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
男孩不逛街 更新:2021-02-25 04:17 字数:5165
第三部分第3章(10)
「之前的徐艺君像一道题目,现在的徐艺君则是一个答案。」
不管是在神奇宿舍遇见的徐艺君,还是在洗衣坊遇见的徐艺君,甚至是学校餐厅里的徐艺君,都是一个让人摸不清的女孩。
但公布了答案的徐艺君,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或是捉摸不清。
「她只是寂寞、脆弱与感性。」我这么给自己答案。
半夜的高速公路似乎特别好开,我们很快到了台北,然后又往阳明山的方向。
路上我没搭上几句话,大部分都是她和阿茂伯的对话。
车子一路曲折拐弯地上了阳明山,还遇上了塞车,她说这一定是要看流星的车群,我又是一阵讶异。
后来,我们到了一个完全没有路灯的停车场。时间已经接近一点半,停车场停满了车,而且到处都是人。
「这是最难得的一次。」拉着我的衣服,她一边往停车场后方走,一边对我说。
「什么最难得的一次?」我不解地问着。
她没有回答,拉着我走进一条小径,又是一阵不可思议的感觉,我怀疑她到底来过这里几次。
大约走了十来分钟,借着一点月光,我可以看见我的右边是一片山草原,斜斜地向右后方铺落,草原上有一些人正躺着看天空。
「待会儿大概两点五分左右,最难得的一次狮子座流星暴就要开始了。」
她选了一个地方坐下来,我站在她的旁边。
「这次的流星雨是一八六六年母体彗星的遗留物,而且已经环绕太阳四次了喔。」她的声音表情是兴奋的。
「妳为什么对流星这么了解?」
「我只是稍微研究了一下。」她的声音渐渐趋缓。「因为我认识他那一天,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看流星雨,距离今天,正好是三年又过两天。」
「唉……对不起,又让妳想起他了。」
「没关系,你别忘了,我们已经在基隆泊口把我的悲伤寄回马祖去了喔。」
些微的月光照在她脸上,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她的大眼睛却很清澈地闪着亮光。
「对了,想到米的爸爸是谁了没?」
「没有,我还没想到。」
「要说答案了吗?」
「好吧,你说吧。」
「答案是海。」
「海?为什么是海?」
「因为『海』上『花』,『花』生『米』啊。」
大概过了两秒钟,她开始笑也不像笑,气也不像气地皱着眉,骂了我一声无聊。
然后,一阵惊叫声从离我们不远处的人群中传来,她极为兴奋地指着天空,我抬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当我要说可惜的时候,一颗带着蓝色尾巴的流星从天的左边跑到天的右边,我连尖叫都来不及,一种兴奋难以言喻。
接着,我感觉我的心跳随着流星一颗一颗地出现而失去控制,我想试图镇定我的情绪,却很难掩饰住心中的兴奋。
然后,一个很深很深的拥抱从我的背后环住我,然后一颗一颗很烫很烫的眼泪渐渐地把我的衣服湿透。
「对不起……但是我需要哭……」她很用力地哭着,很用力地说着。
我想试图镇定我的情绪,一种莫名的感觉与心疼……难以言喻。
※对不起,但是我需要哭。
那是徐艺君第一次抱我,但却不是最后一次。
虽然我是正人君子,但我还是必须诚实地承认,被拥抱的感觉是很好的,尤其对象是漂亮可爱的女孩。
那天回到B栋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拿出钥匙,打开门,手机突然响起,因为声音大,我怕吵醒了阿居跟皓廷,我赶紧接起,是徐艺君打的。
「你到了吗?」
