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2 节
作者:怀疑一切      更新:2021-02-26 18:30      字数:4788
  看到沈沧海的羞 赧 神情,伏羿一呆后,冰蓝眼眸里慢慢掠过丝复杂神情,微勾起唇角,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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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吃完半条羔羊腿,沈沧海总算从伏羿监视的视线里解脱,回到自己的小房。
  他捧着暖手小炭炉,坐在轮椅中,望着窗外积雪枯枝发呆。
  不想为虎作伥,可那双湛蓝眼眸流溢而出的强硬气势明白地告诉他,伏羿不会轻易放过他。
  学那些机关之类的小玩意,只为打发孤独空闷,却给自己惹来了麻烦……
  眼看着日色一点点偏移消失,换上沉黑夜幕,手里的小炭炉也逐渐失去温度,沈沧海轻叹了一口气,不经意转头,猛地发现那个颀长身影站在门边,他唬了一大跳。
  「伏王,你什么时候来的?」
  「连我在门外站了半天你都没发现,在想什么?」伏羿不答反问,带着淡淡调侃笑容踏进屋,将沈沧海从轮椅里抱了起来便往外走。
  沈沧海甚是窘迫,「伏王,你要带我去哪里?」
  伏羿胸口震出几声低笑,脚步不停,抱着沈沧海在府里侍卫一路注目下出了会馆。
  马夫早牵着汗血宝马恭立候命。伏羿上马,轻振缰绳,策马不疾不徐地东行。
  边塞月华清寒似水,照遍崇山峻岭。
  沈沧海身上,披着伏羿的纯黑锦缎棉袍,那是伏羿怕他受寒,便脱了自己的袍子给他。
  锦袍上,还留着男人的温度和气味……伏羿呼到沈沧海耳根后的鼻息,更充满了浓烈热力,几乎扰乱了沈沧海所有思绪。
  他根本无暇细看掠过两边的景致,镇定心神问身后人:「伏王你带沧海出来夜行,不知为何事?」
  「难道你不乐意陪本王同行赏月么?」伏羿在沈沧海背后揶揄道:「本王还以为,你会喜欢。」
  沈沧海背脊一僵,心乱如麻,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隔了一阵才勉力压下心底那丝丝悸动,低声道:「沧海素来有自知之明,伏王就不必再捉弄我了。」
  用心被挑明,伏羿双眉微扬又回落,执鞭的右手遥指前方巍峨矗立的关隘城墙,淡然道:「沈沧海,你以为少了你那些精妙暗器,本王就无法攻下朱雀关?」
  沈沧海抬起头,原来两人驾马信步间,已接近朱雀关。城楼上旌旗猎猎飞舞,但不久,也势必会染上将士鲜血。
  他静静道:「伏王失去了心爱之人,就与贺兰皇朝兵戎相见。最后牵累的,还是无辜将士和百姓。伏王每攻下一城,射月和贺兰皇朝又将多出多少孤儿寡母?那些人,同样痛失亲人,伏王可曾想过他们心中苦痛?」
  伏羿俊脸一沉,「沈沧海,我带你出来,可不是要你又来教训我的!」
  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瘸子,还真是不把他的威严放在眼里。伏羿颇觉无力地哼了声,圈着沈沧海腰身的胳膊加重了力道,算是给沈沧海的小小惩罚,成功地让沈沧海鼻腔里溢出声微痛呻吟。
  「你不愿为本王打造武器也罢,不过么,你得——」
  他故意剎住话音,见沈沧海回头,目露询问,他才凑在沈沧海耳畔沉声笑:「替我做另一桩事……」
  天色破晓时分,矢牙去伏羿卧房外请示将士行动,喊了几声却无人响应。他吃了一惊,追问侍卫,才知道伏羿昨晚带了沈沧海外出,彻夜未归。
  该不会遇到敌军出了意外吧?矢牙担忧之下,回到大厅上,调集伏羿的亲信侍卫,正准备派众人分头寻找。会馆外传来一声熟悉的骏马嘶鸣。
  伏羿大踏步走进厅内。
  「大王,你回来了……」丽姬早等得心焦,欢呼到一半,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她和厅上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伏羿怀抱里。
  沈沧海全身裹在伏羿的黑缎棉袍中,只露出头黑发。伏羿也是长发凌乱,衣襟半开,神情间带着满足。
