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想聊      更新:2021-02-26 17:40      字数:4910
  看着面无血色的牡丹,黄医师又说道:  「如果你害怕,我可以替你跟先生说。你放心,不会有事的。」这句话,让牡丹猛然回过神来。
  「不,别告诉他!」黄医师一愣。
  他讶异的表情,让牡丹发现,自己太过激动,连忙放缓了语气,开口解释着。
  「或许--我是说,我可能只是太累了。」她试图让语气不要那么慌乱。  「至少:等真的确定后,再告诉他。再说我的月事,向来就不规律,说不定这几天就来。」最后这一句,是不折不扣的谎话。她的月事向来规律,从来不曾迟过,但是黄医师不可能知道这一点。
  牡丹的双手,紧紧的交握着。她紧张的看着黄医师,再度要求。  「所以,暂时不要告诉他。」黄医师看着她.皱了皱眉,半晌之后才点了点头。
  「好吧,如果你希望这样的话。」她几乎用尽了力气,才有办法挤出微笑。
  「谢谢你。」黄医师点点头,走了出去。
  送走医生之后,牡丹关上房门,将额头靠在门板上,紧紧闭上了双眼。怀孕?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
  她颤抖的睁开眼,匆匆坐到梳妆台前,从抽屉里拿出精致的镜盒,然后熟练的打开它。镜盒的底部,有个隐藏的小空间,里面放着她带来的药丸。
  这些,是我特别去请人调配出来的药,可以防止你怀孕。
  当初,夫人是这么告诉她的。只要你按时服用,就不会怀孕。她颤抖的手,握不住镜盒。镜盒翻覆时,深褐色的小小药丸,瞬间撒得满桌都是。
  这些日子以来,她从来不曾忘了吃药。她非常清楚,要是不按时吃药,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些药仍无法阻止他让她怀孕?
  牡丹揉着太阳穴.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怀孕?
  她浑身颤抖着,伸手环抱自己,双眼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的面容。她不能怀孕!一旦怀了黑仲明的孩子,就代表着,这一生一世,她都必须跟他牵连在一起。
  黑仲明的孩子。
  这是一个太过可怕,而且无比沉重的负荷。
  她不能有孩子,她还有债要还,还有仇要报,她还没有查清楚,当年是谁害死她的父母,纵火烧掉她的家。
  况且,黑仲明不是普通人,孩子一旦出生,就必须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过着跟他一样,被敌人环伺的生活。
  没有人会爱他,没有人会疼。就像是当年的黑仲明!
  牡丹颤抖着,他双手抚着小腹,苦涩的喉咙紧缩着,她的心中,清楚的知道一件事--她不能生下这个孩子。
  窗外,白雪再次纷飞。
  黄医师迟早都会告诉黑仲明,她可能已经怀孕的事实。
  他不可能不说的,毕竟他是黑家聘请的专属医师。但是,他无法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怀孕,她只要在下次会诊前……恢复……就行了……牡丹走进浴室里,放了一缸冷水。水不够冷。
  屋子里的水管,为避免冬天时结冰,所以是跟着暖气通道走的,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其实都有些温热。
  别去想。
  她告诉自己不要多想,趁着屋外的人不注意打开了落地窗,一次又一次握着水瓢,舀进冰冷的白雪。
  别去想。
  很快的,浴缸里的水,和白雪融在一起,变得冰冷刺骨。有些尚未融化的白雪、成块的漂浮在水上。
  她告诉自己,这么做是最好的。她只是洗一个冷水澡,而这一切,只是一场恶梦。
  她的双手已经被雪水冻得发红,而浴缸里的水好冰好冰。她缓慢的脱下衣服,看着那缸冰水,再次告诉自己。
  只是一场恶梦。
  可是,滚烫的泪水,却几乎要夺眶而出。
  只是洗个澡而已。
  牡丹深吸口气,努力说服自己,只要抬起脚,跨进冷水里,然后忍一忍,事情很快就会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却只能站在那里,颤抖的看着那缸水。她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动弹。
  她没有办法抬起脚,坐进那缸冰水里。
  成串的热泪,滚落了她的脸颊天啊!她做不到,她没有办法,就这样走进去,残忍的扼杀一条生命。
  牡丹跪倒在地上,几近崩溃的,颤抖的用双手环抱着自己的小腹,眼里的泪水就此决堤。
  为什么?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就在她泪流满面,蜷跪在地板上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她心头一惊,仓皇的起身,还没来得及站稳,就看见黑仲明已经来到了浴室门口。
  「你在做什么?
