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作者:缘圆      更新:2021-02-17 08:08      字数:4734
  灵妃受宠若惊,喜得连忙答应,今儿个倒巧,人全象约好了似的碰到一处,齐齐光临我的锦岚宫。
  锦岚宫中飘着药香,珍儿在殿隅拿扇子扇着小药炉,炉上燉着一罐药,水汁沸腾翻滚,浓浓的药香弥漫,太妃率先皱眉道:“哀家在宫中喝药喝多了,闻见这味道就反胃,你们这里谁病了,也喝药来着?
  我笑道:“是臣妾,其实也没什么大病,纯是滋补的药方,最近身子易倦怠,人也没什么精神,懒懒地不思饮食,太医开了药,嘱咐要经常吃,提神开胃罢了。”
  太妃仔细看了看我的脸色,眉皱得越深,“果然是清减了,你这孩子,病了也不早说,替哀家诊脉的那位太医脉息极好,不如叫来替萱儿诊治诊治?”
  太妃不提起太医还好,我立马就想到了初进宫时,最爱给人扎针的那两位白胡子太医,心中叫苦不迭,连连地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我这又不是什么病?况且这药吃得也惯,身子也好转得差不多了。”
  灵妃神神秘秘地一笑,曼声说道:“娘娘一再声称不是病,臣妾倒有些恍惚了,身子倦怠,没精神,又不思饮食,既然不是病,遮莫娘娘是有了身孕了?”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三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有人欢喜有人忧,我吓得一口茶几乎呛在咽喉内,直觉地冲口而出道:“这绝对不可能。”
  太妃又惊又喜,连连拉着我的手问我道:“是真的吗?是真的吗?你这孩子为何不早说?”她虽是嗔怪,眉眼里却是喜气洋洋,直嚷嚷道:“怪道一早起来,喜鹊就在窗前叫个不停,原来是应在这件喜事上。”
  太妃还真信了,我简直欲哭无泪,苦着脸道:“不是不是,我怎能可能怀孕?这不是真的。”
  没有人信我,太妃炯炯地望着我,眼神象火一样热切,抢着说道:“萱儿还小,好多事不懂也是有的,这里都是自家人,我们娘俩也不说见外的话,你且说说,你有多久未曾行经了?”
  这话问得?我脸上立马腾上了红云,我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女人,竟被一个封建老太太当众问得难堪,直想落荒而逃,然而仔细想想又惊恐地发现,确乎是有好久未曾行经了。
  我心中一凛,这数月大事小事不断,我竟然从没有注意过自己的生理期。
  不是怀孕,那就是病了,在现代女人月经不调也算是常事。
  我低头小小声地说道:“是有数月癸水未来,臣妾一直没有注意,该找个太医看看才是。”
  太妃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喜之不禁道:“这就是了,大喜啊大喜,皇后若为皇上诞下我天佑国第一位皇子,将是国家之福,黎民之喜,社稷之幸啊!”她大叫着宣太医进谏,珍儿喜滋滋地答应着,扔下扇子就跑。
  谨嫔笑容满面,真诚地向我道贺道:“臣妾先向皇后娘娘道喜了。”灵妃也假模假样地上前恭贺了几句,我额头后大滴大滴冷汗流下,真真是三人成虎,我这如假包换的黄花闺女若是怀了孕,可算得上天下奇闻了。
  我从来没有一个时候,如此渴盼白胡子老头的来临,太医为什么还不到,我需要昭雪这千古奇冤。
  太妃握着我的手又拍又摸,欢喜得眼中泪花闪,直摸得我浑身鸡皮疙瘩掉了又掉,凉意从头发根窜向脚后跟。她的目光更是嗖嗖如X光机,在我小腹处扫了又扫,只恨不能钻进去一探究竟。
  她一生无儿无女我是知道的,然则她的反应也太未免太强烈了些吧。
  太医千呼万唤使出来,我有见到亲人解放军的激动,迫不及待地伸手让他把脉。他探了良久,换了手又摇头晃脑地沉思,就是不吭一声。
  我心急如焚,太妃比我还要急,追问道:“皇后是不是有喜了?”太医闭眼如老僧入定,久得在我以为他已经圆寂归天的时候,他忽然睁开眼,笑逐颜开地说道:“老臣向太妃娘娘,皇后娘娘贺喜,娘娘的确怀了龙胎。”
  我脑中嗡的一声,如同听见了世界上最匪夷所思的结论,我泪奔,我要撞墙,我有气无力地哼道:“你确信你没有看错?”
  太医登时满脸悲愤之色,颤微微地说道:“老臣家世代学医,虽不敢说医术如神,但这点小小的自信还是有的,何况老臣历经三代皇室,经臣手诊出宫妃有孕的不知凡几,怎么会看错?”
