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节
作者:垃圾王      更新:2021-02-26 18:38      字数:4814
  他见她头发凌乱散在枕头上,忍不住去拂,她也不动,任由他顺她的头发。他的手指有意无意掠过她光洁的额头和耳垂,她也不躲。
  亚瑟莫名欣喜而激动,探索式地想摸摸她的脸颊,这下却发现了不对。枕头上已有一大片濡湿的泪渍。
  他探身去看,被她粗暴地打开。她抓住被子一下子把自己埋进去,起初静默无声,渐渐轻轻地抽泣,再后来终于失声,呜呜哭起来。
  她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大声,怎么也止不住,像小时候一样大哭起来,小小一团捂在被子里,哭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亚瑟很久没见她这么哭过了,手足无措去拉她的被子,她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死死揪着不松手,不肯出来,气得语调不畅,哽咽又悲愤地嚷:“你骗人!呜呜!你骗人!”她哭得浑身发抖,满是委屈和无助。
  一听她哭,亚瑟完全没有应对办法了,连求带哄:“好好好,是我错了。他没死,他还活着。”
  被子松了,他赶紧掀开。
  一会儿的功夫,她哭得脸上全是泪水,脖子上背上捂得热汗淋漓,头发一缕缕打湿了粘在脸上。纤瘦的身子蜷缩着,一下一下地抖。
  亚瑟心焦,赶紧从敏觉的女仆手中拿过毛巾,替她擦去脖颈上后背的汗,担心她会感冒了。
  她愣愣盯着头顶的帷帐,不发出哭声了,眼泪却还是一个劲儿地流,咬着嘴唇,满目委屈和伤心:“死就死了,他活该。”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砸。
  教堂地下危险的一幕已经过去,她对他发自爱情本能的关心渐渐被强烈的背叛感压抑,被欺骗被辜负的感觉戳心摧骨,她痛得想死。
  言溯啊,竟然连你都骗我。没想到就连你,都想限制我的自由,都想往我身上压负担。你死了活该!
  可是,为什么她此刻前所未有地担心他?脑子里全是他面色灰白躺在悬崖上的画面,毫无生气,死气沉沉。
  他不会真的死了吧?那么重的伤他要怎么好起来?
  甄爱把脸埋进枕头里,温热的泪水不断往外涌。
  好想再见他一面,就一面。
  好想,好想。
  甄爱流着泪睡着,竟一觉无梦。醒来后,脸上没有干涸疼痛的泪痕,她知道一定是睡觉的时候,亚瑟用温毛巾给她擦掉了。
  她睁开眼睛,帷帐里飘着一串彩色的心形气球。她愣住,记起言溯给她买过一串,她抬手扯住绳子拉了一下,胖嘟嘟的气球你推我攘,挤成一团在空中跳啊跳,可欢快了。
  她玩了一会儿,没什么兴致。
  扭头又见床头柜子上放着一个复活节彩蛋,珐琅蓝蝴蝶的图案,十分精致好看。
  甄爱觉得怪异,溜下床去,门口蹲着一只小白兔,和她小时候养的那只像极了,耳朵长长尾巴短短。似乎很怕生,见甄爱走过来,一步两步慢吞吞跑开了。
  甄爱赶紧去追,一路到了餐厅,见亚瑟慢里斯条在吃晚餐,才知道那兔子是他的间谍。她心情不好,不想和他相处,可他旁边的椅子上赫然坐着一只巨大的栗色毛绒熊。
  甄爱盯着看了几秒,一下子走不动道儿了,那……那不是言小溯吗?
  她盯着大熊,缓缓走过去,在它身边站好,仿佛遇见久别的熟人一样,略微紧张又手足无措,围着它漫无目的地转圈圈,终于停下来,以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嘀咕:“你是言小溯么?”
  大熊坐在椅子里,歪着毛茸茸的大脑袋,不回答。
  甄爱揪着手指,转头看亚瑟。他端着玻璃杯正在喝水,目光对上她的,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甄爱索性不问他了,抱住比她还高的胖胖熊,有点儿困难地从椅子缝里挪出去,抱到自己座位的那一边放下。大熊胖胖嘟嘟,毛茸茸软绵绵的,和言小溯一模一样。
  这只熊似乎给了她极大的安抚,她不经意在它脸上蹭了蹭,小手探过去揉它的肚皮,这一揉,她的脸色就凉了半截。
  它的肚皮绵软轻柔,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可言小溯的肚子被剖开过,又被言溯拿针线缝起来。表面上看没什么,仔细一摸就有差别。
  它不是言小溯。
  甄爱一声不吭,把它从自己椅子旁边抱起来,放回亚瑟身边,自己又远远地走回自己的位置上。
  亚瑟放下水杯,斟酌半晌,透过烛光望她:“你不喜欢它?”