  厅上众人暗地里相互交换了个眼色,很默契地让开条路,目送伏羿抱着沈沧海头也不回地走过大厅,随后又偷眼看向丽姬夫人。
  昨天还在担心的事,今日就变成了现实。丽姬面对众人闪烁同情的眼神,又羞又觉气苦,粉脸涨得通红,咬着唇出了大厅。
  厅上最吃惊的,其实是矢牙。一直以为伏羿对几次三番出言顶撞的沈沧海极有成见,没想到……
  那个温文尔雅光风霁月的男子,被大王看上,究竟是祸还是缘?……他怔了半晌,一跺脚,走进内院。
  伏羿的卧房里,光线很暗。
  摆放大床的那堵墙壁前拉着幅墨黑绸布,直垂地面,将整个卧房分成了两半。
  矢牙就跪伏在黑绸前,大气不出。
  良久,伏羿磁性深沉的声音从黑绸后响起,带着揶揄淡笑。「你闯进来,就是为了替沈沧海求情,要我别戏弄他?」
  矢牙硬着头皮道:「大王,你心里念着的,并非沈公子,大王何必伤他?」
  他说完,便等着伏羿大发雷霆,谁知等了许久,黑绸后的人只沉默不语。他反而忐忑不安起来,试探着唤了声大王。
  帘后人似乎轻喟一声,「我自有分寸。你出去吧。」
  话说到这分上,矢牙也不好再逗留,躬身退出伏羿卧房。
  沈沧海吃过一碗麦粥,刚漱过口,想叫仆妇找些笔墨纸砚来,好打发时间。房门突然「砰」的一声,被人撞开。
  一个年轻人拖着条伤腿走进,向他怒目而视,满脸的杀气。
  「云将军,你怎么来了?」仆妇迎上前惊讶地问,下一刻便被云飞狠狠一拳打昏在地。
  云飞鄙夷地打量着轮椅上的沈沧海,「你倒是很识时务,居然攀上了大王。以为有大王替你撑腰,我就不敢对你动手了么?」
  他拿起桌上烧剩小半截的蜡烛,故意在沈沧海眼前晃动,冷笑两声:「只要这根蜡烛,就可以把你烧死。将士们只会以为是你自己不小心打翻烛台失了火。」
  沈沧海注视着眼前烛焰,平静地道:「是丽姬夫人恨我夺了伏王的心,要你来杀我的吧?想不到丽姬夫人看似娴淑,心胸却如此狭隘歹毒。」
  「你住嘴!」云飞生母早逝,由长姐丽姬一手带大,对这姐姐敬重之极,听沈沧海出言诋毁,不由大怒,「姐姐她就是心肠太软,不懂争宠,否则早就能当上射月国的王后。」
  「是么?」沈沧海竟微微一笑,看透世情的通彻。「所以你就在伏王的大补剂里下了毒,想谋害伏王?伏王若亡故,丽姬夫人如今正是后宫第一贵人,再抱养个伏氏的旁系幼儿继位,云家便能只手遮天,掌握射月大权。云将军,对么?」
  云飞握着蜡烛的手一颤,眉宇间掠过几分狠色,干笑道:「你果然很聪明,留着你,迟早坏我大事。」
  他甩手,将蜡烛抛向沈沧海。
  眼看蜡烛即将落到沈沧海衣裳上,一枚薄如柳叶的飞刀倏地自沈沧海身后床榻低垂的幔帐间射出,在半空中打落了蜡烛。
  一只骨节分明有力的手掌缓缓掀开了幔帐。
  伏羿盘坐床头,冰蓝森寒的双眸紧攫云飞苍白脸容,嘴角勾起抹邪气微笑。「靠几帖掺了毒药的补剂,就可以扳倒本王,让伏家天下改姓云?云飞,你也想得太容易了。」
  「你们?」见伏羿已经跨下床朝他走来,云飞这才从震骇里惊醒回神,意识到自己已落入伏羿和沈沧海布下的圈套。
  那两人,一定早就发觉大补剂里给人下了毒,对他起了疑心,才在众人面前演上场好戏,激得他心浮气躁,三言两语就被沈沧海套出了实话。
  毒杀君主罪无可恕,他更清楚伏羿对敌的手段有多毒辣,若被擒,他不死也会被扒下层皮。一念及此,云飞心胆俱丧,抽出腰刀奋力掷向伏羿面门,只盼能稍阻伏羿逼近的步伐,自己转头就往屋外跑。
  他腿脚带伤,根本逃不快。刚奔出屋,就听到身后「当啷」一声,腰刀已被伏羿挡落掉地。
  伏羿冷哼,足尖挑起刀柄,腰刀顿时化作道银弧直追云飞身影,扎进了云飞没负伤的那条大腿。
  云飞踉跄跪地,抱着鲜血直流的大腿翻滚低号。
  伏羿上前抓住云飞背心衣衫,将云飞整个人提了起来,大踏步穿过院落,走去大厅。
  沈沧海至此,终于轻轻呼出一口气。
  总算是完成了与伏羿之间的交易,替伏羿诱出下毒的幕后凶手。而伏羿,也答允了事成之后,派人护送他回雍夜族。
  看见那仆妇依然晕迷不醒,沈沧海推着轮椅靠近她身边,费力地弯下腰,轻掐她人中。
  那仆妇悠悠醒转,捧住肿起大片青紫的面颊正在咒骂云飞,厅上蓦然传来一阵争吵声,越说越响亮,中间还夹杂着女子的哭泣。
  「飞弟年幼无知,大王就当可怜云家只剩这一点血脉,饶了他这次,大王!」
