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作者:淘气      更新:2021-02-26 18:41      字数:4943
  “我不喜欢他。”
  “为什么?”
  “因为不是婶婶亲生的。”
  “……”小孩子的是非观念她没办法理解,可是又想问明白,“为什么婶婶亲生的你喜欢呢?”
  棠棠显然被问住了,人小脑子也小,或者心里有答案又组织不出来,只能眨巴着眼睛看她。何寓不再追问,轻轻松一口气。
  在自己难过的时候有个孩子陪在身边挺好的,即使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也能开解到她。“棠棠快睡觉吧,醒了以后就能去幼儿园跟小孩子玩了。”
  “好。”他糯糯地应一声,乖乖爬到床上,何寓给他盖上被子,拍了拍他的背,到他闭上眼睛、呼吸均匀时起身走了出去。
  出门时看见宋君兰站在门口,见她一出来脸上露出淡笑:“小寓过来,咱们说一会话。”
  “好的。”她心里微怔,随她一起到沙发上坐好。
  “我儿子是个不省心的东西,做母亲的心里明白,他刚出生的时候不足八个月,都以为他活不多久,谢天谢地还是挺过来了,全家人都拿他当祖宗一样看待,舍不得磕着碰着,更别说打骂,娇惯多了就养出来这么一个祸害,现在再怎么说也晚了。”提及往事,宋君兰一脸悔意,“我知道,他性子上虽然有些缺点,但人心不坏,我能跟你打包票,从今往后那些毛病不会再犯一丁点。”
  看她脸上带着急切,何寓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软了下来,连连点头:“我知道的,我相信他不会再犯。”事实呢?她也不过是为了安抚宋君兰的心罢了。
  “他擅作主张领个孩子回家你心里肯定不好受,我们都知道,也不指望他能说出来什么好话,当妈的替他给你道个歉。”
  “妈,您别这么说。”何寓虽然对杜陵不满,可也禁不起宋君兰的道歉,连忙打断她,“他以前那些事我都听说过,心里早有准备。”
  “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见是另一回事。女人遇到这种事,谁心里能不在乎呢?特别是夫妻间有了感情,心情就更不一样了。”
  何寓那一瞬间特别想哭,这时候能有人理解她,替她说话,温暖到了心窝子里。宋君兰是个好婆婆,从没为难过她,让她心里真的有种看见母亲的亲切感。
  这世上的事情没法子说,杜陵的父母都像是正派的人,结果生出来这么个歪斜的儿子,就像当老师的教出来的子女也可能是差生一样,她喜欢宋君兰,可是又对杜陵心存芥蒂。
  宋君兰见她难过,又宽解了几句,之后道:“他领回来的那个孩子我看了两眼,不像他,说不定不是他的,等明天做完鉴定就知道结果了。邓嫂给孩子洗了澡,说他一直不出声,还指不定是个哑巴。”
  何寓一愣:“哑巴?”
  “还不怎么清楚,明天一并去医院看看,不管怎样都不会把孩子弄到家里来养,你放心就是了。”
  不是他亲生的好说,还回去,是亲生的,杜家肯定会养。何寓“嗯”了一声,明白这样做是对她的最大让步。其实都无所谓,这件事除了能够会磨灭掉她对杜陵的好感之外,对她什么影响都没有。
  “我看小珍给你收拾好了客房,知道你不愿看见他。他现在正伤着,从小到大谁都不舍得碰他一个手指头,挨顿打心里也不好受,你要是气消了,就去看看吧。”宋君兰话里带着委婉的恳求。
  何寓犹豫着答应下来。
  冰箱里速冻了冰块,她用毛巾裹着拿到卧室,在门口看见他正坐在床上赤着上身,蹙着眉头,一手拿着活血药膏打算往背上抹,兴许是一牵拉就产生痛意,愣是没能抬起胳膊。
  何寓过去把他手里的药拿下来,责怪道:“一点常识都没有啊你,跌打损伤先冷敷,这么忙着活血祛瘀会把伤口扩张的。”
  他仰着头,额前沁出冷汗,因痛而颤声,面带尴尬道:“你来了啊,我以为你不会管我了。”
  “我倒不想管,谁让你现在是我丈夫呢。”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明明是怨责的语气,可在他听来,多了几分老夫老妻的熟悉与亲密,身上突然就觉得不那么痛了。
  她叹一口气:“趴着吧,这样会好一点。”
  杜陵听她的话艰难地趴到床上,老爷子虽然年纪大了,可老当益壮,力气不小,分寸拿捏得好,不伤筋骨不流血,也不妨碍吃喝拉撒,就得让你疼,让你长记性,不愧是祖上有干杀猪这一行当的。这么一份挨揍的苦头,他哥哥吃过,他没有,如今尝试过一次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他背上肿得不轻,毕竟刚刚打过,还没来得及起淤,何寓拿手一按他就痛得一哆嗦,显然痛得厉害。她在棠棠屋子里时光听见拎棍子的声音,没听见他喊痛,也是硬扛下来等着他爸出了气。
  有这么一份毅力早干嘛去了呢?也不至于当初面对美色禁不住诱|惑,何寓一边叹气一边给他冷敷。
  杜陵强忍着,两只手交叉在一起,牙槽磕得紧紧的,冰块压到滚|烫的皮肤上,先是火辣辣的疼,后来就冰麻到了骨头缝里,痛意像冻住了似的不再外扩。
  气氛挺沉闷,他歪过头看何寓,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说:“太静了,我们说会话吧。”
  “那我唱歌给你听?”
