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
作者:着凉      更新:2021-02-26 17:09      字数:5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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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雕风铃
  一
  重庆永川竹海游览区。
  6 月25日,一个极为平淡的星期四,若大的新野避暑山庄空空荡荡,悄无人言。
  早上将近7 点的时候,服务小姐张玉到竹林边洗漱,刚开始她没有察觉到竹林里有什么异常,只是掬一捧山泉沾到脸上后,才隐约感觉到不对劲。兴许是冰凉的泉水激除了迷糊的心智,也许是她对司空见惯中的异常有敏感的本能,到底由于什么,事后她也说不清楚,她只是本能地竖起耳朵听了听,喧嚣的林中鸟鸣声里似乎夹杂着另外一样声音,再凝住心神细听,才肯定那不是鸟鸣声,清脆、激越、散发着撩人心魄的意味。
  这异样的声音时断时续,所以她呆立在原地听了许久,才肯定是风铃声,就和山门前一间挨一间的小铺子里卖的风铃的声音一模一样。
  竹林里为什么会传出来风铃声?
  张玉好奇地循声而寻,沿着竹林中一条曲折、潮湿的小道,往深处约莫走进十几步,风铃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清晰到张玉能够看见悬挂在竹枝上的风铃,那种本地出产的竹雕的风铃。
  谁会把风铃买来挂在这呢?
  但紧接着张玉就换了一种想法:
  为什么把风铃挂在这呢?
  这是因为悬挂风铃的竹枝并不是紧靠小道边的竹枝,而是顺坡而下,几乎无法立足处的竹枝。坡很徒,也很滑,稍不留意,就有可能坠下山去。
  这就怪了。
  张玉猛然心间涌进一阵恐怖,掉头就往回跑。她怕什么不知道,反正怪就让人怕。
  张玉跑到回原处,正巧山庄的厨师王良川走过来洗漱,张玉就象是溺水人一样不由分说地一把抱住了王良川,死硬地勒着,直勒着王良川拚命地挣脱,险些出不来气了。
  〃 你咋子?疯扯扯的,见了鬼了?〃
  〃 王哥,真是有鬼呢。〃
  王良川刚想再骂几句,可是看见张玉脸色不对,肩膀不停地抖,明白是遇到什么让她害怕的事情了。
  王良川听完张玉的述说,先头还没有再意,也许是游客无意挂在那的,可是再一细想,也觉得挺怪,一般游客买了风铃,都是拿回家,挂在自家的屋里,哪有挂在竹林里的,何况又是挂在竹林中危险的地势上呢。
  王良川带着张玉去看个究竟,谁也没有想到,就在那挂风铃的不远处,发现了一对尸体。
  二
  女警官文静是最后一个离开现场的。
  临走之前,文静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挂风铃看,风铃声似乎在倾诉着文静尚未知晓的隐情,直到一位男警官去摘那挂风铃,文静才大梦初醒般地提醒说,在悬挂位置上做一个明显的记号,也许还要来恢复现场。
  男警官尽管不明白文静的用意,但还是让人找来一根红色的绳子,捆扎在系挂风铃的竹枝上,并且还用刀子在那棵竹子上刻下了醒目的印记,直到文静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罢手。
  死者一男一女,是住在新野山庄的客人。
  客人是星期一入住的,两人开了一间套房,入住登记是用男的身份证,名叫景明,35岁,重庆市人。女的身份不明。
  山庄里不管问到哪一个,都肯定说他们绝不是夫妻。
  如此肯定的依据,一个是彼此年龄相差明显,男的虽只有35岁,但看上去却像是近五十了;女的不知道年龄,但看上去,像是二十岁都不到。另一个依据就是他们的举止,无论走到哪里,无论是做什么,他们俩总像是被胶粘在一起一样,缠绵拥抱,就算是老夫少妻吧,但也不至于这般离不了拆不散的。
  傍晚的时候,文静独自一人又来到了现场。
  她寻着小道边一块山石坐下身来,反复打量着手里的风铃揣摩。
  手里这挂风铃,不是现场发现的那一挂,可绝对与那一挂一模一样,因为警方已经寻访了山门前小铺子,证实现场那挂竹雕风铃就是事发前一天在那买的。卖风铃的人肯定地说,是那女的挑的,男的付的钱,当时还有点小争论。男的说买另一挂,因为另一挂竹板上雕刻的女人眼睛看上去是笑的。可是那女的偏要这一挂,尽管雕刻的女人眼睛看上去是生气的。笑的还是生气的,区别只是眼睛雕成弯曲的还是直的。
  文静手里这一挂风铃,眼睛就是直的,现场那一挂,眼睛也是直的。
  为什么要选生气的?
