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节
作者:做男人挺好的      更新:2021-02-25 04:24      字数:5040
  单位里有值班的,朱小斌和那个女同事天天在别人下班后才走,不免有些心虚,
  怕这事被单位人发觉,怕弄得沸沸扬扬,就商量着最好能找个安全的地方,谁也看
  不见,不能发觉的地方。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有这样的一个安全的去处。晚上去郊外
  吧,已经是冬天了,太冷。去宾馆开房吧,又怕被当成卖淫嫖娼的给抓起来。去朋
  友家吧,可这种事怎么好叫朋友知道呢。有哪个朋友愿意帮这种忙呢?
  后来朱小斌说:“干脆去我家吧。”
  李花去上班,一整天不回家,儿子送保姆家了,白天正好没人。于是两人装作
  出去办事,一前一后地去朱小斌的家。家里有床有被子,自然要比办公室强多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女同事问:“你老婆不会突然回来吧?”
  正说着,门上的锁响了,老婆破天荒地回来了。李花根本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
  么,她去保姆家看儿子,儿子病了,感冒,流鼻涕,咳嗽,她想起家里还有点治小
  儿感冒的药,就回家来取,正撞上男人和他的女同事躺在被窝儿里干好事。
  就这么大闹了起来。要不是朱小斌奋不顾身地拦挡,老婆非把女同事撕成碎片
  不可。女同事在朱小斌的掩护下胡乱地穿上衣服跑了。朱小斌没跑,因为他无处可
  逃。
  李花把娘家的人全找来了,又哭又闹,又抓又打。丈母娘、老丈人、七大姑和
  八大姨全来了,朱小斌成了众矢之的。一切都被老婆看到了,他无话可说,他已经
  变得麻木了。老婆的娘家人都说了些什么,骂了些什么,声讨了些什么,他光看见
  七八张嘴在一开一合的,却一句都没有听到。老婆还闹到了单位,弄得朱小斌十分
  狼狈。朱小斌也弄不清那段日子是怎么过的,反正人还活着。
  朱小斌对李花说:“我干出了这样的事,对不起!干脆咱们离婚算啦。”
  李花说:“离婚?想得倒美!”
  不离婚,那日子还得继续过。朱小斌觉得更没劲了。虽然老婆时不时还会拿他
  和女同事的事敲诈他,但在朱小斌忍辱负重之下日子过得还算太平。
  那个女同事被单位调别的科室去了,和朱小斌也不敢再来往,见了面连一句话
  都不敢说,因为大家都像贼似的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听说她丈夫为这事狠狠揍了
  她一顿,并且扬言要宰了朱小斌。
  朱小斌听说女同事的丈夫要来找他算账,心里有些激动,做好了准备,要和那
  个男人较量较量,出出胸中的这口恶气。可那个男人迟迟不来找他,日子一长,就
  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了。
  时光如流水。这话真对。一块石头投进水里,水面上荡出几串波纹,很快就平
  静如初了。
  所以我们的主人公朱小斌仍然活着,仍然过着平静如水的生活。
  小文人真是不容易
  星竹
  世上许多人都在忙乎但又什么都没有,人生就几十年,保住一点自己的才是真,
  才会有点贡献。
  人生从现在开始
  老张是搞书法的,58年到文化馆,写一手板书。那时没人搞书法,老张是从小
  城一堆写板书的人里挑出来的,够得上金贵。馆长说,那你就搞书法吧。
  老张一搞,就搞了一生书法。在小县城里有他这一号,走得稍远一点,就没人
  知道老张是谁了。
  老张搞了一辈子书法,给国家没少浪废纸张,却没搞得怎么响亮。更无怎样的
  前程可言。老张这人有一样好,就是一生都认命。老张知道自己就是这么一块料,
  得过且过了。
  老张还有一样好,教出的弟子都比较整齐,一律地为小城女流,从这一点上便
  可知晓,老张是怎样一种人生爱好了。老张爱书法,只属旁门左道,从没有爱到点
  子上,爱女人却爱得比较实在刻苦,也很能下些功夫。
  老张多少年,一直坚持用自己的工资给女弟子们买纸,买笔,买用具,雷打不
  动。起先还得到馆里的表扬,后来馆长看他不大对劲,并非属于无私奉献,而是没
  憋好屁,也就不再表扬了。
  老张每办一次书法班,座位上都要有相当数量的长头发,不然老张不肯开课。
  总说人员不够。
  文化馆的人都知道老张有这一爱好,不揭穿他,甚至有人还在暗中成全老张,
  很帮忙的,是觉得老张这人太困难。
  老张到了五十几岁时,便对天下女人愤愤不平了,这可以理解的,他下的功夫
  实在太大,太长久了些,有些伤了元气。又不曾得到一星星的回报,就有些受不了。
  曾有三五个女弟子从老张的班上走出来,在书法界来来往往就有了些位置。甚
  至因此而成了别人的老婆,或情人。老张却没有捞到一个。这不怪老张,老张如果
  条件再好一点,大概是没有问题的。
  可惜老张总也不够条件。老张这人瘦瘦的,浑身就几根骨头那么支楞撑着,给
  人一种随时都会散架的可能。老张是长着一对儿小圆眼,似黄豆般大小,一个尖而
  又尖的下巴,牙还往外翘着。自从“米老鼠”的片子进口后,大家不约而同就都去
  看老张。想那个米老鼠怎么那么像老张的孪生兄弟。
  老张也就被叫做米老鼠了。有一次老张对着镜子自己也笑了,说:“是有些米
  老鼠!”