  他锐利的黑眸,瞪着赤裸的她跟那缸漂着雪块的水。几乎就在那一秒,他已经察觉到她准备要做什么。
  「你怀孕了。」那是句陈述,而不是问话。
  「你想堕胎。」她血色尽失的脸跟慌张的表情,证实了他的想法。
  黑仲明无法想象,需要多么果断坚决的心意才能支撑着她去挖来这么多的雪,盛满了将近半个浴缸。
  她就这么不想要他的孩子?宁愿用这种可能会害她自己冻死的方式,也要流掉他的孩子?
  刹那之间,黑仲明的愤怒冲过了极限。
  他脸色铁青,大步的上前。牡丹吓了一跳不自觉往后退,却仍被他一把抓住双臂。
  「你就这么恨我?就这么恨我?」他气红了眼,用力摇晃着她.愤怒的咆哮着:  「你怎么可以这样做?」有力的指掌,紧紧抓着她,用力到几乎要折断她的手骨。
  「放开我!」牡丹用尽全力,抬手推开他,含泪的吼着。  「你在乎什么?不要告诉我,你不曾让别的女人怀孕,不曾逼她们堕胎--」黑仲明将她抓到身前,抵着她的脸,怒声吼道:  「除了你之外,我他妈的没有让任何女人怀孕过!」牡丹倒抽了口气,震慑的瞪着他。就在那一瞬间,她领悟到一件事--他是故意的,他故意让她怀孕!
  「你……你这无耻的家伙!」她火冒三丈的抬脚,想以膝盖蹋他的要害,却被他伸手挡住,还顺手将她扛上了肩,带出了浴室。
  「放开我!你这混帐!」黑仲明把她丢在床上,上床压着她,制止她的挣扎。他将她的两只手,抓到她头顶上,以大手箝握住,另一只手则扣着她的下巴。
  那双幽暗的黑眸里,跳燃着怒火,英俊的脸孔则因为愤怒而扭曲着。
  「我是混帐?那你是什么?胆小鬼?连保护自己的孩子都不敢?你有勇气替我挡子弹,却没有胆生下我的孩子?」他的言语,深深刺进了她的痛处。这反而让她更加的怒不可遏。  「我不是生产机器,要传宗接代,你大可以去找别的女人!」黑伸明咬着牙,危险的眯起眼。  「她们不够勇敢,不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的孩子。我以为你可以做到,我以为你知道,该如何教他生存下去,我以为你会懂得爱他!」他激动愤怒的责备,宇字句句,都有如拳头一般,重重敲击在她的心口。
  泪水再度滚落,她恼羞成怒的瞪着悬宥在身上的男人。  「你疯了吗?当我如此恨他父亲的时候,怎么可能还会爱他?」这句话,就像一条鞭子,狠狠的甩在他身上。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僵硬与颤抖。
  黑仲明深吸了口气,狂乱愤怒的情绪,从他几乎要捏碎她下巴的指尖,清楚的传来。
  青筋在他颧际清楚的浮现,他咬着牙,双眼赤红,一字一句的警告。  「你要是再做这种事,我就二十四小时绑住你,让你连吃饭、喝水,都得靠别人帮忙。」「绑我?你只有这点能耐吗?」牡丹眯起眼,红着眼眶,愤恨的嗤笑一声。
  「你就像你的父亲一样,他把你母亲关起来只因为她爱的是别人。你应该早就从你父母的教训中学会,把女人关起来,是没用的……」他屏住了呼吸.虎躯一震,面如死灰的瞪着她。那一瞬间,空气仿佛为之冻结。所有的谣传,都说宫清荷是病死的。但是,她看过那本日记,知道事实的真相,他的母亲其实是死于跳楼自杀。
  她不应该说的,但是她忍不住。她想伤害他,就像他伤害她一样。
  但是.在说出口的那瞬间,牡丹就后悔了。
  黑仲明没有心。
  他们都这么说。
  但是,她却成功的伤了他。那一瞬间,她清清楚楚知道,他并不像人们所传说的那么冷血无情。
  他有心,会流血,也会受伤。
  当黑仲明松开她的下巴,举起手的时候,她全身为之一僵,以为愤怒不已、且被她的话刺伤的他,就要伸手打她。
  但是她惊恐的反应,却只是让他低下头来,眯着眼、咬着牙,用手轻抚着她的脸,靠得很近很近,几乎贴在她的唇上说道:  「如果,你期待我会殴打你,那么很抱歉,我不会这么做。」他压抑的咬着牙,嘶声再说:  「我不是,我的父亲。」她伤了他。