  “也好,你唱吧。”
  “快使用双截棍……”
  “停停停!”这人是故意来看她乐子的吧?他抬起手告饶,“我什么也不听了,别累着你的嗓子。”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气力跟她贫,看来心里没那么沉重,何寓以为人挨了打之后没什么精神闹腾,没想到他还挺豁达。何教授年轻时也喜欢喝酒,有次喝多了不记事打了她一巴掌,其实没那么痛,她哭了一晚上,何教授深感后悔,从此以后就戒了酒。被父母打一顿的滋味不一样,做父母的心里也不好受。
  何寓想起宋君兰找她说过的话,说:“你妈让我来看看你,开导开导你,你不至于记恨什么吧?”
  “我爸打我的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这顿打不早个十年八年的呢?兴许那时候给足了教训,现在也不至于走这么大弯路。”在经历了端萌事件之后,他以为三年时间足够让自己变得成熟,可事实上他还有太多的冲动和不理智,有这么一遭,脑子顿时清醒了不少。
  “子不教,父之过,道理你这个时候懂,可年轻时候未必。”
  他说不是:“我哥比我大三岁,他挨打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他不写作业挨打,我不写作业我妈打电话给老师说以后也不用我写;他第一次偷着抽烟挨打,我第一次抽烟我爸拿出来一盒特别好的烟让我带给同学尝尝;我哥早恋也挨打,我早恋我爸还夸我,说把班花都追到手了,真是好样的!……好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他们把严厉都放在我哥身上,对我只有纵容,我甚至经常做一些叛逆的事来引起他们的关注,后来一发不可收拾,有了经济能力以后,我天天混酒吧找女朋友,把富二代圈子里流行的事做了个遍……这些也没什么好说的,兴许这顿打就是为了满足我的心愿吧,让我知道他们心里面还是想着我这个儿子。”
  “……”何寓有点不理解,“你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这么想是不是有点幼稚?”
