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丁格      更新:2021-02-26 17:12      字数:5274
  圆⒉唤苑降母星榉旁谛纳希膊换嵛苑蕉谋渥约旱娜松!   ?br />
  在这样的铺垫中,金庸将全书导向了最后的悲剧,那震撼人心的悲惨一幕。当萧峰自尽后,阿紫排开众人,抱起萧郎:“姐夫,你现在才真的乖了,我抱着你,你也不推开我。是啊,要这样才好。”这时游坦之也赶到了。
  阿紫怒道:“我现在和姐夫在一起,此后永远不会分离了。你给我走得远远的,我再也不要见你。”
  游坦之伤心欲绝,道:“你……你再也不要见我……”
  阿紫高声道:“啊,是了,我的眼睛是你给我的,姐夫说我欠了你的恩情,要我好好待你。我可偏不喜欢。”蓦地里右手伸出,往自己眼中一插,竟然将两颗眼珠子挖了出来,用力向游坦之掷去,叫道:“还你,还你,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欠你甚么了。免的姐夫老是逼我,要我跟你在一起。”
  阿紫抱着萧峰的尸身,柔声说道:“姐夫,咱们再也不欠别人甚么了。以前我用毒针射你,便是要你永远和我在一起,今日总算如了我的心愿。”说着抱着萧峰,迈步便走。
  每一次读这一段,心酸和痛楚就会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一定要强忍着才能噙住泪水。而冷静的金庸,此时仍能高超地转换视角做一番白描:
  群豪见她眼眶中鲜血流出,掠过她雪白的脸庞,人人心下惊怖,见她走来,便都让开了几步。只见她笔直向前走去,渐渐走近山边的深谷,众人都叫了起来:“停步,停步。前面是深谷。”
  这一段,和前面所引的萧峰抱着阿朱的尸身那一段,是相称的。和雨过天清一样,这是喧哗即将归于寂静的前奏。紧接着,阿紫抱着萧郎跳下了万丈深谷,这是可以预见的。游坦之跟着冲向了深谷,这也是可以预见的。悲剧以死亡的方式结束了。这样的悲剧,也只能用死亡来结束。
  这时轮到寂静来说话了,如臧棣在《一个爱中的女人写给上帝的三十六封信》中所写:
  寂静像誓言的种籽,我和它
  埋在一起:与命运联姻的孤独是它的沃土
  我赤裸着深入寂静的黑夜
  用这闪耀的方式怀念同样赤裸的事体
  我的双唇如花绽放:开始时
  我以为这只可能是我们两人的秘密
  他把夜晚变成远方的春天
  把我变成花园深处轻盈的芳香
  而身上刺着鲜红“段”字的女人和身上烙着鲜红A字的女人,有着相同的命运吗?
  现在我走在新英格兰的土地上
  我怒放,我飘飞,并在风的婚床上歇息
  一片教堂的阴影,而非人们所说的生活
  像网一样披挂在我的双肩
  脚穿海丝特的步鞋,踏着落叶的谣曲
  我消失,我闪现,像生与死之间多出的
  一个亲吻。噢,时光多么深邃
  这记忆一直把我深埋在另一个人的胸怀
  命运的安排在于:霍桑和金庸,在不同的时代和不同的国度,用不同的语言,写下了红字的故事。他们又经由臧棣和王怜花的解读和复述,成为另一个崭新的故事。而罪与罚,终究不过是命运。只是,在短暂的人生历程中,备受煎熬的身躯难以承受太重的红字。因为:
  当死亡敲响那扇门时
  我已是人间惟一的遗物
  第六部分永不悲伤 永不害怕,古龙的《七种武器》
  在这个一切都如同梦幻的世界上,永存不逝,那一定会深自悔恨。世上的万物,世上的人们以及人们的心灵,都要消失,因为它们的美有一部分本来就由这不幸所形成。
  ——玛格丽特·尤瑟纳尔
  我的书架上有许多本昔日的友人们送的书,不是他们写的书,是他们知道我喜爱而送我的书,比如臧棣送我的《九故事》,寿平送我的《A FAREWEEL TO ARMS》,吴晓东送我的《博尔赫斯短篇小说集》、《THE MOON AND SIXPENCE》和《东方奇观》。晓东喜欢在送我的书的扉页上引用一段书的作者的话以志纪念,比如在《博尔赫斯短篇小说集》的扉页他引用的是书中的一个短篇《不死的人》中的一句:“他们断定一切事业都是徒劳,决定生活在思想中,生活在纯粹的沉思冥想中。”在《THE MOON AND SIXPENCE》的扉页他引用的是老毛姆书中的一段:“It was a rision of the beingings of the world;the Garden of Eden;with Adam and Eve;it was a hymn to the beauty of the human form。”在《东方奇观》的扉页,他引用的是尤瑟纳尔的这一句:“在这个一切都如同梦幻的世界上,永存不逝,那一定会深自悔恨。世上的万物,世上的人们以及人们的心灵,都要消失,因为它们的美有一部分本来就由这不幸所形成。”
