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翱翔1981      更新:2021-02-26 17:55      字数:4750
  及米阳女士。米阳女士是要回去过圣诞节的,定了最迟时间是在十二月二十二号。而今天已经是二十号,关米夏回头看了日历的日期,嘴翘得老高。
  意大利伟大的艺术家列奥纳多。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这幅画是他直接画在米兰一座修道院的餐厅墙上的。 沿着餐桌坐着十二个门徒,形成四组,耶稣坐在餐桌的中央。 餐桌旁共十三人,这是他们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顿晚餐。
  而这也是他们三个人的晚餐,关老爷子没有参加,这场游戏关系的主角是关爸爸,米阳女士和她们“爱”的结晶———关米夏。
  坐在长长的实木桌旁,跟前的洁白瓷盘上放的是顶级的法国菜。那时外国风还不是很流行,这正宗的餐馆是提供给个外国领事的。关爸爸之所以选择这,是因为吃法国菜的时间很长,传统的法国菜有13道菜,从头盘开始到甜点,他们有足够的两个多小时,时间是关爸爸想要挽留的。他爱面前这一大一小的女人,爱她们,所以尊重她们的选择。关老爷子拿着笔杆指着他,骂他活该。
  “米夏,我和你爸爸决定分开。我们尊重你的意见,你想跟爸爸还是妈妈?”十几岁的关米夏听见“分开”两个字,黑着脸在坐位上,一声不吭,她明白“分开”含义。之前美好的团圆只不过是一场梦,在关米夏醒来之后才发现现实就像另一场梦,噩梦,来得太快,太突然。
  “如果你跟我回美国,放假还是可以回来看爷爷的。”关米夏的一举一动成为餐桌上这对离别夫妻的关注。关妈妈,哦,不,米阳女士又补充了一句。关爸坐着,一动不动地盯着关米夏,眼神放得很远。
  强压抑自己跑出去的情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我需要时间想想,明天晚上答复你。”她的冷静不像是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所表现出来的,餐桌下的两只手拧成拳头,青筋明显地印在上面。
  “好,我会订后天早上十点钟的飞机票。”
  三个人谁也再没有出声,平静地把十三道菜一一吃完。关米夏如嚼蜡般无味,所有东西挤着脑袋里,像塞车的长龙让人心烦气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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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虾米,你怎么在这?这么晚了还不回家?”说话的人是宁墨,远远见到关米夏一人坐在榕树下的秋千上,没什么精神地轻荡着。
  历经两个小时五十分钟的漫长晚餐后,九点多回的家。屋里的气氛压抑得人透不过气,关老爷子没见到人,房门的缝隙透出微光,但没有任何声音。关爸爸走进书房,合上门板,关妈妈走进客房,再也没出声。最后自己选择逃离,出来接受寒风的洗礼。
  许久没见面的宁墨,今天总算见上了,可惜没有那种心情。抬头望了宁墨两眼,又回到她脚下的沙子上,没有回答,没有出声。
  关妈妈的回来的消息宁墨是知道的,可惜最近参加了数学竞赛,老师给安排了补习,每天晚上都很晚才回到家,没机会跟关米夏碰上面,本来还想抽空去关家蹭顿饭,顺道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关妈妈。
  “怎么还学人沉默呢!”见关米夏久久不出声,宁墨也急了,心底已经有了疑问。
  再抬头,宁墨看到的是眼睛噙满泪水的关米夏,珍珠般地啪落在自己的腿上。男人有两种,会哄女人和不会哄女人,遗憾的是宁墨属于后者。见过未满七岁的她一个人登台表演,坐在钢琴旁像个落入凡间的精灵,那时候的她骨子里篆刻的都是坚强。此时此刻却哭得像个泪人儿,一碰就碎的瓷娃娃般地脆弱。
  “墨墨,我妈妈说要跟我爸爸分开了,‘分开’你懂吗?”呜咽地开了口,伸手抓住宁墨羽绒大衣的衣角,接着说:“他们要离婚啊,我不想他们分开,可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宁墨张开双臂揽她入怀,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衫,呜咽声埋在他的怀里。
  “虾米,你还小,那是大人的事情。”顺着关米夏的发丝,宁墨把手放在上面轻轻地抚摸着,试图降低关米夏的情绪。这一消息太震撼了,他这一局外人都不忍心看到这家子就此散离。
  兴许,关米夏在宁墨的怀里哭累了,对于宁墨要送她回家的要求没有异议,迈开脚步走在前头,宁墨跟随在后。
  夜,黑得惊人!微亮的路灯,软的橙黄暖色并没给人带来温暖。刺骨的寒风能找出每一条空隙钻入,寒意透过脚底,直闯心头。
  站上门前那被风雨吹刷过的石阶,关米夏回头注视了宁墨好一会,眼眸之间写满真情。
  “如果我去美国,你会想我吗?”
