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竹水冷      更新:2021-02-17 07:41      字数:4753
  ?br />
  她拿出一张黄纸递给他:“喏,替我撕两片树叶出来。嘻嘻,有你这心灵手巧的帮手在真是老爹保佑啊!要是就我自己一个人来,怕是得浪费掉好多黄纸才能撕出一张勉强能用的来哩。”
  沈寂涯方才已经痛下决心,差一点就对她说出那句“不错,田田,我喜欢你,我心里的情念就是你”了,冷不丁被她打断,心里原先那股劲儿猛地一泄,一时也不知是轻松还是失落。
  而暮田田一开口请他帮忙,他便立即想起她那会儿跟自己拼手工拼输了的往事,不禁又喜又甜,抿嘴一笑之间已经利利索索撕好了两片树叶,却不解其意:“要树叶做什么?”
  暮田田告诉他:“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这个叫做叶障符,一会儿咱俩把它们戴在身上,便能隐去形迹。”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一件至关紧要之事,连忙端凝容色,肃然叮嘱道:“你且记住,我是半神,身上紫阳之气虽强于你,却可收放自如,敛去无遗。你是凡人,你的阳气是光凭这符也遮不住的,你以后每踏一步,都须得先抬右脚——男左女右,此法可中和你身上的气息,教那鬼物哪怕是迎面相对都觉察不到咱们。”
  说罢,见沈寂涯一脸严肃认真地点头,她略为放心,啪啪两掌,将两张符拍在了他和自己身上。
  沈寂涯低头看看自己,再看看暮田田,脸上露出惊讶和疑问的神色来。
  暮田田嫣然一笑:“咱俩都戴着符,故能看见彼此,否则如何配合行事?走吧,咱们探探那鬼穴去,看那老妖婆究竟搞的什么鬼!”
  混沌天的光线应该约摸可以形容为非常明亮的夜晚,到底仍是朦胧,而且越往前走便越是冷得厉害。沈寂涯只觉得自己所有的感观都被冻得越来越迟钝模糊,一切从眼前飘忽而过的印象都像是隔着一层水汽,恍恍惚惚怎么也看不真切。
  暮田田告诉他:“阴气冰寒,越来越冷便说明咱们寻着了正路,那鬼物的老巢定然就在前方了。”
  她拉起他的手,将自身的阳暖之气缓缓渡入他的掌心。
  沈寂涯喘了口气,虽然仍觉得冷,却已不再那么难受,行动也重新变得自如起来。
  他一时间竟分不清究竟是暮田田果然身怀神力,还是她的执手于他而言本已是灵丹妙药。
  约摸走了一炷香工夫,终于看到一座颇为气派的府邸立在眼前。
  此处阴阴湿湿的,雨一阵儿一阵儿地下,不算大,倒有几分江南梅雨的情致,几许惆怅缱绻,几抹薄愁旖旎。
  暮田田忽然觉得有些伤心,猝不及防地又想起不知所踪亦不解心意的谭仲苏来。
  这是怎么回事?
  她心知有异,连忙拖住仍在怔怔往前走的沈寂涯,停在原地,想先弄清楚这里到底有什么不对再作打算。
  沈寂涯顺从地停下,默默与她执手相对。
  暮田田不经意间一个抬头,便发现他深深注视着自己的眸中满是如水哀愁。
  她猛然间想起老妈以前写过的无泪之城。那倒不是她的原创啦,她只是引述过,人们一旦进入这座无泪之城,就会为其中无处不在的悲哀所感染,忍不住要流下泪来。
  原来这是一种真实存在的东西!只不过以暮田田的专业眼光来看,这无泪之城并没有那么飘渺不定玄冥抽象到像哲学的地步,这种直接影响到人情绪的东西是一种怨气。
  这里原本阴气浓重,再加上怨气,便又冷又湿,时不时老在下雨。
  刚才那些鬼魂固然怨气深重,却已被渡化,那么看来是这座府邸之内也存在着怨气了,而且其强烈程度甚至更高于刚才那百来个苦命冤鬼怨气的加和!
  是这里面还关押着更多更大的苦主,还是……
  虽然状况无法完全搞清,但暮田田起码能确定这种情况本身并没有危险,她这才示意沈寂涯可以走了。
  她再叮嘱了他一遍:“注意脚下,永远先出右脚!”