  文静知道现在就考虑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些不合时宜,要叫局长知道,又会说没有把握好轻重缓急了,可是文静就是抑制不住要想一想。
  文静想到了红楼梦里的晴雯,也肯定风铃上的美女像生气,就是晴雯那种生气,典型的美人怒:美如天姬,命比纸薄。
  其实竹雕风铃大都是一样的。
  先用竹雕成一个菱形,再在上面轻描淡写的画上几笔,隐约美人状。下面用彩绳系上三、四根细铁管子,风中铁管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为了画出区别,以供游客选择,匠人随心所欲地把美人勾勒成不一样,或眼、或鼻、或嘴,也不费劲,只需有的勾成直的,有的勾成弯的,再不然勾成大小不一,看上去有的是正面的,有的是侧面的。
  但为什么非要生气的呢?
  文静手里的风铃一直在响,钉铛声中,文静昏昏欲睡。
  现场没有发现任何暴力撕扯的痕迹,即是说这一对死者没有遇到外部的攻击,互相之间也没有发生过攻击。所以死因就只有三种可能:殉情、互杀(他骗她或她骗他)、还有就是俩人都中了第三者的圈套。
  警方在现场发现了两瓶矿泉水,没有完全喝尽,从残留的矿泉水中发现了氰化钾,法医也证实这两人死于氰化钾。但这一事实适用于所有的可能。殉情则俩人共同投毒,互杀则是其中一人投毒,第三者设置圈套,那一定是第三者投毒。
  这对文静没有什么帮助。
  殉情是自杀,另外两种可能可就是谋杀了。
  现场发现的所有证据,几乎都指向了殉情的可能。
  两人是星期一上山的,是男的开着一辆红色的桑塔纳来的,车子至今还停在新野山庄的停车场里。直到发现死亡的星期四,四天里没有人发现过他们俩有过争吵,甚至连一点点不和的迹象也没有。星期三的傍晚有人看见两人相拥步入竹林,那种亲密的样子,谁也想不到会是死亡的结局。
  永川茶山竹海,原先是一处茶场,后来改建为游览区。空气清新,气候凉爽,重庆市里的人都愿意在周末到这里来避暑休闲。
  平日里却罕有人迹。
  这两人就是挑选人少时来的。
  两人岁数的悬殊,也许就注定了会存在潜在的障碍,有了障碍,情感就不如意,当不如意发展到超出自身能力,就有可能寻求殉情的方式了结。
  于是,两人决定双双殉情,于是两人刻意选择了人少的时候上了竹海,于是两人共渡一段无人干扰的缠绵后,两人准备好了殉情之物,双双死在了竹林深处。
  这就对了。
  文静发现诸多证据中,殉情的决心才是最重要的。否则,其他的证据照样可以指向其他的可能。
  与之相矛盾的是,在现实社会中,殉情已经不多见了。殉情往往是由于不能长久地相依相伴,而在过去仅仅依靠婚姻的形式才能够做到。而现在,并不是非此不可了。照说那男的经济状况不错,有钱的男人包二奶,养情妇屡见不鲜,殉情就显得即轻率又无聊,再说那女的年纪尚轻,再次选择的机会尚多,非为此不可,那就必须两人都特别重情感,为了情感可以舍弃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也许言情小说看多了,浪漫到了死同穴的地步?是不是这样,现场没有证据认定。
  可是为什么在现场要挂风铃呢?
  那女的身高与文静差不多,所以风铃不是那女的挂的,她够不着。当然也许是那女的让那男的挂的,也许是那男的想挂。
  为什么呢?
  是有用意还是没有用意呢?