  “不喜欢。”她一下一下杵着沙拉碗,头也不抬。
  亚瑟吩咐女仆:“把它扔进壁炉里当柴火。”
  甄爱一愣:“不准!”
  “你不是不喜欢它吗?”
  “那我不喜欢在这里,你让我走吗?”她淡淡反驳。
  他愣了一秒,垂眸掩饰眼睛里的伤痛,平静道:“Cheryl,这是我们两个的家。我们说好了的。”
  甄爱低着头:“可我现在不想在这里了。”
  “你想去哪里?”亚瑟从容切着盘子里的食物,“美洲,中国,俄罗斯,非洲……我不会再限制你。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
  甄爱不作声,最初一番激烈的发泄后,她的情绪已稳定下来。没了起初冲昏头脑的感情刺激,她渐渐理性地思考了。
  她想去找言溯,想找他问清楚。
  那天在牢笼外,他说他打算在案子结束后就告诉她的,她不知道他有没有撒谎,可她愿意相信他。
  她记得他说留了一封信给她,可待在言溯家的那些天,特工限制了她的行动范围,不许她接触到有纸张有笔的房间,她没找到那封信。
  她要去求证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他。
  有了这个疑虑,相信他的可能性在心里发了芽,挠痒痒一样抓得她难受。
  其实心里已经相信他了,却不自信地想找他问清楚。她在他面前杀了人,他都不怪她,这本身就违背了他一贯的原则。他那么爱她,怎么会伤害她呢。
  可……
  她不能去找他。
  那天在起火的牢笼外,伯特一字一句对她说“这辈子都不可能放过你”,她相信。
  亲眼看见自己给言溯带来的灾难后,甄爱心里其实发怵的,他被绑在十字架上受尽折磨的惨状是她这些天持续的噩梦。
  甄爱闭了嘴,只字不提言溯的事。
  对面的亚瑟道:“Cheryl,如果你觉得孤单,你可以去交朋友。基地里从小和我们一起长大的朋友很多,你如果喜欢party,可以开;你如果不喜欢做实验了,你以后都可以不做。我想说的是,你以后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不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这就是我给你的自由。”
  甄爱不知听没听,整个人都安静了。
  她只想做一件事,却是不能和亚瑟提起的事,也是他唯一不可能答应的事。说出来,只会于事无补,只会适得其反。
  她顿觉前所未有的无力和挫败,毫无胃口地吃了几口晚餐,回房继续睡觉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亚瑟端了一碗粥跟过去,到她床边哄她吃。不知是真的饿了,还是想让他快点儿走,甄爱坐在床上一口一口吃完,又立刻钻到被子里:“我要睡觉了,你走吧。”
  亚瑟把碗碟送到门口,关了灯落了锁,轻轻一声响,敲在甄爱心里。她一惊,立刻警惕起来。亚瑟没出去。
  屋子里黑漆漆的,甄爱刚要起来,没想被子被掀开,亚瑟上了床,把她揽进怀里,很轻很缓,没用力,像她是易碎品。
  甄爱头皮发麻,拿脚蹬他:“走开。你要是敢碰……”
  “我不会动你,就是,想抱你一下。”黑暗中,他贴着她的脸颊,呼了口气,语气里竟透出哀凉,“好多年没有抱你睡觉了。”
  甄爱一怔,静止不动了。
  以前他们不懂事,很多个夜晚就是这样相拥而眠,没有一丁点儿越距的行为。
  甄爱的妈妈管得严,亚瑟每次都得在夜里很晚很晚,等甄爱妈妈的房间熄灯了,才小偷一样翻墙进来。这些时候,其实甄爱也朦胧睡了,模模糊糊被他搂住,第二天天不亮,她还没醒,他又翻墙离开。
  有一次摔下去被树枝挂到了脖子,朋友还笑他被泼辣女人的指甲抓了。
  一贯冷清脾气不好的亚瑟居然没生气,意味深长看着甄爱,笑:“嗯,是被女人抓了。”
  而甄爱直到很久以后才明白当时他眼底温柔的笑。
  此刻,她不敢推他,怕会招致他的不良反应。她轻轻阖上眼睛,遮去眼底的一丝光亮,不动了。
  亚瑟搂着她,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平静。