  “人呢,都容易走到死胡同里面,我从小陷在里头,没有人把我领出来,所以这么多年想法从没变过。”
  看来孩子的教育还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需要多方面去平衡,不能严苛更不能纵容。何寓把冰块换了个包法,又给他的伤口冷敷第二遍。“我刚刚听你妈说你小时候的事情了,说你生下来的时候好不容易养活住,舍不得打,舍不得骂。我想有些事他们对待你跟你哥态度不一样,也是把责任都放到了你哥肩上,希望你能无忧无虑,过得开心一点吧。”
  杜陵紧抿着唇,也不知道是这些话点破了他心里的屏障,还是背上伤口疼得厉害,面色一下子苍白了不少,一言不发地盯着枕头看。
  两人没说什么话,何寓想他是在思考,没有去打断他。
  杜陵猜她心里不舒坦,斟酌着开口:“今天的事对不住,我当时去找葛清,孩子住的地方太破了,一时没忍住把他领回来了。”
  她抬起眼,装作不在乎地笑了笑:“你也不用跟我道歉,这种事对我来说不痛不痒的,我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心里清楚,管不了你家的事。”
  “还是对不起。”他还记得他出门去找孩子时她脸上隐忍的薄怒,记得她把棠棠领进屋子里时发红的眼眶,她没有自己说的那么豁达,这一点凭直觉便可以肯定。
  何寓摇了摇头,把毛巾扔进水盆里,将衣袖放了下来:“不用再说对不起了,真的。杜家的生活不适合我,你给我个能够离婚的准确时间吧,好歹让我有个盼头。”
  他愣了一下,再一琢磨便慌了神,不顾身上的伤挣扎起身,看见她毫不回头地带上房门出了房间。
  他揉着额头躺回去,感觉全身上下的骨头皮肉都像被打散了一样,有一种被撕开的疼痛。杜家上下老小都没有人对她不好,不是杜家的生活不适合她,而是只有他才是她挑剔的那一个。
  这一晚上他辗转反侧,冷敷的效果散去之后,那股子火辣辣的痛又翻涌上来,身上的痛能忍,可是心里却灌满了酸楚。这种煎熬的感觉让他仿佛回到了等待艾滋病检测结果的那一晚,内心被无限的悔恨充斥,惶恐畏惧,又充满了负疚感。以至于整夜噩梦缠身,冷汗涔涔,到破晓时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晨,杜陵不争气地发烧了。他这人一向不喜欢吃药打针,好在体格好,生点病抗一抗就能熬过去,这次也是,自己接了点热水喝下去又继续睡觉。
  何寓过来时他睡得沉,脸上因为高烧显出不正常的红晕,她摇了他两下没摇醒,把他的头发拔下来几根拿着出门了。
  按照一般正妻的思路,大概会故意使坏,让鉴定结果出错。为了避免嫌疑,何寓让宋君兰陪她一起去,两人带着孩子去做加急亲子鉴定,24小时就能出结果。
  这段时间里孩子还是没有说话,宋君兰觉得他是个哑巴的可能性越来越大,就把他送去做全身检查。其实没什么器质性的疾病,孩子会哭,会发简单的字音,这点很奇怪。
  在医院里,何寓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葛清的丈夫酒驾之后肇事逃逸,至今未能抓捕归案,现在葛清也已经失去了联系,我们查到葛清曾经与你有过通话,请问您是否知道她的下落?”
  第37章 装点门面
  何寓想起那天葛清跟她的通话;只是说她丈夫对她家暴,没有说肇事逃逸这件事,在这么个节骨眼上想起来给孩子认爹,事情怎么琢磨怎么透着蹊跷。
  她把交接孩子的临时地址报给了警|察;但是等警|察过去之后才发现;那里早就已经人去楼空了!她想起来那个打钱的银行卡号,一并交给警|察;才得知里面的所有积蓄早就已经提了出去,不光如此;葛清和她丈夫的所有存款都已经转移走了。
  最最重要的一点是,两个人并没有孩子;根据他们的邻居反映;他们只是在前几天弄回来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之后就连夜搬离出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事情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不是普通的敲诈勒索,更不是什么豪门认亲,这件事甚至与拐卖人口案扯上了关系。警|察从那个叫小明的孩子身上找到了一些线索,在专业医生的分析之下,得知他并不是不会说话,而是在学习说话的期间被人四处拐卖、颠沛流离,听了好多方言,又没有人教他说话,因此只会发一些单纯的音节,长期以来造成了听说障碍。
  “孩子不是你的,你可以放心了。也算我们倒霉吧,被葛清骗了,她和她丈夫策划了这么一起骗局,想从我身上捞个几十万远走高飞,可惜你去把孩子领回来了,没办法,她只能扔下孩子和丈夫一起跑,现在呢,成了在逃要犯。”何寓用酒精给杜陵擦拭额头,在他耳边轻声言语。
  他烧得稀里糊涂的,勉强定了神,忍住欲裂的头痛,问:“葛清不是有过一个孩子吗?怎么没生下来?”
  “她以前的邻居说她结婚的时候是怀着孕,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人经常打架,孩子就没了,她丈夫也不是个好东西,喝多了就打老婆,说他自己是个冤大头,孩子还不知道是谁的种,一嚷嚷起来整栋楼的人都能听见。”何寓猜想,这女人大概就是乱搞多了,不知道孩子的爹是谁,随便抓个男人跟她结婚让他负责,差一点也让杜陵喜当爹。
  “那我领回来的那个孩子呢?”
  “交给警|察了,想给他找亲生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