到,寡人更难见到他了。寡人身为国君,自不能像龙伯一样四下走动,是以龙伯遇见他的机会还大些。万一觅不到秦失,此物龙伯大可以自用。”伍封微笑不语,伸手接过,道:“在下手上的功夫另有讲究,若带了虎爪,反而使不出来。此物在下暂且拿着,等见了秦失,必定转搞告国君之意。至于秦失是否能回秦国去,在下却没有把握。”秦厉共公摇头道:“以秦失的心性,他离秦而去,必不会厚颜再回,寡人倒没想过他会回去,只是敬他清高不贪恋权势而已。”伍封不住地点头。
  秦厉共公道:“寡人悄悄入城,不能久留。”举爵向伍封道:“龙伯,寡人谢你当初奋神勇、破奇阵,亲送寡人即位。”二人对饮后,秦厉共公又向楚月儿举爵道:“月公主,你先在雪地、后在火场,两番救了寡人性命,寡人永记此德,请饮此爵。”又与楚月儿对饮一爵。秦厉共公第三爵却向梦王姬举起来,道:“寡人久慕王姬,可惜好事不谐。只盼王姬日后还记得曾有寡人为你雪地猎貂,寡人便十分快慰了。”梦王姬也与他饮了一爵。
  秦厉共公向梦王姬道:“寡人就要走了,日后能否再见还是未知之数。想起当日在先王之前曾唱‘无衣’,王姬能否再显琴艺,以送故人?”梦王姬点了点头,坐在琴案之后,弹起了那曲《无衣》。秦厉共公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唱道第二段时,伍封忍不住击案相合,也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唱了数遍方止,秦厉共公眼中微透泪光,道:“寡人走了,各位保重。”伍封等人起身相送出府,想一直送出城外,秦厉共公摇头道:“你们若一路相送,必使他侧目,只怕有人会认出寡人来。寡人有甘成护送,你们大可以放心。”众人施礼后,秦厉共公踏雪而去,到转角处有马车迎出来,秦厉共公上了车,回身挥了挥手,片刻便消失于大雪之中。
  伍封三人站在门外良久,楚月儿道:“秦君很够朋友,居然不顾一国之君的身份,偷偷冒雪前来探视。”梦王姬叹道:“秦君豪迈过人,以前可没怎么在意他。看来有他为君,秦国必会强盛,威震西陲。”伍封道:“若是秦人都是如此,秦国就可怕得紧了。”此后果如他们二人今日所言,秦厉共公放手西疆,伐绵诸、灭大荔、俘义渠之君,广扩秦地,威震西戎,与在其之前的秦君相比,功业仅次于曾经称霸的秦穆公。
  回府之后,妙公主赶来道:“先前你们与人饮酒唱歌,十分热闹,那是何人?”伍封小声道:“是秦国的国君悄悄来探视。”妙公主“噢”了一声,她与秦厉共公从未见过,没有交情,是以并不在意。
  不数日又到新春,已是公元前475年。
  春暖花开,眼见快二月了。伍封这日带了众位夫人入宫,向周元王辞行。周元王知道这一次再也无法挽留了,只是唉声叹气,大有不舍之意。伍封道:“本想先去晋国后再回来,水路东归,不过微臣又想顺便过中山和代国探访故人,是以还是陆路而行。”周元王道:“妹夫,王妹随你而去,烦你多加照顾,善待寡人爱妹。”伍封道:“天子尽管放心。”楚月儿道:“天子,先王临终曾托付月儿照顾王姬,有月儿在,自会保护王姬周全。”周元王又扯着梦王姬叮嘱良久,才放了他们回府。
  次日伍封等人大队人马由北门而出,周元王、太子姬介、姬厚、刘卷、单骄引着成周大小官员前来相送,成周百姓也簇拥在城外,多逾万人。
  周元王与梦王姬洒泪道别,场面十分感人,伍封对周元王和姬介小声道:“天子、太子,微臣有一言禀告。不论日后有何变故,这王师三军务必不可交付臣下手中,只要军权在握,天大的事也能应付。”周元王点头道:“妹夫之言,寡人牢记在心。介儿你也要记住此言。”几个寺人抬来一面铜管金顶的旗杆,周元王道:“这面旗制成了多日,妹夫一路插着,或可助妹夫开路。”伍封接到手上,将卷在旗杆上的大展开,只见上面绣着“龙伯”两个大字,底下还有“天子仁制”四个小字。伍封感激谢过,命鲍兴将大旗插在最前面庄战的兵车上。