  他们来到府邸门口,抬头只见院墙森落。沈寂涯一臂带在暮田田腰间,俩人跃上墙头,院内情形顿时尽收眼底——
  只见一溜暗红的廊檐之下,刚才那位送子娘娘正与几位新收来的少男坐在一排摇椅上欢笑谈天,檐下吊着绿绦长垂的花篮,从这里的栏杆望过去,一旁的房舍正堪入画,在这里倚栏,真是难以言喻的书香古雅,端严庄静。
  他们身后的屋里大约正有乐手演奏,丝竹鸣响,缭绕不绝,而廊外的雨滴串串不尽,情境着实浪漫甜美,真可谓不是神仙赛似神仙啊!
  暮田田原以为鬼窟之内势必满目疮痍,绝对是R级暴力电影中那种未成年人免观的血腥场面,不料竟是如斯美好,而更令她讶异的是,不过这么一会儿不见,这位送子娘娘居然显得又比刚才年轻了些,颜若春花,粉嫩水润,说她是二八少女都不为过。
  虽然这场面温馨美好,暂时还非常健康,不过根据刚才那些男鬼的陈述,这应该已经是NP的雏形。暮田田想起自己先前听说这位送子娘娘专收少男少女时产生的好像是娱乐圈潜规则的感觉,越发觉得自己真是料事如神——不对,不是“如”,应该说自己真是神仙啊!
  她沉思片刻,拉着沈寂涯跃下墙头,低声道:“咱们四处探探去,这里面定然还有蹊跷,找到方才那些被带回来的少女恐怕就能解开谜团了。”
  他们俩悄然举步,贴墙而行,走过院内每一条大路小径,每遇到一扇门窗都要试图入内查看,每遇到一个疑似机关的东西都要停下来仔细研究一番。半天下来,却一无所获,这院内好像除了那个女主人和几个面首类型的男伴之外,就只有木然劳作的下人,没看出来半点不对的地方。
  虽然先前已经听那些鬼魂说这里面的下人毫无拷问价值,暮田田还是抓了一两名来,打算凭借自己的神仙身份从他们嘴里挖出点有价值的信息,却发现他们的三魂七魄全都被打散、再重新组合过了。这如果是邪术暮田田还会解,可它事实上是相当于把一组源代码重新编写成固定的程序,这是不可逆的,这些下人就像机器人一样,完全没有了自己的意志,只知道每天按照既有的设定进行一切活动,根本没法跟人交流。
  确认了这一点之后,暮田田气恼又沮丧,倒是沈寂涯来安慰她:“别急,如此也好,他们既然麻木不仁,也就不会知道提防咱们,咱们不如跟着他们,看看他们会不会做什么特别的事,至少他们中一定有人是要去给那些少女送食物的,到时候咱们跟过去就是了。”
  这似乎也的确就是唯一的办法了。暮田田点点头,给自己加油鼓劲:沉住气!都已经在敌人的大本营里了,还怕挖不出真相来吗?
  既然是这样,他们索性找到厨房,就在这里往墙根一坐,开始以静待动。
  没过多久,就有几个厨子打扮的下人进到厨房里来,开始生火做饭。
  暮田田看着看着,只觉得百无聊赖。
  然后,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我怎么会觉得无聊呢?
  忙活了这么大半天,自己早就饿得慌了,此时食物当前,应该看得精神抖擞闻得口水狂冒才对啊!
  稍一留神就知道症结何在了:这些饭菜一点都不香,而且看起来也完全不诱人,说难听点像猪食比较多,就是那种只管饱肚子养膘、不管你是不是觉得好吃的食物。
  暮田田本来想当然地以为这些食物当然是做给那女鬼和她的NP男们的——毕竟他们才是主子,怎么也得先尽着他们吧?至于送给那些囚徒少女的食物,残羹冷炙能维持生命也就够了啊,难道还用专门做?
  可现在看样子不像啊,这么不香的东西,而他们明明那么会享受的。
  那么看来是要先喂那些少女了。
  正琢磨着,食物做好了,陆续有下人进来,将几大锅东西分装在巨大的碗钵里,一托盘一托盘的流水介送了出去。
  不对呀,这阿姨今天带回来的女孩子才多少人啊,怎么吃得了这么多?
  不对劲的地方往往就是突破口,暮田田拉着沈寂涯,欢欣鼓舞地站了起来:“咱们跟过去看看!”
  于是,他们俩跟在这一行端食盘的下人后面,绕来绕去,最后来到一座富丽堂皇的院落之内。
  这院子里到处弥漫着一种颓靡香艳的气息,平白让人想到什么怡红院之类的少儿不宜场所。
  暮田田和沈寂涯同时一愣:咦,这不是地牢啊?