  老张其实有女人,老张的女人是五十年代从乡村带过来的女人,至今还在乡下。
  人很老实,很会料理家务。也给老张生了孩子。一样都不缺他老张的。
  那时的老张是在乡下,每天一把锄头,一顶草帽,回家女人一把柴禾,日子也
  就对付了。可谁让他后来进了城,进城后又读了那么多书,懂得了那么多的人间情
  感,又做了个文化人,别人“老师,老师”地叫着。老张就看不惯自己的女人了。
  是很严重地看不惯。
  老张开始有家不归,孤独地守在文化馆里,过着寡人一般的日月。自然也够寂
  寞。
  老张有一床被,三双鞋,两身冬夏的衣服,一个电炉(馆长老批评他用电炉),
  一只锅子什么的。生活得不好,是精神和物质都不好。
  老张也想改变这一切,所以从六十年代起,就一边培养身边的女弟子,一边和
  自家的女人闹离。似八年抗战,没完没了,真够漫长了。
  乡下女人顽固,死死跟着老张不放,属一棵树上吊死的主。六七十年代那会儿,
  离婚也总是比较困难的,法院看不出老张女人哪一点不好,倒是这个米老鼠样的老
  张有点不对头。法院一再劝解,让老张认识自己可能属于眼瞎。
  老张却心高,心高就没有办法了,心高不碍眼睛的事。但老张的嘴巴不行,法
  院一个来回,就把老张挡了回去。
  让老张不能狠下心来的另一面,就是他的女弟子们一旦成熟就告别了老张,告
  别了小城,远得海阔天空,没了踪影。
  老张除了在某个年月的某个节前,能接到一张贺年卡外,再无其它的实质了。
  老张每每沮丧,只好又守着乡下女人,说一两句还是乡下女人本分的话。然后老张
  再去开发新的市场。自然还会有新的女人和女孩儿迈进老张的书法班。老张的墙上
  挂有一幅对子“只问耕耘,不问收获”,是写给自己的。
  老张苦苦经营一段后,总会以为又有了成熟的时机,便再与乡下女人闹离。结
  果女弟子们又远走高飞,老张的离婚速度便又迟缓下来。有时长达一两年再无一点
  动静。老张觉得事情太鬼怪,大家却觉得老张更鬼怪。
  法院的人和老张都很熟了,开玩笑说,老张得的这个病,天下没有,初一准病,
  初五准好。
  老张也笑,说是我这辈子的确真够麻烦。
  老张很累,却几十年贼心不死。文化馆的人都知道他是怎么一回事情。见面就
  说,老张,明天我给你介绍个大姑娘。你甭老教人家书法蒙事,瞎耽误什么功夫。
  老张知道这是玩笑,也笑着说:“爱不爱我,都没有关系,只要先到我的班上
  来坐一坐,我就感谢了。”这是心里话。
  老张终于离婚是九十年代初的事,那时法院换了新人,办离的条件也已经简单
  了许多,老张再次提离时,就真的和乡下女人离了。以至他自己和文化馆的人都不
  以为这是真的。
  “老张,你真的离了?”人人都感到新奇。
  老张叹口气:“可不,真的离了。”听口气,虽然闹了几十年离,可还是没有
  准备好真离。
  老张离婚后,办书法班的热情反而大大地减退了,人就是这样。也许是由于老
  张的岁数大了,来学书法的女弟子们都小他二三十岁,给人以日落西山,不大可能
  的感觉,最少也是十分困难了。老张变得心酸,女人不是东西的话,常常挂于他的
  嘴边。
  老张另辟蹊径,主要是看电视里的“红娘一线牵”或“今晚有约”的节目。看
  时,总要手握一支笔,桌铺一张纸。凡被相中者,无一漏网,都被老张记下了姓名,
