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大热      更新:2021-02-26 16:49      字数:4971
  “老爷说的姻婚要有个长幼次序,这话是正理,良玉居长,他的婚事未定,黛玉的事就可以缓提,拿这个理由,先堵住良玉想把黛玉嫁给姜某人的提议,理由正当。我想……”
  她抬头看看贾政。
  贾政正一时没了主意,也很想知道夫人是怎样打算的,便鼓励道:“你是怎么想的?”
  王夫人道:“喜鸾这孩子同大外甥年纪相当,人才也配,何不就亲上做亲?先定了良玉的婚事,再由喜鸾帮衬着,把宝玉和黛玉的事定下来。”
  贾政也觉得合适,点点头,和夫人说了句玩笑话:“好,你这叫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拿女儿换媳妇。”
  再一想,又觉得有些小过节:“只是咱们是女家,不好自己亲口对外甥讲,怎么吹个风儿,等他来求。”
  王夫人笑道:“这倒不愁,透出一声给北静王,由北静王转问南安郡王,那南安郡王能不来求婚?”
  贾政表示赞同。就把此事当成头等大事,交给贾琏去办。
  贾琏虽说也常到北静王府里办事,但他只是和王府长府官来往,见不到北静王。他想,办这种事最好能亲自见到王爷,于是就想起了贾宝玉。他知道,北静王最喜欢贾宝玉,经常专门差人把宝玉请到王府里去,或棋奕,或小饮,亲密无间。他也听人猜说北静王和贾宝玉搞同性恋,但这话并无凭无据。贾琏也曾问过宝玉,宝玉矢口否认。不管真假,北静王和贾宝玉最要好,这是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知道的。于是贾琏约宝玉到平康里。秋风里的房子已经被薛宝钗吩咐人退了,智能被秘密遣送了,他俩只好到平康里师师书院去吃花酒。一者借个由子给宝玉消愁解闷,二者是要他到北静王那里去托媒。
  第三部分拿女儿换媳妇(2)
  起初,贾宝玉不肯应承。贾琏深知宝玉的为人,从来不办正经事;不得不办的事,要看对自己有没有好处。于是贾琏就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对宝玉道:“宝兄弟,二哥我这可是为你好,才请你出头办这件喜事。你若不肯,也就罢了,也不勉强,由二哥我去办,办成了,皆大欢喜,办不成,你也别后悔,别埋怨二哥事先没告诉过你。”
  宝玉听了贾琏的这几句话,心中有些疑惑,就顺口问道:“我后什么悔?”
  “真的不后悔?”
  “这有什么真的假的。”
  贾琏卖了个乖子,就去引宝玉上钩:“你呀,聪明伶俐的人儿,怎么就看不出老爷和夫人这套连环计呢?”
  “什么连环计?”
  “把喜鸾嫁给林良玉,亲上加亲;再由喜鸾劝住林良玉,以兄嫂作主的名分,把黛玉配了宝玉,两交婚,这岂不是连环妙计?”
  一席话,说得贾宝玉如阴天出太阳,乌云散去,心头明亮,跳起来捉住贾琏的手,不住声地叫着:“好二哥,你不说开,几乎误了大事!”嚷着叫着,扯起贾琏就要回府,打点去拜见北静王的事。
  贾琏还要和他详议一下,见了北静王,如何托他请南安郡王主婚的细节,宝玉却胸有成竹地表示:“不必议了,我知道怎么说。二哥只须打点一份晋见的礼物就够了。”
  “要什么样的晋见礼物?”
  “二嫂有一副枷楠香木的围棋,很是精致,二哥拿出来就是了。”
  贾宝玉当天便去了北静王府,也不知他和北静王是怎样说的,在王府里住了一宿,第二天回到家中,和贾琏一同到上房去回了贾政和王夫人,说是北静王一口应承下来,由他去请南安郡王主婚,他本人还要亲自作媒。贾政和王夫人听了,大喜过望。
  林良玉到京,给林黛玉带来了无限的喜悦,就像那在风雨中漂摇浮沉着的一叶扁舟,突然被缆绳锁定在岸边——有自己的家了。
  但初见面就感觉到,哥哥也给她带来了一种压力——“他要管起我的婚事来!”虽说这是当兄长的一番亲情,但“他怎么就不想想我是什么心思呢?”
  当林良玉被请到书房用餐时,黛玉猜想到,“哥哥到了舅舅那里吃午饭,饭间茶余说不定还要说这种话呢。”于是,她决定派紫鹃:“过去探听着大爷和舅老爷在饭桌上闲话些什么?”