  姬厚等官员也一一与伍封等人道别,快到巳时伍封的大队才能动身,自到看不见时,周元王才怏怏而回不提。
  伍封让圉公阳先往晋国假道,通知赵鞅自己要探访田燕儿。大队还未行出十里,在前面开道的庄战派人来报,说有人挡道。伍封驱车上前,见是那位大匠尹。大匠尹带着十余人向伍封叩头道:“小人得龙伯相荐为官,无以为报,这些日子小人亲手打造了纯铜浴盆一个,供龙伯和各位夫人路途之用。”伍封见这铜盆甚大,足以供得上三四人洗浴,笑道:“你这铜盆虽好,奈何大了些,一路携带只怕有些不便。”大匠尹道:“此盆虽大,但质地甚好,更兼轻薄,只有十斤之重,一手可执。”伍封惊道:“如此大的铜盆只有十斤?这真是难得,既然如此,我便收下了。”让春雨拿了些金贝来给他。大匠尹执意不要,道:“小人虽不算富,但在铜坊中也颇有利益。”又拿了一盒铜制的薄面具献给伍封,道:“初见龙伯时,各位夫人对这面具甚感兴趣,两番买了不少,小人又拿了些来,供各位夫人路上把玩。”伍封赞道:“你是个有心人,日后小心为官,或有升迁。”让春雨将面具接下来。大匠尹笑道:“昨日太子已经升了小人为王师工正,只因龙伯要回国,太子抑郁不乐,想起小人是龙伯推荐的,遂升了小人的职。”伍封笑道:“恭喜恭喜,哈哈。”
  大匠尹道:“其实这都是靠龙伯的面子。小人不敢阻碍龙伯的行程,龙伯请行。”他乖乖退到路边,伍封催大队前行,远远回头还见这人在路旁目送。
  楚月儿叹道:“想不到他还能记挂着夫君的恩德。”伍封点头道:“其实这人与秦君是一样的,都是性情中人,只不过他身份低微,不敢与我交朋友。早知道如此,以前便该多与他聊聊。”梦王姬还在车中啜泣,妙公主安慰了许久,商壶替梦王姬驭车,笑道:“王姬姑姑何必哭?还是小周说得好,只要王姬姑姑心中有天子,天子心中有王姬姑姑,仍是在一起的。”
  梦王姬听他这“王姬姑姑”说法颇不顺耳,忍不住道:“老商怎叫我‘王姬姑姑’?听来甚是别扭。”商壶道:“以前叫王姬,眼下成了姑丈的老婆,自然要叫王姬姑姑了,公主是公主姑姑。”梦王姬皱眉道:“你还是像以往般叫岂不是好?”商壶摇头道:“那不成了,是姑姑便得这么叫。”妙公主见这人甚是有趣,不在鲍兴之下,笑道:“那你索性都叫姑姑好了。”
  商壶又摇头道:“这不成了。不信试试,姑姑、姑姑、姑姑!”他一阵猛叫唤,弄得楚月儿、春夏秋冬四女都向他看来,商壶笑道:“这不就弄混了?这么多姑姑,谁知道老商在叫谁?”妙公主咕咙道:“我听你这几声,怎么像鸟叫唤?”
  伍封在一旁哈哈大笑,道:“老商之话甚有道理,眼下我有你们几位夫人在身边,他们这称呼可有些为难。公主,你可不知道这老商,行事古怪,说他糊涂吧,有时说话甚有道理,说他聪明吧,有时又让人一头雾水,千万不可与他认真。”鲍兴道:“老商,小红说过了,你不可太过顽皮,否则到了齐国,看她揪你的胡须。”商壶最怕的便是伍封和小红,闻言吓了一跳,问道:“真的?”
  满饰基在旁边忍不住大笑,道:“鲍爷这话可说得不对。那日我明明听见小红对庄爷说话,可不是这样的。”鲍兴颓然道:“小基听见了?”楚月儿问道:“小红怎么说的?”满饰基嗡声嗡气道:“小红对庄战说……”,他学着小红的语气,道:“‘庄兄,小兴儿太过顽皮,你可要多看着点儿,别让他误了龙伯的大事。否则等他回家,我将他的胡须尽数拔了。’这话就是这么说的,不信可问问庄爷。”
  梦王姬忍不住笑道:“原来小兴儿将小红的话,反过来说在老商身上。”商壶却甚是认真,道:“其实有老商在,小红理应大可放心。小兴儿若有胡闹处,哪里还等到回齐国,老商便将他的须儿拔了。唉,小红太过多虑!”鲍兴恼道:“咦,这老商可不像话了,我这须儿怎是你拔的?存心想毁我的尊容?”
