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节
作者:精灵王      更新:2021-02-17 07:32      字数:4821
  起来,屋里逼仄,外面的厉风还是无孔不入地钻进来,掉了瓷的小铁盆里,火红的碳烧的哔孛作响。
  红艳,丽秋我们三人围蹲着小火盆,伸出手来烤,背后还是冷飕飕的,但,这已让我们很满足了,整个浣衣局,除了晚月姑姑,恐怕也只有我们三人能烤到碳火了。
  下等宫人是不可能有碳火烤,我是沾了莹然的光,当然,还有胤禩,只不过也是借了莹然的名义。
  说起莹然,自我身体复元后,已有两个月没见着她了,她在御前侍候,平日里虽忙,却时有休息日,她若不来,我便是再想见也见不着,也不知她最近过得怎么样?正想着,忽听得“咚咚”的敲门声传来。
  “这么晚了,谁来了?”红艳嘟嚷着起身要去开门,我心想,莫不是莹然?便忙起身对红艳说:“我去开门吧!”
  一打开门,凌厉的风夹淹雪花呼啦一下子从门缝里灌了进来,我下意识地脑袋后仰,眯眼,抬手挡了挡往脸上打的雪,看到,门外,穿着桃红猩猩毡斗篷衣的女子挑着宫灯盈盈地站着,她伸手将连帽向脑后拔下,露出明艳动人的脸来。
  “果然是心有灵犀,刚想你,你就来了。”我让身,让莹然进来,她却摇了摇头,回头低唤了声:“将东西送进去。”
  我这才看到她身后侧还有个小太监,那小太监闻言忙扛着一袋子东西进来。
  红艳早已起身,见小太监扛着袋东西,忙问道:“公公扛得什么?”
  “是碳!”那公公回到。
  一听是碳,丽秋和红艳乐开了花,忙去搭手。
  我跨出门槛,问莹然:“你得了多少?便分给我这么多?”
  她淡淡地低语:“是八爷给的。”
  我见她神情淡淡地,面色似也并不太精神,不由得问:“你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这时,小太监出来了,躬身对莹然说:“莹然姑姑,可以走了!”
  “公公先回吧!”那小太监道了个是,便先走了,这时丽秋也走了出来,看着莹然说:“莹然姑姑何不进来说话,屋外风雪大的紧,仔细染上风寒。”
  “不了,晚了,就不进去打扰了!”莹然淡笑道。
  “莹然,你到底怎么了?”我觉得不对劲,沉声问道。
  她沉吟了片刻说:“陪我走走吧!”
  我看了眼漫天纷飞的雪,说:‘好,等我一下!”
  我进屋拿了领斗篷,对丽秋二人说:“我出去一下,要是晚了,你们先睡,别拴门就行”
  出了门槛,随手将门带上,这才将斗篷穿上,将帽子拉至头顶戴好,莹然亦伸手将帽子重新拉到头上。
  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厚实而又柔软的雪上,嚓嚓的踏雪声在这冬日静谧的夜晚格外清淅,眼帘是细细密密的雪,将黑压压的夜映得宛如白昼,莹然单手挑着宫灯,我们并排走着,从穿越伊始,这还是第一次,这样静静地在这森严的宫道上漫漫而行。
  “唐唐”
  她出声唤我。
  “嗯。”
  我漫声应道。
  “我觉得过得好累,不知道,生来是为了做什么?有什么意义?”她轻淡地说着,没有怨意,就像再正常不过的聊一个话题,清冷幽漫的声音像是倦怠至极后的无谓,在这漫天的雪夜,让闻者忽地一下子就楸住了心。
  我止步,看着她,企图从她平静的面容上看出一丝端睨,声音却是急切了起来:“你到底怎么了?”
  她亦停下步子,并不看我,而是将目光投向前方“最近,你可有看到十三?”
  “十三阿哥?”我皱眉,不解地看着她“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之前,偶尔能看到他和四阿哥一块去永和宫向德妃请安,对了,我想起来了,最近只看到四阿哥一个人去永和宫,十三阿哥,怎么了?”
  十三阿哥额娘过世的早,自小便是由德妃抚养长大,是以,他和四阿哥走的近些,两人常一块去永和宫向德妃请安,可自打我醒来,似乎一次都没见到过他,莹然不提起他来,我倒想不起,难道,他出了什么事?
