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竹水冷      更新:2021-02-17 07:41      字数:4760
  她看到旁边有一家门脸不错的馆子,便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沈沧岭果然也跟了进来。此时正是饭点,人满为患,正好只有一张小桌空着,已经被先进来的暮田田占了,沈沧岭只好臭着脸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暮田田也不敢跟他说话,各自点了吃食之后,便默默地枯坐着干等。
  左右都是无聊,他们俩不觉开始听起了周围食客的说话,很快就不约而同地注意到,邻桌的话题最是有趣。
  只听一个说:“说起来那天那位小哥还真不是盖的,他一出马,这吸血妖邪的事果然消停了呢!”
  另一个奇道:“是吗?怎么?昨儿晚上没死人了?”
  “可不是!没听说昨晚上有人被吸血而死了呢!”
  “可也不知道那小哥自己怎么样了,昨晚自从他离开客栈说要前去对付那吸血妖邪之后,便再也没有回去。”
  “应该无事吧?据说今天早上满城的人都担心他呢,客栈的老板好意开了他的房门进去查看,发现他的行李全都没了,怕是已经连夜离开了。”
  “真是好人啊!做了好事还不肯留下来受谢领赏,这等高风亮节,真该给他立个功德碑啊!”
  ……
  暮田田忽然萌生了一种身为明星却忘了戴墨镜上街的不安全感,刚低下头才想起来,自己今天是女装,一般人一眼之下认不出来,还好还好!
  暮田田的长相是那种特别有可塑性的类型,梳辫子和披下头发的样子全然不同,梳不同发髻也可以给她带来截然相反的风情。正因如此,老妈还心心念念打过主意让她将来去混影视圈哩,反正她不愁吃喝不畏强力,也不怕她被潜规则什么的。
  所以说起来,那天蒙拔山没认出她倒也不完全像谭仲苏所说的那样,仅仅因为他是个打打杀杀的粗人,至于广大人民群众就更不容易认出她来了,因为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的那一次,大多数人都离得远,根本看不清她长什么模样,只记得是个清秀俊美的少年郎,还那么胆气冲天的,谁想得到她其实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女孩?
  她连忙暗拍胸口,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忽然又有些怔忡:可谭仲苏好像不费吹灰之力就认出我来了呀……
  他心里真的没有我么?
  难道会是讨厌到化成灰也能认出我来的地步?
  不知不觉中,她一抬眼,就看到沈沧岭的目光凛如剑气,直向她逼了过来。
  她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见第三个人插言道:“说起来可也奇了,昨晚上的确没听说谁被吸血而死,可城关镇东头的老郑头家那小子还是没了!”
  “是吗?是昨天晚上没错?”
  “可不?而且那孩子今年方满十五,尚未娶亲,可不就是童男吗?他爹娘哭哭啼啼了一宿,今儿个去吊丧的亲戚朋友们也都瞅见了,那孩子的确面色乌青,似是暴卒,绝非失血而死。”
  “唉,看来这命啊,它就是躲不过,就算不是遇上吸血妖邪,该这天没了的人呀,他也还是就没了啊!”
  ……
  暮田田正听得入神,冷不防沈沧岭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压低声音问道:“田田,昨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见到那吸血妖邪了?”
  暮田田怔怔地点了点头。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先前说的话,沈沧岭压根就真没相信啊。
  而他的脸色越发难看:“那你刚才去那谭府是干什么去的?难道吸血妖邪真是那个谭仲苏?那天蒙拔山说的那些话果真不假?而你对此早已知情?”
  暮田田知道已经瞒不住他,而且如果真要嫁给谭仲苏,也的确不能瞒他,于是又点了点头。
  沈沧岭惊怒交加,扯起她就往后门大步走了出去。
  差点叫人给卖了
  饭馆的后门外正是一条幽僻的小巷,四顾无人,沈沧岭一把掐着暮田田的双肩就把她堵在了墙角:“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以前就认识谭仲苏?你明知他是吸血妖邪,还要出来装神弄鬼的替他遮掩?”
  暮田田一听,这事儿客观说起来,自己还真是理亏哈……
  她做贼心虚,垂下脸去:“我……哥,那天你和爹爹见到我时,我身上中的那一剑,其实原本是毒剑,就是蒙拔山刺的。是谭仲苏替我将血中的毒吸了出来,那时我便、便已对他有意……”
  沈沧岭额上的青筋扑扑直跳:“你为虎作伥,我还糊里糊涂为你帮凶,打伤了那蒙拔山,令他颜面扫地?”