  众人听见他们二人的言语,忍不住好笑,梦王姬悲戚之情也因此一扫而空。伍封这辎重甚多,本来由齐国带来的就不少,再加上天子、中山、晋国、秦国、楚国所赠,智、赵、韩、魏四家赠给伍封和楚月儿的宝货、梦王姬的嫁妆、妙公主由齐国带来的随行之物,单是各种美酒便有三四十车,总共有二三百车,另外这么多人沿途的清水干粮极多,幸好妙公主由齐国来时,带了大量的“须惠陶器”,都是大瓮,正好用来放美酒清水干粮,这又多了数十车。还有寺人、侍女、仆佣、庖人等众多,一路行程极是缓慢。
  数日后入了晋国之境,圉公阳赶回来道:“龙伯,已见了四小姐,不过赵老将军病重,无恤公子手忙脚乱,一时派不出人手来迎接。”伍封吃了一惊,心忖赵鞅必是一病不起,正因如此,赵无恤定是怕智、韩、魏三家趁机异动,将人手四下派遣以防不测,又不好派个身份低微的人来迎接失礼,才会如此。赵无恤智谋胆识超群,绝不是手忙脚乱之人。
  伍封催促速行,沿途不少晋人官员接待,都说赵鞅病重,只怕支持不了多少日子。十余日到了绛都城外,伍封与梦王姬略作商议,将小鹿和庄战引大队人马驻于城南郊外,带了各位夫人、鲍兴、商壶、圉公阳、庖丁刀和三十铁勇入城,一直往赵氏府上而去。
  赵无恤带了赵氏族人在府外迎接,赵无恤道:“家父闻说龙伯要来,苦等了十余日,请龙伯即刻去见。”又对梦王姬、楚月儿、妙公主道:“王姬、二位公主,事情急了,恕在下无暇细叙。”众人自然不会在意,伍封带了众女入府,由赵无恤引着匆匆往后院去,到了赵鞅的卧室之外,伍封见田燕儿哭得两眼红肿,正在室外守候。
  伍封道:“燕儿,老将军怎样了?”田燕儿见了他,眼中一亮,低头道:“龙伯,父亲正等着见你。”伍封让众女在外等着,与赵无恤入了房中,见赵鞅闭目正躺在卧床上,满脸削瘦,颧骨高耸,完全没有以往精练睿智的神气。
  伍封心中向来尊敬这老人,心中伤痛,低声道:“老将军,晚辈伍封来看你。”赵鞅缓缓睁开眼睛。面露喜色,道:“龙……伯……”,他看着赵无恤,勉力举起手,指着门口,意思是让赵无恤先出去。赵无恤道:“父亲,就让孩儿在一旁侍侯可好?”赵鞅眼露不悦之色,仍指着门。赵无恤叹了口气,退到门外。
  赵鞅盯着伍封,口中道:“代……代……”,后面的话始终说不出来,伍封问道:“代国?”赵鞅勉力点头,道:“飞……飞……”,伍封道:“飞去?噢,是说大小姐?”赵鞅眼光中甚是急切,道:“九……九……”,伍封愕然道:“九少爷?还是……”,这时便听脚步声响,赵无恤又走了进来,赵鞅嗓中游出一丝气息,似是叹息,又似是有话要说,却抓住了伍封的手,嘴不住地张合,始终说不出一个字来,终于闭目而逝。
  赵无恤抢上来道:“父亲!”放声大哭,房外的人立时哭声震天,伍封心中甚是伤感,轻轻掰开了赵鞅紧抓住他的手。赵无恤哭了一阵,站起身来,道:“燕儿!小周!”田燕儿和赵周由外面进来,赵无恤道:“发丧!燕儿带龙伯他们去休息,小周,你亲往代国通知姊姊姊夫。”
  赵周匆匆出去,田燕儿哽咽对伍封道:“龙伯,请随燕儿来。”伍封知道赵鞅新丧,赵氏一族定有忙处,自己是个外人,自然要回避。田燕儿叫上田力和十余侍女,将伍封与其众位夫人带出府外,又叫上府外的鲍兴等人,一起到伍封以前在绛都所居、赵飞羽的旧宅,安置暂住。田燕儿又拿出赵氏的令箭,让田力将停在城外的伍封的人车带到府上来。
  伍封问道:“两年多未见,燕儿还好吧?”田燕儿怔了怔,点头道:“还好。”说着又垂下泪来。伍封小声道:“我已经派人将恒善送到画城,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