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飘雪的季节      更新:2021-02-26 19:04      字数:4843
  “我送你回家。”他低头对研究着自己鞋尖的女孩道,说服自己把冰冷的声线放柔和。
  “好啊。”抬起头,安琪儿展露出一个娇艳的微笑,自然地靠过来,挽住谢天麟的胳膊,亲昵地依偎着他往楼下走去,就像她是他的所属物。
  确实应该是,在度过了那样……半个夜晚之后。
  “这报告……他妈的……怎么写啊?”叶利哀叹着爬上楼梯。虽然刚刚感觉自己灌了足够的咖啡因到血液里,但思维刚一回到报告上来时,大脑顿时就变得一片空白——连续两次行动都窝囊至极,他认为自己可能经受不了一再回顾的打击。
  “十五二十,”单飞伸出手,“输了的写报告。”这是一个不可回避的事实,他相信让一个人扛下所有的痛苦总比两个都头痛来得好。
  “只好这样了。”哭丧着脸,叶利也伸出手来,“十五……”
  嘿,真是他妈的奇迹!当他希望看到他时,他从来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当他最不想遇到他时,他却总是从天而降!而且这规律简直百试不爽!
  谢天麟停住脚步,这是下意识的行为,他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他站在那里,看着一边拆拳一边上楼的单飞,直到单飞的同伴蓦地停下脚步,把敌视地表情挂在脸上。
  楼梯挺宽阔,单飞毫不怀疑它能容得下四个人肩并肩的走过。但是随着叶利,他也放缓了脚步。看了看亲昵的依偎在一起的那对金童玉女,他想问谢天麟是不是意犹未尽,想在这里开个房?他还想让他滚远一点!但最后什么也没说,他重新找回了自己行走的一贯频率,神情淡漠地走上楼梯。
  谢天麟看到单飞在靠近——这警察带着几乎是公式化的平静表情——他根本猜测不出他面具之下涌动着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不行,他太急切,太紧张,以至于根本没法去理智的分析和探究!他过分渴望以至于……抓不住任何东西。他只有等待,一切可能到来的东西。
  可是,单飞只是与他擦肩而过!
  单飞感觉到谢天麟的触摸,他不认为谢天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他是有意的,那么他一定疯了——他的指尖擦过他的手背,就象是想抓住他的手腕一样,他的手几乎覆在他的手上,只是一瞬间,他清醒过来,飞快的撤离。
  与单飞记忆中的触摸比起来,这只手过分的汗湿冰冷,甚至还带着些微的颤抖,就象是谢天麟在紧张着。
  不是典型的谢天麟。单飞几乎开始嘲笑自己。他思考的器官应该是大脑,而不是被触碰的那只手,确切地说,是手背上一小块皮肤。
  他想回到餐厅再喝一杯咖啡……最好是来一杯。
  然后,他决定,自己应该去写那份艰涩的报告——这会教给他该怎么思考,怎么做事。
  他没做一丝停留的离开。
  谢天麟确实是想过,把那只手砍掉,在那短暂的交汇之后。其实已经足够了,他不需要再给自己找麻烦来使日子过得更艰难。更何况单飞看起来并不欢迎他的触碰——在那一瞬间他甚至加快了步伐。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淹没了谢天麟,他感觉自己如同深陷漩涡之中,整个身心都被大力地向下拉扯着,所剩的余力仅够维持着表面的镇静和漠然,他沉默地向下走去,而那个茫然不解的女孩还挂在他的肩膀上,频频回头怒视两个上楼的警察——她依稀记得就是他们闯进了她的房间,打破了一个原本完美的夜晚。
  “怎么回事?”叶利加快脚步,在进门之前将单飞拦截在走廊里,他压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濒临爆发的征兆,“你和谢天麟!”
  “没什么。”单飞眼神飘忽游弋,回避着他询问的目光。
  “没什么?”叶利的声调怪异地拔高,“你当我是瞎子,啊?”他发出刺耳的怪笑声,“说,到底是什么?”