「嗯,刚在开门妳就打来了,吓了我一大跳。」
「对不起,我只是想确定你是不是安全……」
「噢,不用担心,我很安全地到家了。」
「嗯……子学,我想跟你说……」
「说什么?」
「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我想跟你说谢谢,陪了我一整个晚上,虽然这是我这辈子哭得最惨的生日,却也是感觉最温馨的。」
「喔,不用谢,我才要谢谢妳带我去看流星呢!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比较难以启齿……我不好意思说……」
「不好意思?不用不好意思,有话直说。」
当我说完有话直说四个字时,一个想法很快速地闪过,心脏在那一秒钟突然多跳了两下。
虽然我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我有种奇怪的感觉。
「嗯……我……」
「呃……如果不好说就别说了,没关系。」
「不是,我只是想说,虽然我们是从阳明山搭公车回家的,但从基隆到阳明山的出租车钱,你还是要还我。」
我傻愣了两秒钟。
她像是诡计得逞了一样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就挂了电话。
我有点反应不过来,站在原地傻了几秒,不过还好她没有说出什么奇怪的话,下一秒钟后我竟然觉得轻松。
我把这件事情说给阿居跟皓廷听,他们的反应非常两极,阿居说我快要恋爱了,我像个怕鬼的人听鬼故事一样的,摀着耳朵不听,结果他在当天晚上用毛笔写了一首诗,说可以送给徐艺君当作定情诗:
●●● 我是翩翩美少男,妳是翩翩美少女,
两人都是翩翩美,坠入爱河两欢喜。 ●●●
第三部分第3章(11)
「你确定这首诗,要我拿去送她?」
「是啊,你不想送吗?没关系,留着也好,你看,写得多好,最耐看的羲之正楷,配上简洁有力又白话易懂的内容,送礼自用两相宜啊。」
「你说诗名是什么?」
「诗名叫作〈翩翩〉,怎么样?很文学吧?」
说完,他陶醉在自己的文学梦里,口中喊着翩翩,然后摇摆着肩膀,学着古人吟着这首〈翩翩〉。
他可能是心情好吧,但我觉得他真的生病了。
我还记得阿居曾经说过他非常后悔念了法律系,因为他向往的是中文系的气质美女,但看了这首诗之后,我真是替他庆幸还好他不是中文系的。
皓廷跟阿居则完全相反,他说撇开我跟徐艺君两个人的个性不说,基本上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正常,而在心里产生的一切感觉,都是错觉。
他说错觉可以让你很快地知道你真正喜欢的是什么。
因为你开始了解,并且会做出一种动作,就是比较。
你会开始以她为某一个程度的标准,然后开始自订出一个所谓喜欢的标准。例如「如果她再高个三公分就好了」、「如果她说话可以更温柔一点就好了」、「如果她脾气不要这么怪就好了」等等。
我当然知道所谓的错觉是什么,因为我对徐艺君也有错觉。
但在皓廷告诉我这是错觉之前,我以为这是心动的感觉。
在学校餐厅里,我在她的笑容当中,初次感觉到一种美丽的悸动,我第一次发现一个女孩的笑容可以这么深,像一口井一样,你知道那里面是水,但你还是会去窥探一下。
这是第一个心动的感觉。
在基隆泊口边,我在她俐落地跳下货柜钢架的动作中,初次了解到,原来等待是爱情里的一部分,虽然跳跃是她在等待中的其中一个动作,但其实这个动作告诉了我,她用跳跃来习惯等待当中的寂寞。
这是第二个心动的感觉。
在阳明山上,我在她深深的拥抱中,深深感觉到她累积了许多的难过与悲伤,终于在那一刻得到了解放,我猜想如果那时她还没有哭,那么她一定会忘了什么是爱,或是扭曲了爱的定义吧!