  云丽姬哭求得嗓子都嘶哑了。沈沧海微凝神,想听伏羿如何发落云飞,却听到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云丽姬也放声大叫起来,声音越过院落,传到沈沧海的小房内,仍尖利刺耳。
  听这动静,云飞显然是遭受了什么酷刑……沈沧海见识过伏羿处死战俘的狠绝无情,不由微泛寒意。
  一串凌乱的脚步由远及近,云丽姬满面泪痕奔进院落,经过沈沧海房门口时看也不看屋里人,直冲伏羿卧房,一边尖声道:「你不饶飞弟,我就毁了他!」
  「妳敢!」伏羿紧跟着追出大厅,那张俊魅的面容完全没了适才的淡定,宛如戴了个铁青的面具,周身杀气狂溢。
  沈沧海惊疑不定,又看见矢牙等将领也随之快步冲进了院子,涌向伏羿的卧房。
  一记瓷器碎裂的声响,轻微,却又清脆。
  伏羿卧房内,片刻死寂后,响起云丽姬充满痛楚意味的尖叫和伏羿失控的怒吼。
  沈沧海心一悸,转动轮椅出了屋,推向伏羿卧房的方向。卧房门口已经围满了人。沈沧海根本看不见屋内情形。
  「你来干什么?」矢牙见沈沧海也来凑热闹,不禁皱起了眉头,挥手道:「沈公子,此事与你无关,你快回去。」
  这时屋里又传出声痛苦的低吟。围在门口观望的将领们纷纷向两侧退开。伏羿拖着云丽姬的头发,大步走出,将人往地上一推。
  云丽姬半边脸肿得老高,跌倒在地,竟爬不起身。
  沈沧海见了这情形,心知伏羿必定怒到极点。否则像伏羿这样狂傲自负的王者,绝不屑于对个娇弱女子动粗。
  究竟是什么,令伏羿狂怒失态?他视线越过众人,投向伏羿卧房内。
  原本遮挡在床前的大幅墨黑绸布已经被扯落掉地,露出后面一尊白瓷人像。是个青年男子,正悠然而坐,微垂首,双臂轻舒,悬在膝头横放的古筝上。
  人像身上,穿了身水银色的衣衫,宽袍广袖,说不出的清贵优雅。头发用的真人黑发,玉冠珠坠,被墙角的烛火一照,映出流离宝光。
  人像的双瞳,赫然是用两块墨玉雕就镶嵌,隐隐然透着温润光泽,随着烛火的明灭,男子的目光仿佛也在不断变幻流转,虽是一尊瓷像,却若有生命。
  连沈沧海,也为那两道目光微生恍惚,随即清醒过来,蓦然醒悟。这姿容出尘的白瓷人像,应当就是伏羿那个已然离世的情人。
  这等风神,难怪伏羿会为之倾倒,念念不忘……些微他自己也分辨不清的滋味慢慢从心底翻涌而上。沈沧海默然移目,才发现人像脚边散落着好多块大小不等的破碎瓷片,依稀看得出是只人手的形状。
  他暗暗心惊,想不到那丽姬夫人为了弟弟,居然不惜触伏羿的逆鳞,用瓷像来要挟伏羿放过云飞。可这只手一碎,只怕丽姬连自己的性命也要赔了进去。
  果然——
  「云丽姬,妳敢动他,是不想活了!」伏羿咬牙切齿地瞪视着女人,怒火中烧,走近云丽姬,用力踢了两脚。
  云丽姬面色痛到煞白,紧紧捂住小腹,仍在苦苦哀求:「大王,是臣妾没管教好飞弟。大王要出气,就请责罚丽儿。」
  「妳!」伏羿一脚又待踢出,却见云丽姬裙襬上逐渐渗开团血迹。他呆了呆,那一脚便没有再踢下去,转身从个将领腰间抽出鞭子,「啪」地甩开,就朝云丽姬背脊抽落。
  鞭子还没落到云丽姬身上,一条人影忽然跃进他视线,挡在云丽姬上方。
  伏羿一眼看清那人是沈沧海,执鞭的手硬生生顿在半空,鞭子尾梢仍是扫过沈沧海肩头。衣裳即刻撕裂道口子,几点血珠随之滴落。
  他怒视沈沧海:「你又来多管闲事,让开!」
  沈沧海是见情势危急,无暇多想就从轮椅上扑了过去,摸着肩头皮开肉绽的伤口忍痛道:「伏王,丽姬夫人只怕是动了胎气,再打,母子性命难保,伏王三思。」
  伏羿俊脸上神情古怪,气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沈沧海,再不让开,休怪我不客气。」见沈沧海依然护着云丽姬,毫无闪避之意。
  伏羿眼底戾气骤浓,冷哼一声,扬鞭风声虎虎,直抽沈沧海。
  他固然爱才,但绝不容许沈沧海在诸多将领面前公然挑衅他的威严。
  「啪啪」两响,沈沧海胸前衣衫上顿时印出两道殷红血痕。
  沈沧海痛得眼前发黑,却仍张开双臂,将丽姬护在背后。
  「你还不肯让开?」伏羿再度举高了皮鞭,表情阴沉欲雨,声音反而变得轻柔缓慢起来。
  边上矢牙知道,这是伏羿动了真怒的前兆。他急忙上前,低声道:「大王,沈公子体质不比军中武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