  紫鹃自然明白,是叫她去探听有关她婚姻事的闲话,应了一声就要走,没出堂门,又被唤了回来:“还是叫晴雯去吧!”黛玉觉得,紫鹃对这种事,不怎么在意,不适合这份子差事;晴雯对这种事,十分敏感,她去最合适。紫鹃微笑着回来:“办这种苦差事我还真为难。”黛玉怕她有什么误会,就解释道:“那边晴雯比你熟。”
  吃过午饭,晴雯回来了。
  晴雯深知黛玉疑心重,为了使她相信她探听到的一切话语都是真实的,就先从她探听的方式说起:“在老爷书房里伺候进餐的丫头、老妈子,全都是夫人房里的人。我进去了,秋纹就问:‘这里也没有你的事,你来干什么?’我说:‘林大爷只带来了一个书童,没带丫头,林姑娘不放心,怕不方便,就叫我过来伺候着。’夫人过来,我又把原话说了一遍。夫人笑了,说‘既是林姑娘不放心,你就坐在那边候着吧。’就这样,我便倚着书房后槅扇,听了个清楚明白。”
  黛玉笑道:“你倒挺有道眼的。可惜,马脚露在外边,早被夫人捉住了。”
  “什么马脚?”晴雯惊问。
  “谁家男人出门还带着丫头?大意失荆州了吧!”
  “咳,这有什么,都是一府里的人,只道是兄妹情,谁去想那些。”晴雯先说了林良玉如何夸讲姜景星的话:“和在这里说的差不多。”又说了贾政断然拒见姜景星的话,最后说出了婚姻要长幼有序的话。她只述说林良玉和贾政的原话,不加个人的看法,这倒给黛玉留下了更多的思考空间。
  一下午,黛玉反复琢磨着哥哥和舅舅的谈话。
  一晚上,黛玉仍旧再三再四地推测着:哥哥的意思么,很明白,是要和姓姜的攀亲;既然当外甥的明提出要舅舅见见那姓姜的,舅舅却拒而不见,未免矫情悖礼;若说舅舅是以拒见的方式表明他不赞成这门亲事,那他又存心为何呢?推断,分析,她肯定了贾政的用心:“还是为了他那个宝贝儿子!”
  想到这儿,她气愤了:“难道林运台的孙女、两淮盐运使的女儿,给你们那个不长进的儿子做小星吗!”
  想到这儿,她方寸乱了。
  夜深了,紫鹃催了多次,方刚勉强躺下。
  躺下也难以入睡,辗转反侧。迷迷蒙蒙中,但见哥哥领着一个陌生人来到潇湘馆,她正要回避,只听哥哥说道:“妹妹不必多礼了,这位就是我对你说过的姜景星!”黛玉急遮面,向上房跑去。喘着,跑着,见是王夫人的房子,急钻进去。抬头看时,屋里一个人也没有,也认不出这是什么地方。再看,是怡红院,但见贾宝玉正和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在那里嘻戏。那女人见了黛玉,不慌张,也不回避,大大方方地起身迎道:“林妹妹,我们虽然未曾识面,但早已耳闻,我就是你的二嫂傅秋芳。”待要仔细看看此人,那人不见了,立在面前的是贾宝玉,扯着她的手道:“好妹妹,老爷说了,这就娶你过来。”黛玉急了,猛甩手,恨恨地骂了一声:“贾宝玉,你好不知羞耻!”贾宝玉双手捂住她的嘴,喊不出声,透不过气,正挣扎着,被紫鹃推醒了。
  黛玉索性不睡了。点上灯,坐到桌前,读着老子的《道德经》:
  盖闻,善摄生者:陵行不遇兕虎,入军不被兵甲。兕无所投其角,虎无所措其爪,兵无所容其刃。夫何故也?以其无死地焉。
  这一段经文,惜春曾从气功的角度给她作过这样的解释:“守真气,存意念,静无思。”如今重读,黛玉有了自己的理解:哥哥之逼嫁,如兕虎兵甲也;舅舅之谋娶,亦如兕虎兵甲也。我能自处于“无死地”,他们也就“无所投其角”“无所措其爪”“无所容其刃”了。想到这里,黛玉坦然自释,躺下便入睡,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这正是:
  林黛玉双手推开窗前月——不再为婚姻事而烦恼了。
  姜景星一石击破水中天——姜景星的到来,打破了贾府的平静。
  第三部分这事儿可得密不透风(1)
  自贾宝玉从北静王府回来,说北静王一口应承了作大媒的事,贾政和王夫人都很高兴,惟独贾琏心里犯了嘀咕:“这林良玉,既是新举人,又有万贯家财,自然要娶个绝色美人的。虽说喜鸾妹妹也才貌出众,在这府里只有黛玉能和她比个上下,可林良玉没见过喜鸾,怎肯贸然应允婚事?”