这是第三个心动的感觉。
我知道爱情不是在玩集数游戏,不可能集满三个心动的感觉就送你恋爱一次。
但我必须诚实,那天晚上,基于以上三个心动的感觉,我一度以为那是一种喜欢,一种男女之间的喜欢。
皓廷不愧是有恋爱经验的人,不管是爱人还是被爱他都经历过,所以他所说的很快就说服了我。
只是,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都不断地提醒我。
「林子学啊林子学,爱情的幅员像一座冰山一样巨大辽阔,白色的冰让爱情看似透明,但其实你往脚踩的地方仔细一看,这是一块看不透的冰,而你所站之地,只是冰山一角啊。」
※你所站之地,永远只是冰山的一角,
※你或许可以了解冰山,但你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冰山。
这是我们学校的刑法试题。
第三部分第3章(12)
■「一天,甲开车撞到乙,乙因为患有血友病而血流不止,于是去找号称神医的丙寻求神秘药方,但丙其实只是个密医,他建议乙喝猪血补血,并让伤口自然愈合。乙先是听信了丙的建议,但猪血喝了,仍是血流不止,迫不得已去找正牌医师丁,不料丁只是一个医术差劲的庸医,未能查出乙患有血友病,因此随便在伤口上抹了药水便令乙回家休息,次日乙不幸死亡,试问,甲的行为与乙的死亡有无因果关系?」(五十分)题目看到最后,要你回答有无因果关系,所以这题目考的是因果关系理论。
而因果关系的判断则分成两个部分,一是「结果原因」,二是「结果归责」。
「结果原因」在判断行为人之行为对构成要件结果有没有「原因力」,在责任刑法下,唯一可以被接受的理论是条件理论。
而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确立了「原因」不代表就会被「归责」,虽然事出有「因」,但因出「多端」。
但这个问题只是问你有没有因果关系,并不需要其它的答案,所以在作答上,应该是不甚困难的。
但如果你只是写一个「有」或「没有」,那你就是在找死。
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的解法,也没有标准的看法,更没有标准的做法,也就没有标准的答案。
为什么会没有标准答案?因为这不是在问甲犯了什么罪?丙与丁又犯了什么罪?在错综复杂的题目关系中,你只能假设甲试图为车祸负责,或是乙曾要求甲负责,而甲却逃离现场。
不同的假设会得到不同的条件与原因,答案也就有好多个。
而第二题非常逗趣,题目是这样的。
■「因冬天天气寒冷,甲要求房东在房间里装设了电暖炉,一天晚上,甲打开暖炉取暖,并缓缓睡去,不料电暖炉因老旧而电线走火,因为甲是个法律系学生,桌上床上地上的刑法共笔很多,火势遇纸一发不可收拾。不多久,甲被浓烟呛醒,本想立刻救火,却想起房东平时做人失败,便悄悄离开房间。不过,当离开房间后又想起房里还有一些刚分手女友所留下的美好回忆物品,心中一阵不忍,便躲到一旁大喊失火,所幸邻居帮忙扑火,才没有酿成大灾。自始至终,甲只是在一旁又惊又恐地发抖而已,试问某甲的行为在刑法上该给予何种评价?」(五十分)
看完题目,我笑了好一下子,下意识在答案纸上写了「鳖三」和「俗辣」,后来清醒了之后,才发现我的答案有可能让我重修,而且刑法中没有出现过「鳖三」和「俗辣」这样的名词。
我很想把我的解答写出来,但我现在在说故事,不是考试,而且我想如果我再继续写下去,就有人要转台了。
接下来的故事,是从考完这堂试开始,B栋11楼开始变得不一样。
考完试后,已经接近傍晚,其实时间只是下午五点多,但台北已经暗了下来,远处还打了几个闷雷,气象报告果然显少有准的时候,前一天晚上才说各地是晴到多云的好天气。
我从教室出来,手里抱着共笔和书,脑袋里还在想着甲是「鳖三」、「俗辣」,肚子却传来一阵叫声,这咕噜声大得有点夸张,还好阿居和皓廷没有跟我一起走,不然我很担心他们会说,「哇铐,打雷了!」
我往餐厅的方向走,在经过文学院的时候,我听见熟悉的音乐声。
走近一看,只有一个人在随着音乐舞动,虽然日光灯稍嫌昏暗,但还是看得出来那是王艾莉。
因为她跳得很专心,我没想打扰她,只在一旁看她摆动着窈窕的身躯,音乐越来越快,她就跳得越快,她扎起的马尾不时左右飘摆着,现在是寒冷的十二月天,但她的脸上与额头上尽是淋漓的汗水。
突然音乐停止,她的动作也停止,不过那姿势是尴尬的。
她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