  他有足够的理由来质问,无论是站在兄弟的立场还是更严肃一点,以一个警察的身份。单飞知道,问题在于,叶利得想要的答案他恰恰给不了——他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想知道,他和谢天麟,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他说,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排遣的苦闷。
  或许就是这苦闷阻止了叶利的爆发,他沉默地注视着有些狼狈的单飞,扶着他的肩膀半勉强地将他带进了洗手间——还不到上班时间,洗手间里空荡荡的——“从头说,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呃……你老实说,是不是跟我们惹事有关?”他把声音放柔和,带着些痛苦地歉意。
  “不。”单飞干脆地否认,然后,他深吸了口气,“我们两个——我和谢天麟——曾经……有过……发生过……做过。”他没法说得像希望的那样干脆和不在乎,他甚至在说完之后也不能确定自己在做什么。他告诉了叶利?天哪,他告诉?天!这是真的!刚刚发生的事情!叶利会怎么想?
  “做过?”叶利不解的神情看起来很痴呆,“做过什么?”
  好吧,这确实是他能够想象的范围之外的东西。单飞非常非常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通俗地说……算了,就是……物理上的……身体的接触。”他诅咒谢天麟!
  叶利看起来更想听到另外一种说法,比如说“做过情报交换”之类的回答。单飞能看到他喃喃地说“什么”,但只是嘴唇的运动,并没有发出实质性的声音。“……你还好吧?”他有些担忧,很后悔自己的坦白——叶利好像要晕倒了,单飞自己也没好多少。或许他应该编一个故事来解释那不可理喻的拉手,而不是对叶利据实以告。但直觉告诉他,在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说谎的好,除非他有本事在不久的将来“啾”的一声消失掉。
  “好……好个屁!”叶利蓦地清醒了过来,他大叫道,“你搞什么!”他多想将“身体上的接触”理解为打架,就像他跟杨帆曾经做过的那样,如果他的情商再低点,他会那么想,“你他妈的疯了吧?!”
  “只有一次……”单飞咬着嘴唇,惶恐不安地辩白,“我们……我们都喝多了……”但他感觉这种解释没有使事情看起来好哪怕是一丁点。
  “……”叶利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看着他,“你……呃……你是个……你喜欢男的?”
  咳,他问得多婉转!
  “到目前为止,还不。”单飞懊恼地回答道。越来越离谱了,他想。
  “我想也是……妈的,为什么是他?而他居然什么都没……就……就跟你……”非常勉强的,叶利接受了单飞跟男的搞过的事实——这事儿很新鲜,这个叛逆的小子或许想尝试一下,但令他无法释怀的是,那个男的是谢天麟!天哪!谢天麟!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单飞和谢天麟!“算了,我知道……你成为这个该死的警察之星之后的一年来有点……私生活有点滥。我想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道吧?”
  “我……他妈……该死的……知道!”单飞咬着牙道,重重地在墙上砸了一拳,“我知道。”他看得出来,叶利仍然怀有疑虑,但冲着这句警告意味的劝谕,他知道叶利现在仍然是以兄弟身份跟他谈话,这就足够了,他该满足。
  “现在我们中间有内鬼,”叶利皱眉道,“辛国邦发疯了一样的要把他找出来,你别给自己找麻烦——上床的事情我能……理解,但黑面辛他未必跟我一样——你懂我的意思吗?”
  “……”单飞点了点头。
  他懂。
  他想起那只手,有点凉,汗湿着。
  不,他懂。
  想想看,是谢氏成功的联合了恐龙;想想看,他们安插了内鬼在警队中,并用尽手段为他作掩护;想想看,谢天麟和华议员的千金,好一对般配的小情人。
  单飞当然他妈的懂!