  贾琏把他的想法,去和王夫人、贾政说了。王夫人觉得贾琏的疑虑是近情近理的,但怎么能使他见见喜鸾呢?很为难。
  贾政毕竟老奸巨猾,他说:“明天摆家宴,两府的老少都到,把良玉请过来,和姑表兄弟姐妹们见见。黛玉呢,这两府的人她是都认识的,不过也要让一让,爱来就来,不爱来也别勉强,”
  贾琏听了,连声叫好:“好,这家宴就摆在大观园里!”并且主动提议,这家宴由他和宝玉一手承办:“先逛园子,后开宴席,一定要搞得喜庆热闹些。”
  王夫人嘱咐道:“这事儿可要密得不透风才行,要叫喜鸾知道了,她会害羞回避的,那可就白忙活了。”
  这喜鸾,并非王夫人的亲生女儿。她父亲叫贾效,是贾府文字辈上未出五父的近族,和贾政同在工部行走,贾政升任工部员外郎,提拔他出任工部主事,不幸感染上瘟疫症,不到一个月,夫妻先后亡故,贾母喜欢刚满月的小姑娘喜鸾,就叫王夫人收养过来,待如己出。当年大观园红火的时候,她和夫人住在一处,如今迎春、探春、薛宝钗、史湘云都出嫁了,惜春出家了,林黛玉又发生了变故,冷冷清清的荣国府,只剩下喜鸾这一个大姑娘了。姑娘少了,要和陌生人林良玉在家宴上相见,如何能使双方既不知不觉,又能彼此相看?贾琏和宝玉,还真真实实地动了一番脑筋。
  摆家宴这天,贾府上下,男女老少都动起来了。
  巳时初刻(刚到九点钟),贾宝玉就从便门过到林府。见过林良玉,重申了贾政要使贾家、林家、薛家三家亲戚子侄相识、相好、相帮的意思,邀林良玉赴贾府家宴,并且表示他要亲自陪伴良玉表兄逛大观园。
  林良玉在昨天晚上就接到了贾琏发来的邀请良玉表弟和黛玉表妹赴家宴的帖子,如今宝玉又亲自过府来请,可见礼数之周到,自然不拒不辞,欣然乐从。
  这边,王夫人由彩霞和秋纹陪着,老早就过来请贾赦。贾赦嫖妓宿娼,浪在外边一夜未归,她便吩咐贾蓉出去找贾赦:“务必请他回来主持这个家宴。”又说了要贾珍也早些过去的话,便拉了邢夫人、尤氏和贾蓉媳妇先过来。
  李纨是早已受到嘱咐过的,她先去找薛宝钗,要她去请薛姨妈、宝琴和香菱等人,自己则拉了平儿,约齐了喜鸾,到栊翠庵去请史湘云和惜春。
  史湘云青春守寡,既不愿意住在婆家,也不愿意住在娘家,就搬到贾府靠大观园边角处的栊翠庵,陪惜春念经修道。虽说也算是半个出家人,但俗缘未了,天性难改,这位性格开朗的年轻寡妇,依旧喜欢玩乐,爱凑热闹,一听说逛玩园子、摆家宴,便欢呼雀跃起来。
  惜春一向沉静寡言,不喜欢吵吵闹闹的热闹场面;尤其是眼见着贾府的日趋衰落,死的死,走的走,姐妹们如花落花谢,除夕那个冷清夜宴以来的愁絮悲丝,至今还笼罩在心头,虽说是一心出家之人,四大皆空,但也不免牵挂。听说上头要摆家宴,她先是一惊,接着是一疑:“这时候摆什么家宴呢?”她觉得,为了使林良玉和姑舅亲戚相见而摆家宴,这理由并不充分。于是又想到:“府里可能出了什么好事,新年没过好,趁着春暖花开合府热闹一番?”想到这里,她借着李纨鼓动她逛园子的话儿说道:
  “大嫂子说得很对,姐妹们好久没乐和了,今儿就玩个痛快!”
  她建议一定要邀了黛玉:“不能让她一个人闷在潇湘馆里。”
  李纨心知这是件难事,又怕碰个不软不硬的冷钉子,不说不,也不说是,不接惜春的话。
  史湘云快言直语:“她不就是怕见那个人吗,这好办,我包下了,看住那个人,不准他靠近。”
  平儿道:“这可是个好主意,可那个人是个混世魔王啊!”
  这个一言,那个一语,七嘴八舌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