  暮田田一汗:我ft,这事经他这么一说,好像真有这么性质恶劣哈……
  沈沧岭气极,将她狠狠拨到一边,返身一个纵跃便没了踪影。
  暮田田自然追不上,而且就算她有那本事,此时沈沧岭正在气头上,她也不敢去惹他。
  心情糟糕透顶,她更没胃口了,本来去饭馆也是为了照顾沈沧岭,现下没了这个必要,她根本懒得再进去,便悻悻地往巷外走了出去。
  暮田田低着头一直心神恍惚,走了一会儿才发现之前大概是选错了方向,这会儿倒是离开那条巷子了,可也没有回到先前的主街道,而是糊里糊涂又进了另一条巷子。
  四下里看了看,也没什么人,偶尔遇见几个,不是小孩子就是聋哑的老婆婆,什么都打听不清楚。
  她既无奈,却也不急,索性再往前走走,等回到大路上或遇到明白人就好办了。
  这么走了一忽儿,远远的听到有哭丧的声音,暮田田心里一动,循声望去——
  嘿!这不是昨晚上去世的那个男孩儿家吗?
  这么说,这就是先前邻桌食客所说的城关镇东头的老郑头家了。
  头一夜暮田田是摸黑来的,本来对周围环境就没仔细观察,而且当时还是跟着一对黑白无常,有人带路,更是无心,所以直到跟前才认出来。她不由自主地又往前走了一小段,就听清哭丧的内容了——
  “我苦命的儿啊!究竟是谁害了你呀!天杀的怎么比吸血妖邪还狠毒啊!”
  暮田田默默地汗了。那孩子是只有这么多年的寿数,是阎罗王把他收回去的,您要说阎王爷比谭仲苏狠毒……
  这话也不知是对是错,更不知这俩当事人听见了究竟是喜是愁哈。
  哭丧的是孩子的母亲,旁边另有个中年妇女在安慰她:“郑嫂,人已经没了,你还是节哀吧。唉,虽说是不幸,却也有万幸。今年不正好就是送子娘娘降临的好年头吗?算算时间就在这几天了,不如你们俩口去求她老人家发发慈悲,你二人年纪也还不太大,说不定明年又能生个儿子了呢?”
  暮田田一愣:送子娘娘?
  她知道民间历来都有麒麟送子或观音送子的传说,一般都是老百姓去庙里上香之后,倘若灵验,则会在某晚梦见该神仙抱着个男婴前来往自己怀里一送,不久就会发现自己有孕。
  可听这阿姨的说法,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啊。今年正好是年头?降临?还就在这几天?怎么听那意思都是这位“送子娘娘”会亲自驾到啊。
  如果真的有送子的本事,那她怎么的也得是个神仙了,可神仙不至于要用这么笨的法子吧,非要实体亲临?
  这还没纳闷儿完呢,下一句听到的话越发让暮田田疑窦重重:“三婶,您忘了?送子娘娘给儿子可是要用女儿去换的,我哪儿来的女儿呀?和他爹成亲近二十载,就只得这么一根独苗,连个丫头都没有……哎呀!”
  “哎哟,小心小心,你这是跪着哭了太久,伤心也伤身哪!”
  “没事,我就是猛的一站起来,头晕……”
  “你这是要去哪儿呀?解手?来来我搀着你。”
  “有劳三婶了……”
  “唉,哪儿的话,这可怜见的哟,真是作孽呀!”
  两个女人边说边哭地就从屋里出来了,一眼瞅见外面光彩照人男女老少通吃走哪儿都勾引200%回头率的暮田田。
  暮田田还在这儿脑筋急转弯呢:这事真奇了啊!要用女儿去换儿子?那这个儿子到底是自己亲生的还是收养的呀?难不成这送子娘娘不是神仙而是人贩子?
  她挠挠头再一看,两位阿姨已经杵在自己跟前了,一窘之下便脱口问了出来:“二位大娘……”
  她总是乖巧懂事,虽然沉浸在强负荷的思考当中,也没忘了礼数,一回过神来就对那个一身重麻的女人亮出了一脸悲痛与同情:“这位大娘,且请节哀……敢问二位,这送子娘娘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两位阿姨对视一眼,突然心照不宣,灵光乍现。
  她们齐齐转过脸来,连刚才还悲悲切切一脸哀戚的郑嫂都堆起了满面笑容,看起来甚是诡异,至于她们说出来的话,更是不答反问:“小妹妹,今年多大了?是这潞南人氏么?”