  这句话彻底让某人整夜未眠,卡带似的重复着那个小小的声音。
  第二十章
  十二月二十一日早上,关米夏照常搭着校车去上课,平静得像一池未起波澜的春水。
  出门前,保姆给她塞了俩个土鸡蛋,还外加了一句“这是你爷爷昨天上西城外的农庄买的,特新鲜,专门留着给你吃的。”
  保姆自是知道这家子将要发生的风风雨雨,关老爷子从米阳女士回来后就越加沉默,总是有意无意避开关米夏,估计是怕越看越不舍。但儿子已经说好,让孙女自己选择,他这个做爷爷的不能给她压力。保姆明事理,也不忍心看到关老爷子愁眉苦脸的过日子,而且这小丫头要走了,欢笑也会随之消失的,好心地替他们那不闷声的爷俩出出头。
  关米夏知道从这到西城外的农庄有多远,爷爷半个月都会去一次,就为了关米夏半年前无心的一句话“要是能天天吃到这里的土鸡蛋,我会幸福死的。”关老爷子每次去拿鸡蛋的数量不多不少可以让关米夏吃上两个礼拜,这半年来风雨无阻。
  眼见明天的一步步逼近,其实自己不喜欢那个遥远的国度,但是米阳女士,自己的妈妈要回去那里。太久没有母亲温暖的小孩对母爱是极度的渴望。
  让米阳女士错过登飞机的时间!
  这是同桌佟同给她的主意,佟同也是见她最近的情绪大起大跌,才开口问了关米夏的情况,满脸同情的看着她。关米夏了解同桌佟同的性子,知道她不是说是非的人,也就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的大概讲给佟同听,但省略了自己父母要离婚的这一条。
  放学捏捏口袋里拿张毛主席头像的人民币,虽说关家也是大富大贵之家,但给小孩的教育都是从苦做起,那是她存了好久好久的零花钱。没有回家,直奔学校附近的商场。雪糕那时不比冰棍流行,冬天里的雪糕也算是稀奇品了。跑了三条街才在一家小型的百货商店找到最后库存的四盒雪糕,没有口味选择,都是草莓味的。欣喜地抱着它们在广场的角落一口一口地吞起来。但关米夏不知道这四盒雪糕是店家夏天卖剩的,埋在雪柜的最低层,上面被冬天的火锅料理覆盖住了。店家也是十分黑心,看见有人付钱买垃圾货,自然没有异议的收下那张人民币,还笑得很猥琐地跟关米夏说:“雪糕是买三送一,另外一盒不收你钱,以后要多点来这买东西。”并找回给她一张面值为五十的假币,还有两张面值为十的真币。
  记得前天晚上刚飘下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没有下得多大,就薄薄地一层铺在地上。气温还没回升,冷空气依旧在这所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盘旋。
  冬天吃雪糕,用享受地说法就是“过瘾”,其实还有另外一种说法,就是“受罪”。身上穿的是上个星期跟妈妈去买的羽绒大衣,厚厚的包裹在身上,显现出的面积也大了,但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广场中,没人发现她的身影,或许应该说没人愿意去发现她的身影。一口一口地用那根木制的小勺子不停地把手里的雪糕往嘴里送。嘴里呼出气体不知是冰冷的还是温暖的,嘴唇在解决了一盒雪糕后,从原来的玫红变成了浅紫。到第三盒雪糕的时候,关米夏全身已经开始不停地发抖,手脚接近听不到控制。分不清肚子的哪个位置正在被那些冰块冻得隐隐发痛。耐力可嘉的她硬生生地把最后一盒雪糕咽下,撑起背后那堵又厚又冷的墙,一步步迈向搭公车的地方。冬天的天很容易黑,老师说这是因为太阳直射南半球,北半球的昼短夜长,卖火柴的小姑娘也是在那个寒冷的冬夜想起了她的亲人,然后在旧年的最后一夜笑着离开,回到遥远的亲人身边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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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公车,脚步移动得极缓慢,左手捂着肚子的下方,企图隔着那层厚厚的羽绒和肚皮传点温度给胃,其实手脚已经冰凉透了。远远地看见两个身影在还未太黑的夜中抱在一起。一步步逼近时,三个人中的两个愣在那里,关米夏上下打量他俩人一番,再把眼睛锁住在米阳女士身上,那个现在名义上还是她的妈妈,还是关太太的女人身上。