  尤瑟纳尔写下这句话的本意,用我的话说叫“不求不朽”。奇妙的是世事难料,她本人却于1980年因杰出的文学成就而当选为法兰西学院成立三百多年来的第一位女院士,成为四十个“不朽者”群中的第一个“女不朽者”。不过今天我不是要在这里讨论尤瑟纳尔这位我惟一敬佩的女作家,而是要借她这句话来说一说古龙的《七种武器》:“七个不平凡的人,七种不可思议的武器,七段完全独立的故事。”
  天上白玉京
  五楼十二城
  仙人抚我顶
  结发受长生
  白玉京并不在天上,在马上。
  他的马鞍已经很陈旧,他的靴子和剑鞘同样陈旧……
  但他的生活,却永远是新鲜而生动的。
  他从来预料不到在下一阶段旅途中,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会遇到什么样的人。
  李白的这四句诗是我所爱,古龙引它作第一个故事《长生剑》的扉页寄语,已于我心有戚戚焉。而他竟然想到用“白玉京”这三个字当作这个故事的主人公的名字,而白玉京手里的那把剑就叫“长生剑”,其想像力颇令我叹为观止。这是一个很短也很简单的故事,古龙很快就讲完了这个故事,结束时,古龙是这样收尾的:
  这就是我说的第一个故事,第一种武器。
  这故事给我们的教训是——无论多锋利的剑,也比不上那动人的一笑。
  所以我说的第一种武器,并不是剑,而是笑,只有笑才能真地征服人心。
  其后的六个故事古龙都用大体相同的方法收尾,依次如下:
  第二个故事《孔雀翎》:
  这故事也给了我们一个教训。
  真正的胜利,并不是你能用武器争取的,那一定要用你的信心。
  无论多可怕的武器,也比不上人类的信心。
  所以我说的第二种武器,并不是孔雀翎,而是信心。
  第三个故事《碧玉刀》:
  所以我说的第三种武器,并不是碧玉七星刀,而是诚实。
  只有诚实的人,才会有这样的运气。
  段玉的运气好,就因为他没有骗过一个人,也没有骗过一次人——尤其是在赌钱的时候。
  所以他能击败青龙会,并不是因为他的碧玉七星刀,而是因为他的诚实。
  第四个故事《多情环》:
  第四种武器,是一种很奇特的武器,它赋予人感情色彩,比碧玉刀还凝重,这就是多情环。但它也不是最犀利的武器,比它更犀利的是“恩怨,仇恨”,快意恩仇才是最令人致命的。
  从第五个故事《离别钩》开始,古龙换了一种说法,不用上面那种句式了。关于《离别钩》,他在结尾处说了这两句话:“离别是为了相聚,只要能相聚,无论多痛苦的离别都可以忍受”和“骄者必败,这句话无论任何人都应该永远记在心里”。
  第六个故事《霸王枪》,古龙说的是“勇气”和“爱”。在第七个故事《拳头》的结尾,古龙写道:
  “朋友”。
  多么平凡的两个字,多么伟大的两个字。
  对这两个字,朱云最后下了结论。
  “现在我才知道,无论多高深的武功,也比不上真正的友情。”
  这七个故事如果单独成篇,都是很一般的作品;但当它们放在一起组成一部书时,就显现了一种说不出的意蕴,像青橄榄,平淡中回味无穷;又像青草,更行更远还生。我的许多朋友和我一样,特别钟爱《七种武器》,却又很难说出是为什么,颇有些“妙处难与君说”的味道。
  如果一定要说点什么,我以为除了古龙在这部书的书写风格上的明亮清澈外,他对人性所寄予的信心是关键所在。笑容,信心,诚实,恩情,勇气,爱和友情,这人性中最美好的七种元素,带给我们慰藉和力量。七个故事的主人公,都不是武功最强的人,但他们凭着这人性中最美好的七种元素,战胜了对手,也战胜了自我。这七种元素,才是最有力的七种武器。从书中,我感受到了成熟,但不沉重;我感受到了年轻,但很沉着;我感受到了明亮和轻快,感受到了优雅和勇敢;我感受到了美和希望。对我们来说,还有什么比美和希望更重要呢?