  夜色沉默,月光如水。
  不知过了多久,他仿佛梦呓,忽地喃喃自语:“C,给我生一个孩子吧,这样,你就永远不会离开我了。”
  渐有睡意的甄爱猛地被这句话惊醒,浑身僵硬,以为他要做什么,他却没了动静。她侧头看他,夜色中他闭着眼睛似乎睡了,俊脸格外白皙,眉目如画。
  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有她在,亚瑟的睡颜格外的沉静安然。
  可甄爱宛如浑身被扎了针,不安又惶恐。他在身边,被窝里变得格外熨烫,她蓦地想起了言溯的怀抱。
  渐渐,想起了他在忏悔视频里给她的情书。
  别离辞:节哀。
  夏天的时候,她和言溯坐在图书室里看书,说起了诗人邓恩最经典的爱情诗。
  言溯说,他喜欢那首诗里纯粹净化了的爱情,即使别离,即使不相见,爱人的精神与思想也永远凝在一起。
  所以,那夜,在机场的洗手间里听到他说“给她最后的别离辞,请她节哀”,她瞬间泪满眼眶。
  黑暗中,甄爱微微笑了,漆黑的眸子里月光涌动。
  夜深,她蹑手蹑脚从床上下去,回头看他一眼,那张脸对她永远没有冷淡凌厉,在她面前,只有柔和。可她终究是转身,推开阳台的门。
  雪天的夜里十分静谧,没有风,天地间也没有一丝声响。白雪皑皑,繁星闪闪,月光如水银一般洒在山林的雪地上,美得惊心动魄。
  她搬了椅子,站到栏杆边,俯瞰着一尘不染的雪地。
  一缕风吹过,鼓起她白色的睡袍,她冷得瑟瑟发抖,椅子都跟着晃起来。抬头望天,星空之高远,那么深邃,像言溯清澈的眼睛。
  再也见不到阿溯了,迎接她的又将是行尸走肉的生活。还有各种她不可预知的危险,她不要和亚瑟做那种事……
  她的心只属于言溯,身体也只属于他。
  可再也见不到他了……
  轻风吹起她凌乱的发,她深吸一口冷气,牙齿打颤,喃喃念起那首诗里最经典的片段,听说,自由爱情的男女就像圆规的两只脚:
  “你在中心,我走天涯;
  我漂泊的一生,为你侧耳倾听;
  相聚之时,才能彼此相拥直立;
  你坚定,我的轨迹才会圆满;
  你不移,我才能回到最开始的地点。”
  她已经拥有这世上最美的爱情,了无遗憾。
  这样美丽的景色,这么死去也不可惜吧。
  她微微一笑,缓缓闭上眼睛,摇摇欲坠之时,有人猛地踩上椅子,一把将她狠狠搂在怀里。
  “C!”身后的男人颤声,咬牙切齿,恨恨想要说什么,眼泪全涌了出来,溢进她的脖子里,瞬间冰冰凉凉,“你怎么能……”他哽咽,又恐慌又威胁,“你怎么敢在我面前自杀!你要是敢我就……”
  他梗住,蓦然发觉他早就伤了她的家人,再也没有任何可以威胁她捆绑她的感情负担了。他死死盯着无边的黑暗,不住地颤抖,害怕。
  甄爱一动不动,望着天空的星星:“A,你不要强迫我做我不愿意的事。你也……”
  “我从没想过强迫你!我只是想等你。”亚瑟死死箍着她,凶狠地打断她的话,“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十年;十年不行,二十年,一辈子……时间那么长,总有一天你会忘记外面的世界,总有一天,你会回到我身边。”
  甄爱呆呆的,眼睛湿了,摇头:“不会。我早就回不去了。A,不要对我抱有希望,我不会和你……”
  “C,你不能死!”亚瑟咬牙狠狠闭眼,深深低头在她的脖颈,泪水滴落,他极尽痛苦,“你已经怀孕了。”
  112
  112、溯爱 。。。
  这年冬天;N。Y。T市下了很大的雪。山林里白茫茫一片;像上天洒下的厚厚绒毯。
  有风的夜里;几棵开着雪花的树长在房子旁。
  雪停后;月色很好,皎洁地笼着大地。星空墨蓝;树林安静,白色的城堡在天幕下泛着一层灰蓝的微光。
  时隔两年;仍然还有N。Y。T。的居民和各地慕名而来的游客送慰问和鼓励的礼物,树下的草坪上堆满了气球爱心卡片和鲜花。
  有的色彩鲜艳,多数早已枯萎。
  人们送礼物表达他们对英雄的敬意与谢意;谁也不会料到那个一夜之间臭名昭著的“变态”,其实做好了牺牲自己生命和名誉的准备,摧毁了holy go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