  他可是警察之星。
  虽然一直以来,他都不曾喜欢过这个头衔,但从没有哪一瞬间象此刻这般憎恶——警察之星,万众瞩目。
  远离BURNING
  BAR的日子比他能够想象的还要难熬,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在他们发现有这么一家酒吧可以消遣之前,他都是怎么打发闲暇时光的。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靠加班来过日子吧?不过,单飞想,他现在的行为比较符合他的身份——大家都期待他这样,不是吗?他们不在乎他心里有什么感觉。
  不过幸好,比起那么无聊地打发时光,他有更有意义的事情可做——找出内鬼——虽然这件事本不该他做,但是,没有人会比他更期望早日洗清自己的嫌疑。
  推开记录着这两次失败的行动的卷宗——以他的权限其实不可能拿到这些资料,但他向顶头上司蔡航提出申请的时候,对方并没有那么强硬地拒绝,只是温和地表示,不管单飞在担心什么,其实都有更适当的部门来处理这些问题,比如情报科,而且他们做起事来会更方便。单飞并没有理会他的劝谏,因为蔡航当然不可能明白,情报科得到的头号嫌疑犯肯定是单飞本人!比较近期的行为,这群人中没有一个比他更离谱,更值得怀疑!算了,别提怀疑,十有八九他会被直接当作内鬼而革职!而情报科迟早会介入,单飞必须抢在他们革职他之前找到这个出卖情报给谢擎的家伙!另外,逼得他不得不拼命洗清自己的是……目光。现在在缉毒组那边,甚至不用那么远,只是身边的兄弟,都开始用猜忌的目光打量参加过两次失败的行动的O记探员,而辛国邦本人更不用说。对于他,单飞不敢做太多的评论,因为他并不能确定辛国邦到底得到了多少消息,而他能确定的是自己的几个同伴,除了叶利之外,其他几个流露出来的是不需要花费精力就能辨认出来的质疑:他们不知道单飞到底跟谢天麟做过什么样的交易,而在此刻,这显得尤为重要。只是性,他们能想象吗?——揉了揉太阳穴,单飞闭上酸涩的眼睛。暂时忘记那些目光,他需要理清整个经过:
  第一个问题是,那晚怀志文的行踪是如何泄露出来的?是谁把它捅给了警方,确切地说,是O记。
  对于这个问题,卷宗里并没有明确的答案。是一名匿名的线人提供了信息给当晚O记值班人员的——这单飞可以理解,对线人身份的隐匿是对其的一种保护措施,主要防止的就是警队里有败类出现诸如此类的情况,就如同现在。
  那么这个匿名线人有可能是谢擎手下的人,也有可能是内鬼,这条线索是模糊的;
  第二条线索比较明朗,它能够确定内鬼的嫌疑人范围。在搜捕怀志文、恐龙的行动中,两次全都有参与的知情者——两个圈子的并集中,还剩下十一个人——四名O记探员,七名缉毒组成员,其中包括总策划辛国邦。
  唔……辛国邦……辛国邦需要被划入嫌疑人范围内吗?
  单飞在辛国邦的名字上画了个小圈——以他的身份,如果真的要为谢擎做内奸,那么他想要得到什么?……好吧,暂时放开这个问题,单飞再次展开行动报告——到底有谁的行为看起来比较反常?
  OK,是比他还要反常——在警察局的楼梯里跟嫌犯手拉手,老天!
  单飞开始认为,谢天麟并非情不自禁,他简直就是故意的。
  叶利会相信那只是性吧?他会相信我吧?抱着头,单飞趴伏在桌面的卷宗上,叶利是唯一的目击者——那个蠢丫头不算在内,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搅进什么情况中——是吧?
  真正的内奸到底是哪一个?十个名字在他的脑海里跳舞,单飞感觉自己要吐了,是谁!赶紧给我滚出来!
  而滚出来的,是他的手机。
  设置为震动的手机在他的桌上蹦跳着旋转,发出的嗡嗡声音逼迫单飞抬起头。不耐烦地接起电话,那边传来嘈杂的背景声音。
  “出来放松一下?”为了凸现自己的声音,叶利拼命的叫喊。
  “不了,我……”
  “我们等你。”没得商量,对方挂断了电话。
  Shit!单飞对着手机道,然后发现自己有一条新接到的短信——刚刚看卷宗看得太专心,他没听到轻微的提示音。
  是个陌生的号码。
  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混杂着惊惧、反感和几乎不能觉察的细微的喜悦,单飞直觉的知道,那就是他,是他发来的消息。虽然他们从未联系过对方,也没有交换过手机号码,但他就是知道。
  只是端详着号码,他并未打开短信,他几乎都没能看清这一排数字到底是怎么排列的。虽然他觉得自己思维很清晰,反应也依旧敏锐,但似乎也正因为如此,一时之间涌上心头的念头太多了,以至于他什么都抓不住,他不知道自己在过去的几分钟里想了些什么。但是最后,他选择清空收件箱中的所有短信,甚至都没有直接对这危险的信息作任何一种操作,他就彻底销毁了它。
  他为自己感到羞耻,因为他堕下一个肮脏的陷阱,被别人利用;也因为他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心情像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