  暮田田到底没有社会经验,聪明是还算聪明,却忒老实,一时不明所以,便实话实说道:“我不是。我是从外乡来的,今年十四岁了。”
  两位阿姨脸上的笑容更是像花儿一样绽放:“真是好年华呀!还长得跟朵鲜花儿似的,实实的喜煞人哟!”
  暮田田有点被吓着了,心想算了,那事儿我还是问别人好了,于是赶紧准备脱身:“谢二位大娘夸奖……那什么,天儿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这位大娘,您节哀顺变哈。”
  不料两个人四只手同时抓住她:“回去?你回哪儿去?”
  暮田田又实诚了一把:“客栈啊……”
  那两个大娘顿时不由分说就把她往屋里拽:“住客栈干嘛呀?费钱还不方便!以后就在大娘家住下吧。你看,大娘刚没了自己的亲儿,这心里实在难受得过不去呀!咱娘儿俩今儿个能碰上也是有缘,你在这儿也是无亲无故吧?那不如就留下来给大娘当女儿吧,好不好?”
  暮田田吐血!
  天地良心啊!我虽然老实,可你们是把我看得智商有多低呀!
  就算我没听到前面那送子娘娘的话,你们这么无缘无故突然上来拉拉扯扯都够吓人的了,何况我还听见了呢,我得有多笨才会看不出来你们是想把我送给那什么送子娘娘换儿子呀!
  暮田田又气又急,不由挣扎起来。可这俩老娘们儿加起来力气比她大,拖拖拽拽的眼看就要把她拉到院里去了。
  就在这时,只听“啪啪”两掌,两位阿姨突然同时撒手,摔倒在地,顿时痛得哟哟哭喊起来。
  暮田田正在往后拼命使劲,这么突然一松,猛地就要摔倒,一后仰却跌进了一个热乎乎又硬梆梆的怀抱。
  她扭头一看,只见沈沧岭一脸凶煞,比刚才生她气的模样恐怖多了:“你们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啦?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公然抢人?”
  两位阿姨赶紧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跪起来,一个劲磕头:“大侠在上,小的一时糊涂啊!求大侠念在我/她初初丧子痛极失心的份上,就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沈沧岭厌憎地冷哼一声。毕竟是从小家训甚严,他向来以德持身,得饶人处且饶人,故而虽然仍在气头上,也没再追究下去,只拉着暮田田一声不吭地扭头就走。
  暮田田手腕被他拽得生痛,脚下也有些跟不上,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哥!”
  沈沧岭肩背一僵,脚步缓了下来,手里也略微松了松,只仍不肯放开。
  暮田田不敢再说话,乖乖由他拉着回客栈去。
  刚进客栈大门,俩人同时一愣,齐呼出声:“爹?!”
  客栈的店堂里坐着的一行人果然就是沈铭锴及一应手下,并几位暮田田不曾见过、沈沧岭也只有过面缘浅交的人,还有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不是沈寂涯是谁?
  沈铭锴应了一声“唔”,望向暮田田,一脸沉怒:“青月,你翅膀硬了?胆子倒真不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就敢这样出来闯江湖?”
  暮田田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自从她跟沈氏夫妇提了自己的乳名之后,他们一直都是喊她“田田”的,此时沈铭锴突然改口以本姓大名相称,显是极为严肃了。
  她咬了咬嘴唇,又咬了咬嘴唇。一旁的沈沧岭还握着她的手没放,此时忽然柔力一握,似有一股热气传至心窝,她忽然有了勇气,低眉顺眼地认错道:“爹爹,是青月任性,请爹爹责罚!”
  说完就跪了下来。
  沈沧岭也跟着她跪下,对父亲抱拳道:“爹,孩儿发现青月出走,不但不出手阻拦,还任其妄为,罪过更重,所有责罚,愿一己承担!”
  沈铭锴扬了扬峻眉,突然转变话题:“为父邀了几位武林中的兄弟,快马加鞭赶来潞南,不料还是迟了一日。不过方才听说,昨夜十五,吸血妖邪却不曾杀人。沧岭,此事你可查过了?是怎么回事?”
  暮田田一激动,抬头就要说话,沈沧岭一把拉住她,手上急迫,脸上却不动声色:“孩儿方才外出便是查问此事去了,目前尚未明了。这吸血妖邪或为惮于风头太紧不敢作案,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