  牡丹喘息着,看着近在咫尺的黑仲明。
  不要对他心软。
  她严厉的警告自己,却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也无法忽略他合黑的眼中,那像是从灵魂里透出来的伤痛。
  因为慌乱,她更急于保护自己,绝望的想伤他更深。
  「我恨你。」她说着,粉唇微颤。
  那双满布阴霾的瞳眸,因为她所说的话语,变得更黑、更深。
  慢慢的,黑仲明深吸了一口气。
  「那就继续恨我。」他看着她,抚着她苍白泪湿的小脸,一字一句的,冷声开口警告。「但是,别再提起我的母亲,或者,试图伤害我的孩子。否则,我会亲手,把你最珍爱的一切,全部撕成碎片。」他的警告,比起他的脸上像是被人千刀万剐的表情,根本不算什么。
  牡丹瞪着他,不知为什么,心痛得像是正有人拿刀在戳。一颗晶莹的泪水,悬在眼睫上,模糊了她的视线。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有办法从嘴里再度挤出话来。
  「离我远一点。」她的声音,闷闷哑哑的,仿佛被什么强而有力的东西,紧紧扼住了颈项。
  黑仲明冷笑出声,深不见底的双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他只是站起身,高高在上的睨着她,冷冷的说了一句。
  「你休想。」那个夜里,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地上的白雪,反射着屋里的灯火,照亮了屋外的景物。
  寒风吹起,呼啸嘶喊着卷起地上的白雪。庭院里那些高低造景、花草树木,在黑暗的狂风中,都成了魑魅魍魉的暗影。
  黑仲明坐在书房的皮椅上,手中拿着威士忌酒瓶,瞪视着桌上那摊开的日记。
  他知道,她看到了这本日记--他母亲的日记。
  她知道那能伤害他。
  她的确够勇敢,也的确够狠。
  你说像你的父亲一样,他把你母亲关起来,只因为她爱的是别人。
  你应该早就从你父母的教训中学会,把女人关起来,是没用的……双目赤红的黑仲明,举起玻璃酒瓶,直接对着嘴,狠狠灌了一口。辛辣的液体,烧灼着他的喉咙、他的胸口。
  只差那么一点,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对她动手。但是他不是他的父亲,他不会殴打她!
  你就像你的父亲一样!不一样!
  他跟那个该死的男人不一样!
  愤愤不平的,黑仲明捏紧了酒瓶,在恍惚之中,他仿佛能看见,母亲站在那房间的阳台上,静静看着他,露出抱歉的微笑。
  她美丽的脸庞,有着那天晚上才出现的可怕伤痕,胸前雪白的肌肤,浮现前两日被父亲殴打的瘀青,她纤细的手腕,也有着新增的瘀血。
  对不起……我再也受不了了……对不起……我永远爱你……那一天稍早,他们一起用餐时,她才紧紧的拥抱过他。他应该要更早些警觉的,但是当他困惑询问的时候,她却只是含糊带过。
  那一夜,和今晚一样,都下着雪。
  他听到争吵的声音时,立刻跑了过去。他应该要快点赶到,保护他的母亲,但他却去得太慢。
  黑仲明永远记得,那一天夜里,他飞奔过走廊,冲到了母亲的房间。
  父亲已经离开,而她站在那里,站在窗外的阳台上,身上带着新的、旧的伤痕,露出抱歉的微笑,在纷纷的白雪中看着他,然后就转身,跳了下去。
  她甚至没有再跟他说一句话。
  在那天夜里,他就曾经怀疑过,她在许久之前,就已经决定,要用这种方式离开他的父亲。
  而这本日记里记载的一切,只是证实了那个怀疑。
  他的母亲不够勇敢,即使爱他,她依然选择抛弃他,宁可死去,也要逃离那个恶魔。
  窗外,大雪不停。
  把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