  我询问地看向莹然,她侧过脸来,与我对视,眸底隐有晶亮,涩声道:“他被康师傅关在宗人府好久了。”
  “什么?”我惊地后退了一步,失声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张明德谋刺太子案发后,康师傅大骂了八阿哥,将他关了起来,打了十四阿哥,随后又将三阿哥,四阿哥,十三都关了起在了宗人府”
  “四阿哥,十三阿哥都关了?为什么?”
  这段事,十四曾向我描述过,那时,他只说当日与康师傅发生冲突,康师傅要杀他,后来只是打了他,而后的事他并没有跟我说过,我只知道起因是大阿哥惹的事,害了八阿哥,但是十三阿哥怎么也被波及到了?
  莹然冷哼了一声,眼光迸发着意味不明的恨意“是三阿哥!”
  “三阿哥?”
  “是,这事说来也怪大阿哥被欲念冲昏了头,以为太子被废康师傅命他护驾,又是皇长子,就能取而代之?哼!康师傅是什么人?蚊子打他眼前飞过,他都能看出是公是母,大阿哥之心,他看在眼里,在蒙古草原那会就已泼了他冷水,直接挑明不会立他为太子,他还不死心,不但挑拨太子跟康师傅的是非,还不安好心,落井下石,故意告知康师傅相面人为八阿哥看相说日后大贵,极后妄测圣意,要代康师傅诛太子,真是愚昧至极,算计至极,结果惹了康师傅,反到把自已逼到了绝境,废太子以来,众子夺嫡,触目惊心,康师傅大概心都凉透了,为了以防万一,又将三阿哥,五阿哥,和亲太子四阿哥,十三都有关了起来”
  康师傅大概只是一时对儿子们的所做所为寒了心,关一关,气消了,肯定是放出来的,谁知道,这时,三阿哥揭发大阿哥与蒙古喇嘛合谋靥镇太子之事,顺带着挟私报复,也不知在康师傅面前说了十三阿哥什么坏话,惹怒了康师傅,没多久,除大阿哥被革职永远圈禁之外,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都被放了出来,独留十三阿哥。
  莹然说起这段事件,心里到底是难平的,只是,我不明白,十三阿哥跟三阿哥之间怎么又有了私怨了?康师傅的这一众儿子到底还有没有兄弟情可言?问了莹然,莹然似乎也并不太清楚肯定,猜测的成份居大:
  “听说,好像是康熙三十八年那会,三阿哥被封为郡王,但是那时十三的额娘去世时,三阿哥有不敬的行为便被削了职,可能这件事一直让他怀恨在心,这次大阿哥事件,三阿哥顺手牵羊的打击十三也并非不可能,只是,我一直不明白,三阿哥到底说了什么,就让康师傅对十三这么失望?”
  看着莹然为十三的事情愤愤不平又关忧的样子,我的情绪也被带动的烦恼了起来,有心想帮,却又恨自已无能为力,叹了口气,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来安慰她,这时,莹然看着我的眼神忽地,欲言又止。
  “莹然,怎么了?”我不禁问。
  “我……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怎么帮?”
  “唐唐!”她忽地急切了起来“我只是想知道三阿哥说了什么,或许还能帮到十三”
  “可是,怎么帮?”
  “当时,除了康师傅和三阿哥,十三,四阿哥也是在场的,他一定知道!”
  我愕然了片刻,正要问四阿哥知道与我帮忙有什么关系,待看到莹然炯然的目光,猛地反应过来,一时既惊讶又不确定。
  莹然在我惊惑的目光中神色黯然了下来“你若觉得为难,不必勉强,只是,我是真的太心急了,这段时间,天寒地冻地,宗人府那种地方阴暗潮湿的……我去问过四阿哥,他只是说皇上让他禁足反思,却怎么也不肯告诉我,唐唐,我也是着急的。”
  “四阿哥都不肯告诉你又怎肯告诉我?”
  “四阿哥对你……与众不同!”莹然小心翼翼地说着。
  我的心霍地一乱,对于四阿哥,我本就生出难以言明的抗拒感,自已的猜测在先,却又下意识地去否定,其实,心中是明白的,只是不想承认,十三阿哥的话,德妃的话,如今又加上莹然的话,就像是一下子被证实了,此刻,除了慌乱不安还是慌乱不安“你……何以见得?”