  刚才他们俩也到这里来过的,但觉得地牢肯定不会在这种地方,所以就没有查看得太过仔细。
  他们俩不约而同地捏了捏对方的手,对视会意,因为这个巨大的疑惑而兴奋且紧张起来。
  跟在最后一个下人身后,他们进到屋内。这里面所有窗户都下着厚厚的帘幔,弄得屋里黑漆漆的,仅屋角点了一盏油灯,豆大的火苗静静凝止,倒像一滴方才流出犹自微热的眼泪。
  沈暮二人方一入内就觉得压抑得厉害,暮田田立即想到了北京的故宫,透过门缝窗缝看那些殿宇内部,就是这种感觉,虽然金碧辉煌,可是阴森森的像口豪华深井,在这里待着绝对不会舒服,时间长了恐怕还会患上抑郁症呢。
  再看那些下人们,除了第一个人之外,他们都把食物放在了地上,然后从排在最末的一位开始,一个一个返身走出,仅余下三个下人。
  此时暮田田和沈寂涯刚刚适应了这里面的光线,定睛一看,几乎惊呼出声!
  吉尼斯世界纪录级巨型胖子
  这屋里不但不是关着那些少女,甚至都不是关着一屋子人,而是……
  只有一个庞大的身躯!
  再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暮田田和沈寂涯才分辨出这不是一只巨型饕餮。
  他就是一个人!
  一个人胖成这个样子,已经不可能分辨出性别年龄,就算他是男的,胸部也大得垂到了腿上;就算他是老人,皮肤上的皱纹也早被脂肪填满绷紧。
  怪不得他一个人就要吃这么多食物啊!他究竟是因为胖才要吃这么多呢,还是因为吃这么多才这么胖的?
  他们很快就发现恐怕这两种猜测都不够准确了,这人看样子……怕是被填鸭式地活活喂成这么胖的!
  只见那三个下人,一个端着食盘,另一个扒开这大胖子的嘴,第三个人一勺一勺地往里喂,每填进去一口,那个扒开他嘴的人就将他的下颚一抬,强迫他吞咽下去。反正都是猪食一样浓稠的流质,他根本不需要咀嚼。
  这大胖子显然是极不情愿的,边吃边含混地发出哀哀的哭声。可他实在是太胖了,胖到空有这一身肉,却根本无法动弹,想反抗都不行。暮田田以前只在美国才见过这么胖的人,胖成这样基本上就算在吉尼斯世界纪录里也是谁与争锋独孤求败的地位了,他必定每天都只能这么躺着,连坐都坐不起来,要出门就得把房顶或者墙壁拆了上起重机吊出去。
  如果这个人是自己不知节制才胖成这样的,那也就活该了,可他明显是被虐待成这样的!
  暮田田再也看不下去,连忙一推沈寂涯:“寂涯,你快去将那几个人制服,别让他们再折磨这……这位……大叔(?)了!”
  沈寂涯也已经咬牙切齿怒火熊熊,当下应一声“好”,闪身上前出手如电,即刻将三个傀儡点得动弹不得。
  暮田田跟上来帮他把这几个人推倒在地,然后一把扯下俩人身上的叶障符,对那早就一脸莫名震惊的大胖子抱了抱拳:“这位……”
  这会儿离得近,暮田田仔细再看,稍微能确定一点对方的性别年龄了:“这位大哥,您这是……”
  这个超级大胖子仔细看能约略分辨出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他脸上犹自淌着眼泪,方才被强行喂食时气恼和委屈出来的泪水还在,此时应该是羞惭又感激,倒哭得更凶了;再加上刚才一口食物填进去,那个下人尚未来得及迫他咽下就已被点倒,这会儿那些沥沥拉拉的粘稠液体从他的嘴角倒流出来,看起来既恶心又狼狈,倒是可怜。
  他口齿不清地说道:“多谢二位相救!你们、你们是……”
  他没有拒绝“大哥”这个称呼,但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是雌雄难辨,一听就是声带里也塞了过多脂肪被中性化了的。
  暮田田简短地自我介绍道:“我们是阳世的伏魔使者,查知此处事有不对前来料理的。大哥,您是怎么被困在这里的?又怎的沦落成这副模样?”
  这男子听她说了他们俩的身份,当即又惊又疑。和暮田田设想的自己马上就会被当成人民解放军感恩戴德的情形完全不同,他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你们是冲着阿滦来的么?你们要对阿滦如何?两位英雄,求你们高抬贵手,不管阿滦有什么错,你们且请放过她吧!”
  阿滦这个名字,沈暮二人都是头一回听说,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