  假如没有用意,也就没有什么可想的。假如有用意,那就该好好想一想。
  风铃挂在竹林的深处,当然不是供人观看的。即使是站在小道边上,假如风铃不响,一般人是看不到的。可见要说用意,就是风铃的声音了。由于风铃声音与竹林中别的声音区别明显,近处远处的人都有可能听到。
  让人听到是挂风铃的最基本的用意。
  为什么想让人听到?当然是想让人顺着声音找到风铃,而找到了风铃,也不难找到双双殉情之人。想让人找到自己,而且是死后的自己,这个用意有些奇怪。
  刻意选择人少的时候上山,是想不被人发现;选择到竹林深处殉情,也是想不被人发现,可是死后却想让人发现,及时地发现,这是为何?
  必另有用意。
  文静站起身来,摇动了几下手中的风铃,返身往回走。
  第二天早晨,文静留下一组警员继续探查更多的证据,自己则带其他警员下山了。
  三
  如果说在山上,殉情的可能性最大,那么在山下,殉情的可能就变成最小,小到几近可以排除掉了。
  景明是典型的花花公子。
  这一类的人,假如说有人为他而殉情还有几分真实的话,那么他为别人殉情就犹如天方夜谭了。花花公子的最直接的表现,就是情感不专一,而这恰恰是殉情所必需的。
  景明尽管只有三十几岁,可是长期沉溺于酒色,面相发黑发暗,皮肤粗糙,再加上少善相,所以看上去与实际年龄相差甚远。他的职业是一家电脑公司的老板,公司规模不大,仅仅在石桥铺电脑城里租用了一间二十几平米不起眼的小铺面。对外招牌是全套,从装机到网络,无所不能,无所不做,可是行家都清楚,这一类的公司实际上什么也没有,主要是靠周旋于大公司和用户之间,零敲碎打地吃点儿价差。
  知情人说,景明在今年春节以前,也不过是一个腰挂传呼机的小老板,可谁也没有想到,春节后一开张,景明一下子抖起来了,不仅腰上多了手机,像是多了一枝王八盒子一般,而且还买了车,最让人大跌眼的是,春节后内存条紧俏,许多小老板极想屯积一批,赚上一大笔,可是又苦于没有资金,而平时不被人放在眼里的景明却一次拿出了八十万,盘进了内存条,翘起腿来等着小老板们上门。一时间景明的公司门庭若市,人欢马叫,一派独占鳌头的气势。其实这也不算什么,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没过几天,内存条一路下跌,直跌得商家吐血,景明也赔得几近全军覆没,别人都是垂头丧气,打不起精神,景明却像是没事的人一样,这就怪了,八十万血本无归,他还像是没事人一样,莫非他中了大彩?
  这一猜测又被景明证实了。
  他又拿出八十万,盘进了一批紧俏货。
  无论谁问到他,是不是中了大彩,他都是一口否定,但往往就是这样,越是一口否定的事,越是反倒让人相信。
  直到警方调查时,电脑城里的人还都是这样说。但警方有证据证明景明根本就没有中过任何大彩。
  被大家看在眼里的前后有一百六十万,而不被大家看见的,景明的账户上还有二十几万,实际上还不止。从他的往来账目上发现,共有人分三次将钱汇入,前两次各是八十万,最后一次是四十万,仅仅这三笔,就达到了二百万这多。但可以肯定这是景明所有家当了,这三笔钱汇入前,景明的账上最多时仅有千把块钱。
  算是一夜巨富了。
  哪里来的钱?谁也不知道。
  景明清楚,但景明已经死了。
  警员问文静,查不查钱的来路,文静说,当然要查。
  文静心里明白,假如不能否定掉殉情的可能,那么另外两种可能也就无从肯定。
  钱是从广州的户头上汇入的,在广州开户人的名字叫刘远丰,最后一查,是景明的叔父,现在重庆市烟草公司任总经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刘远丰有问题。
  显然广州这个户头是一个中转户头,给景明的二百万汇出后,这个户头上再没有发生过新的进出交易。
  可能的情形是,为了避人耳目,刘远丰特意在广州开设一个户头,专门用于倒挪这笔钱,等到钱如数汇出后,这个户头也就没有用处了。没有在重庆直接交给景明,当然是为了避人耳目。可是刘远丰又是从哪里来的这笔钱呢?既然他能为他的侄子拿出二百万的巨款,那他自己究竟还有多少钱,最起码在二百万以上呀,可是他官职再高,主要收入来源仍旧是工资。问到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