  我想我多少说出了点什么。尤瑟纳尔和古龙以不同的方式给予我相同的启示:永不悲伤,永不害怕。“因为它们的美有一部分本来就由这不幸所形成”,而我们因古龙的《七种武器》拥有了美和希望。
  此刻我还想起了天才的海子,他早在1984年年仅二十岁时写就的短诗《自画像》像镜子一样,正照亮我,给我力量:
  镜子是摆在桌上的
  一只碗
  我的脸
  是碗中的土豆
  嘿,从地里长出了
  这些温暖的骨头
  第六部分千金散尽,傅红雪
  尽人皆知的结局并不令我难堪
  或许我临死前与嬴政的对话曾让历史失色
  带着嘲弄的口吻,秦王说:“谢谢你的剑术”
  “不,”我纠正道,“还是感谢我的灵魂吧”
  ——臧棣《咏荆柯》
  汉语的微妙之处经常难与君说——所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比如“快意恩仇”,其实主要讲“仇”字;“江湖恩怨”,主要讲“怨”字。仇和怨,这两个字,是古金小说谋篇布局的不二法门,几乎没有一篇离得开这两个字。说到恩仇,我就会想到傅红雪;说到恩怨,我就会想到杨过。他们两人的命运,都因他们的出生而被注定——出生给他们带来的就是仇和怨。对于常人来说,像他们那样的一生,很快就会因仇怨而毁灭。但上苍在给他们那样的出生时,也给了他们盖世的才华和天分,因此他们的一生就成为和自己与生俱来的命运进行搏斗并寻求解脱的历程。
  很难说这是上苍的一种平衡,抑或是更残酷的天意,但江湖却因此而多姿多彩。怨怒,仇恨,天赋,挣扎,不屈和刻骨铭心的际遇,使他们宁愿选择和整个世界为敌。当他们从叛逆者最终走向终结者时,和历史上所有那些走遍生活的边缘道路的生活烈士一样,他们对自我和人性,死亡和梦想,都会留下远远深于常人的理解和感受。臧棣的《咏荆轲》对此有着深刻的表现:
  如果人们以梦到死亡的次数
  来推选国王的话,我当之无愧
  我的灵魂喜欢说:不。从我嘴里说出的
  这个字几乎可以排列到天边
  也许我有点自负,我的使命
  就是把被怀疑的一切压缩成可爱的深渊
  的确,舞刀弄剑使我对人生有了不同的感觉
  我已习惯于让历史尊重那致命的一击
  但我更为倾心的不是血能染红什么
  而是在宁静的夜晚:眨动的星光
  神秘的迹象,为茅屋里飘摇的烛火所怀念
  我为不止我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而举杯
  黑暗在飘飞:这个冬天惟一的
  一场大雪正被急着运往春暖花开
  加工成耕田人的希望。而像我这样的酗酒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