  “十三曾经说过,在四阿哥府上看到过你的画像,当时,他还不认识你,便好奇地问了四阿哥,四阿哥说这女子很奇特,说话打扮异于常人,还会说洋文,说这女子,一会是路人木兮,一会是八爷府上丫头唐诗,后来再见时又是宫人青蘅,这,让他很好奇,而好奇的结果就是,上了心,念念不忘!”
  “哦!”我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说不出内心是怎样的感觉,这感觉强烈的不好,压迫而又不安,他的念念不忘是我承担不起的负担,但愿,一切都只是他的好奇心作崇,而非爱,但愿,但愿。
  “莹然,我虽不想跟四阿哥有过多的纠缠,但凡能帮你,我都会帮你,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问他的原因无非是想帮十三阿哥,他没有理由不告诉你,可他却不说,是不是另有隐情?倘若有,我去问,他一样不会说。”
  “我又怎么不知道这事另有隐情呢,所以就更想弄清楚”
  “莹然,你始终是放不下他的”
  莹然自嘲地一笑,旋既,苦涩地摇了摇头说:“放不下,便藏心里,并非是欲放不放,只不过是,曾在意过的人,不论如何始终会在意他的一切,他的嫡福晋兆佳一诺,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产了,我不想,他错过孩子出生的时刻,也不想,兆佳一诺辛苦地生孩子,却没有丈夫陪在身边。”
  ☆、念念不忘(下)
  我的心被狠狠的敲打了一下,心疼无力排山倒海般蔓延开来,堵的难受,别过脸,突然就模糊了眼睛。
  莹然啊莹然!我是该夸你圣母心呢还是骂你傻?我该怎样去心疼你?残忍吗?这世间有一种穿心的痛叫爱而不得,还要为他人辛苦他人忙,现实烧光了所有的幻想,是逼到绝境绝望而冰冷的后墙,还要流着眼泪去笑。
  “怎么了?”她凑上前问,我再次别过脸,不语。
  “你哭什么?”她急了,许是明白过来,声音略带哭腔。
  我不看她,越发的心疼,眼泪流得更凶起来。
  “别哭!”她柔声叹道,伸手握住我的手“说过的,有些事不必放在心上,身处在这个世间,本就有很多事不能如已,我们得坚强些……”
  “莹然!”我大声打断她的话,回过头,看着她的脸,原本要责怨的话梗在喉中,化成深深的无力,不忍与心疼,怒力试着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回心底,好一会,无力般地说:“好吧!我帮你问!”言罢,迈步向前,漫然走着,情绪久久不能平复,莹然跟了上来,与我并行,我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漫步,听着踏雪的声音,身后留下排排深浅不一的脚印。
  走了许久,在宫门处被护卫拦住,那护卫认出莹然来,并没有为难,我却觉得前路被打扰,再走下去,势必又有守卫,便就此跟莹然分开,转身回走。
  面前的脚印依稀残留,我照着先前的脚印一步一步踏进去,固执地不肯踏错一步,并乐此不疲,直到前面越来越稀浅的脚印被雪重新覆盖,再无印迹,放眼放去,白茫茫的一片,无言的,悲从中来,前路,无迹可寻。
  孩子气的埋首抱膝,呜咽了起来。
  我曾以为,我和莹然来到这个时空,我遇见了胤禩她遇见了胤祥,刘安不再是横在我们中间的那个梗,是圆满的开始,可原来,我错了,这只是个美丽的错觉,没有圆满,从不曾有!
  这是个怎样的世界?上天何其残忍,从不肯认真对待人类的情感。
  越想越伤心,越伤心便哭得一发不可收拾,也不知暗自伤心难过了多久,恍惚中,突然感觉有人轻抚我的头,温柔眷恋,下一刻,耳边传来低沉的关切声“怎么了?”
  我吓了一跳,抬头,透过泪花朦胧的目光,半蹲在我面前,那含忧的眉目隔着绵薄的落雪宛如杏花春雨般清奇,有如幻觉。
  怔肿间,被他扶起,他眉头轻蹙,伸指试去我颊边的泪痕,我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这样漫天落雪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