  米阳对面的男子眼眉之间有着纯正的东方形象,头发是褐色的,高挺得鼻子像极鹰勾。身材的魁梧使得在他身上西装的衬托下像极了橱窗里走出的模特。见这小女孩望着跟前的亲密爱人,乔治知道这就是米阳的女儿。
  关米夏眼直直地注视着自己的母亲,直道米阳女士开口:“米夏——”
  话被关米夏打断了:“你不要告诉我,你打算回美国就是因为他。”
  回应关米夏的是一片死沉的寂静,乔治夹在这对母女的中间,更加无法开口。这和他幻想的第一次和关米夏见面产生了巨大的反差。这位亲爱的中美混血儿友人习惯了美国家庭的分分合合,在他的思想中这是比喝白开水还正常的东西。他以为至少能以一个友邦的礼仪和关米夏亲亲脸,抱抱的。
  “我不会和你回美国的。”一字一句地咬牙说出,手里的拳头上爬满绿色的经脉。
  “米夏,米夏,你没事吧?不要吓妈妈。”
  ……
  倒下的那一瞬间真的觉得自己解放了,就那样子闭上眼,一辈子,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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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烧持续一整个晚上,又吐又泻的关米夏折腾得护士们都忙翻天,院长大人亲自到病房把关,谁都不敢怠慢半刻。还好关米夏的胃动力十足,才免去洗胃的风波。关爸爸和关老爷子坐在病房门外的长椅上,同样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心头紧紧压着块大石,脸黑沉到极点。院长大人在他们面前连声拍胸脯保证这小姑娘没啥大事,很快烧退了就好了。米阳女士同她的亲密爱人坐在关家二男的对面,没敢抬头对视关爸爸的眼,米阳女士一直低着头,手里的纸巾被捏得不成型。
  护士的天籁之音唤醒这群熬了整整一夜疲惫不堪的人们:“病人醒了,家属可以进去看一下。”
  关米夏抿了抿那干得快暴开的嘴唇,声音极其虚弱,第一句话就是:“我不伟大,不能陪着你回去,也祝福不了你,请你拿着你的绿卡滚回你的鸟地去。”这句是对米阳说的,米阳接受不了自己女儿的这一番话,捂着脸跑出病房,乔治紧跟其后。
  “爸爸,我想喝糯米粥,甜甜的那种。”关爸在米阳离开后还愣在原地。
  “好,爸爸这就让保姆阿姨给你煮去。”关爸爸转身出病房,打了个电话回家让保姆立刻去煮。关老爷子坐在病床边缘,紧握住那只小手,口里念叨着:“没事了,没事了。”不知是在说给关米夏听,还是在安慰自己那飘浮在半空中的心终于可以放平。
  进口的糯米粥,温温的,稠稠的,甜甜的,化开了舌头上那层厚厚的舌苔带来的苦涩,唇齿之间有了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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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阳女士还是在国土上过完的圣诞节,天天准时到病房门口报到,永远都是被拒绝入内。抱着遗憾的心最终还是登机回美国,她原本就觉得和关爸爸离婚,关米夏的抚养权肯定不在自己手上,纯粹是想要那点侥幸心理。可是她没有想过,女儿会反应这么强烈。这也怨不了关米夏无情,当一个人编织的美好未来,一下子落空时,那不会是从天堂掉进地狱那么简单,而是摔得浑身破碎,梦自然也没了。
  米阳走的那天已经是接近农历的新年了,关米夏出院后的一个礼拜。那天下了点雪,飞机延飞了一个小时。逃出家门的关米夏用自己所剩不多的零钱打了辆的士去了机场,远远地在候机的地方看见米阳穿着貂皮大衣坐在那个混血儿身边。自己躲在不远处的柱子后,默默地注视着自己的母亲,直到她起身,拖着行李消失在通道上。
  机场外,对着划过天空的飞机大声呐喊:“我他妈的恨死你了,恨死美利坚。”
  关爸爸是在半个小时候出现在关米夏面前的,不知关爸爸在自己身后站了多久。这对父女,有着不需要言语的默契,关爸爸拍着关米夏的肩膀,示意她上车。其实关爸爸也是来看亲亲爱人最后一眼的,为自己和米阳之间划上一个句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