  灵妃哧地一声笑,转头向谨嫔说道:“皇后娘娘莫非是欢喜疯了,有了龙孕这是天大的福份,旁人求都求不来,她倒象是比天塌下来还要慌乱,真是怪事!”
  太妃娘娘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失措的面容,脸色渐渐凝重,听了灵妃的戏言之后,眉毛更是突突一跳,沉声问太医道:“你再诊诊脉,能不能瞧出皇后娘娘怀了身子多久了?”
  我闻言亦生了希望,你再诊诊试试,大医院也有误诊的,你老人家白胡子一大把了,出点医疗事故也是平常,平常。
  太医又拿脉细诊良久,很肯定地说道:“娘娘已经有两个半月的身孕了。”
  咣当一声倒地不起,我眼前一片漆黑,几乎吐血而亡,太妃慢慢地站起身来,铁青着脸看我,手亦抖着指向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灵妃嘻嘻一笑,神色鄙夷无限,啧啧说道:“皇上出征四月,皇后却有了不到三个月的身孕,怪不得不敢承认,原来这其中另有隐情。”
  谨嫔忽然跪下地,膝行至太妃面前,抱住她的腿说道:“太妃娘娘,臣妾蒙皇上看重,这些时日一直与皇后娘娘作伴,娘娘心系皇上安危,寝食难安,对皇上是情深意重,亦谨守宫规,行为并无出格之处,此事还请太妃娘娘三思,未彻查清楚之前,切勿妄下断言冤屈了皇后……”
  灵妃在一旁酸不溜丢地说道:“谨嫔,你把皇后当姐妹,这般为皇后出言担保,真真是讽刺,人家只怕还当你是傻子呢!”
  太妃颤颤抖抖地,终于将憋在胸中的一口气呼出了口:“萱儿,你真是辜负了哀家的一片心。”
  我还来不及辩解,太妃已大声道:“来人,将皇后的起居册拿来,哀家要亲自查个清楚!”
  灵妃一脸的幸灾乐祸,施施然如看好戏,谨嫔怒目望着她,银牙紧咬愁眉深锁。
  无数谜团疑惑象蛛网一样将我层层纠缠,我终于慢慢冷静下来。
  没有误诊,只有阴谋,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阴谋的指向就是我。能令我生理期紊乱,自然是在我平日饮食上动的手脚,经手的嫌疑之人太多,我无法一一排查。
  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我不敢断言,我只有暗压怒火,冷静思考对策。
  我想说出自己还是清白之身,想想又犹豫了,嬷嬷曾招摇过市地将我那块象征皇后贞洁的白布,堂堂供奉在历代皇后神位之前,此事若揭穿,固然可以摆脱我怀孕之嫌,却在无形中将段御龙也拉扯下水,一并治以亵渎历代皇族神圣尊严的重罪。
  尤其此时段御龙的计划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在这个时候抖出此事,对段御龙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千思百转左右为难,内监官已捧着起居册走进了大殿。
  太妃接过一一翻看,脸色灰败难看之极,她将册子重重掷在我面前,恨声道:“小贱人,册内记载得清清楚楚,皇上走后当月及次月,你都曾来过癸水,自你大哥婚后,就再也没有记载过此事,你居然还敢辩解你没有怀孕!”
  谨嫔迅速地抬眼看我,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诧异惊恐。
  太妃怒不可遏,喝道:“皇后娘娘癸水异常,为何不见内监禀报?来人,将这起不招事的奴才拖将出去,乱棍打死!”
  内监大惊失色,拼命磕头如捣蒜,太妃只是不理,任他一路哀嚎被侍卫拖出去,她眼光凛凛地向众人扫过,定格在我脸上,慢慢问道:“萱儿你说实话,你这身子到底是那里来的?”
  我望着她,心中烦躁愤怒,实在不知怎么说,怎么说都是错,幕后黑手布下了天罗地网,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周详,我象一条困在网中的死鱼,没有丝毫翻身余地。
  太妃又把目光望向了谨如,厉声喝问道:“你是哀家一手带出来的,你可要说实话。你与皇后走得最近,皇后究竟有没有与人做过苟且之事?还有她两个多月前,到底有没有私自出宫?”