  年岁,地址。然后奋勇去信。介绍自己如何工于书法,如何注重感情。
  就有不知老张是何物者,或花园,或商场门前与老张见面,老张手持一本特定
  的书报,要不就是手举一束假花,以便使对方辨认。
  然而无论哪个,一看是个米老鼠,事便告吹。弄得老张总要伤感,最少也是一
  阵茫然。
  又一个春天里,文化馆有人见到老张又有新的举措,公然自己上了报纸,在一
  条妇女报缝儿里,略见老张生平一二,“中专,有房,可……”条件无比宽松。看
  后没人以为这是找对象,反有去街头找打工妹之嫌……
  就有四川妹子不远千里前来,说只要落户北京,别无条件,更不嫌老张米老鼠。
  那妹子似花,精精灵灵,老张美得不行,你看,我还是终于等到了不是,似多大的
  一个工程,似铁杵磨成针。
  老张就办了终身第二次大事,虽然没有锣鼓鞭炮,但也热闹。小城人来了不少,
  文化馆馆长老朱给他做了主持。床单被褥,锅碗炊具都由旧书法弟子们一一送齐。
  然背后,无人不为老张提心吊胆,料定这川妹子呆不长久,连馆长老朱也因感
  慨老张此生糊涂,而在酒桌上喝多。本是主持,却当众揪住老张,说:“妈的!老
  张,我就该大嘴巴子扇你,把你捆住,来一通麻绳沾冷水!”
  老张说:“朱馆长,你干吗喝得这样多,你不该喝得这样多。我是好事,八百
  年不赶一回,你干吗这样抽疯!”
  老朱越加感慨了,说:“你一生毁在女人身上是否知道!你到文化馆已有三十
  多年,拿出一点成绩来给我看看。哪个不比你强,作家,画家,咱馆里出了多少,
  你看你,还在为女人死受,奔六十岁的一个人,你怎么就不睁开狗眼看一看!”
  喝酒的人都愣住,老张也愣住。
  后来馆长老朱向老张说对不起的时候,是给老张再次办离的日子。老张果然又
  办离了,川妹子毕竟要离开老张。
  老张只是一座北京的桥!那妹子飞了。
  老张一生没有成绩,一纸一笔,三十年没有长劲。老张五十七岁那年,突然神
  经起来,报名参加了市里的书法班,据说他是其中岁数最大的一个学员。老张给多
  少人办班,终于自己也走进了学习班。老张从头做起的精神实在令人感动。可一馆
  的人都知道他已休矣。
  老张在班上第一幅字写的是:人生从现在开始!很壮观,很有感想,是一生的
  呐喊。
  可惜,那时老张已近六十,再有两年就要退休。
  总想潇洒走一回
  剧本刘在文化馆里一直写剧本,写得在乡下很有名声。一个写剧本的,啥时都
  是幕后工作者,能让乡下人记住真是不容易。
  乡下人总是米了油了柴了的,然后又是鸡了狗了猪了的,一台戏无论如何是排
  不到乡下人的议事日程里。
  可剧本刘却让人记住了,这事鬼邪。
  剧本刘原是个乡下业余爱好者,写小说,写诗歌,写得人见人烦。顶多是县里
  广播站用一用,还嫌太臭,太长。
  那年县里给各县发通知,说要闹台戏,说是都要闹一闹,还和年终各乡村的打
  百分连在了一起,乡长们都知道,事情一和打百分联系在一起,就是自己的事了。
  打百分后是插红旗,插好了,插多了,就有希望把自己插到县里哪个部门去,闹个
  主任甚至局长当当。于是就积极组织排戏。是争取多插一面红旗。
  于是各乡各村都在选能人。一日,剧本刘就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