  谨嫔咬着唇,脸孔雪白,望了望我又望向太妃,最后终于低下头,轻声说道:“皇后娘娘一切如常,守份从时,但在两个多月之前,确曾偷偷出宫。”我心一沉,她很快又抬起了头,目光坚定地说道:“不过皇后娘娘出宫是去看望家人,当日国舅爷大婚之喜,全宫中都是知道的。”
  灵妃哼了一声,冷笑道:“谨嫔你怎么能保证皇后娘娘的确是回了家,难道当日你曾同去?”谨嫔无可辩解低下头去,灵妃又煽风点火说道:“听闻皇后娘娘入宫之前,最爱到三教九流之地听闲书,看杂耍,性子原是野惯了的,这来历不明的身子并不奇怪,谁知道是不是在宫外偷的种?”
  我再也忍耐不住,扬手就是一耳光,响亮地打在她娇嫩的脸孔上,正色道:“你嘴巴放干净点,本宫的清白自有水落石出之日,还轮不到你来信口胡说!”
  灵妃捂着脸,又羞又窘,转头对太妃哭诉道:“太妃娘娘可得给臣妾做主,娘娘自个的丑事被揭露出来,却反而打臣妾出气。”
  太妃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滚开,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落井下石出言粗俗,那里是一个皇妃该有的身份与气度!”
  灵妃惊愕难言,脸涨得通红,羞恼地掩面踉跄离开。
  我缓缓说道:“太妃,臣妾是冤枉的。”半晌只听得太妃重重地喘着气,那脸色也渐渐变了,向后一仰,竟直直地栽倒在地,晕死过去。
  步步惊心
  宫门森森,昔日阿谀奉承者不绝于门,一副车如流水马如龙热闹景象,如今冷冷清清门可罗雀,怨不得自古皆叹世人炎凉,当你失势时,局外人避如蛇蝎,躲尤不及,没有谁会愿意多看你一眼。
  陪伴我的只有谨嫔,她始终待我如一,无论我正蒙皇宠,或如此时待罪禁闭之时。
  锦岚宫成了一座冷宫,关于我偷情以致有孕的谣言,虽经太妃下旨严令不得外传,但在诸人心中早已是心照不宣的秘密,如此泼天丑事,竟然冲淡了后宫之中段御龙前景未明的忧虑,人人竖起了八卦的耳朵,兴奋地,揣测不安地等待着,等着看我这个过气皇后,最终将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
  太妃彻底地病倒了,她病势沉重之时,犹记得对我下了禁足令,幽禁在锦岚宫中,限制我出宫的自由。
  她更前后派了多名御医来替我诊脉,大家皆异口同声地肯定我怀了孕,坐实我失贞的罪名,我怒极反笑,从不知后宫中竟然险恶如此,清清白白的女儿身,也能攀诬成孕,百口莫辩。
  我想要辩解,想要自己洗冤,更想要查清幕后黑手是谁,然而这一切的机会是微乎其微,因为我不但失势,而且失去了自由,太妃娘娘不仅将我禁锢在了锦岚宫中,更阻止任何人前来探望我,我被彻底孤绝在了锦岚宫中,如同待死的囚犯。
  谨如劝我道:“皇后娘娘不必担忧,除了皇上与太妃,任何人皆没有资格对娘娘定罪,等皇上回来后,您的沉冤定能昭雪。”
  我心中一动,问她道:“你为什么这么笃定我没有怀孕?”
  谨如一愣,随即摇了摇头道:“皇上天纵英才,况且对娘娘如此看重,娘娘又岂会是红杏出墙之人?再说时日久了,娘娘是否怀孕不查自明,到时谣言就会不攻自破。”
  我苦笑着摇头,举目望向了窗外,才刚交了初秋,天气便骤然凉爽下来,逼人的火热消失无踪,锦岚宫外攀爬的藤蔓植物疯狂地滋生蔓长,更遮得宫内半点光线也无,阳光照不进深宫,冷冷地如同冰牢。
  这是一座华丽的牢笼,太妃用这种雷厉风行的手法,当众如愿地怒骂责斥于我,并将我禁锢于此,那日她晕倒了,众人皆慌乱地围上前去,七手八脚地安慰,掐人中,擦药油,乱成一团糟,我也在一旁紧张的服侍,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浅浅地睁开了一线眼,朝我望了望,极轻地点了一下头。
  她并不笨,风风雨雨几十年了,什么样的阴谋诡计都能看透,即使老了,眼光仍然精明。莫要看如今锦岚宫层层封锁,如枯井无波风浪不起,其实她是用这样无言的方式,保护我的安全。
  大的风波还在后头,我敢说幕后黑手苦心孤诣,一步步在逼我走入死境,我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仅仅是针对我,那么一切反而简单,就怕她志在皇上,意图牵扯出贞节锦帕之事,借机致段御龙于死地,所时我此时非但不能承认有孕,更不能试图用清白之身来证明我的无辜,无论那一种做法,只能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