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6 节
作者:死磕      更新:2021-02-25 04:11      字数:5000
  水,将江面染成一片血色。
  “升帆”,一个军官大声招呼,星级战舰上的白帆依次展开,战船借着风力
  逐渐加速。
  晚霞如火,斜阳如血。宽阔的江南上,不知谁人低低的吟唱,“怒发冲冠,
  凭栏处,潇潇雨歇……。”。
  满江红。
  第二卷大风殇(三)
  殇(三)
  暮色中的京城如同一个沉睡的婴儿,也许自从出生它已经就这样沉睡,也许
  它即将永远沉睡下去,几千年来,多少鲜血,多少呐喊都唤之不醒。
  入了城才知道城内的惊慌,宽阔笔直的街道上静悄悄不见一个人影,家家户
  户门窗紧闭,大队禁军纵马在路上奔驰,黑暗处不时传来一阵呐呼之声,从墙角
  或街边的下水井中托出一个满身泥污之人,用绳索绑了押于马尾后。
  平日威风八面的锦衣卫们一天之内从云端跌入了地底,一个个垂头丧气,胆
  子稍大一些的嘴里嘟嘟囔囔地诅咒,诅咒那个不知深浅刺杀常茂之人,为逞一时
  之快给大家带来这么大的灾祸。
  “各位军爷行行好,让我回家见一见妻儿,我等当初也是奉命行事”!一个
  小旗服色的锦衣卫苦苦哀求,请禁军们放他一马。
  “行行好,你们当初肆意拿人,勒索百官时怎没见行过好?”禁军连长从鼻
  子里嗤了一声,不屑的质问,“奉命行事,奉谁的命,皇上说了,包括前些日子
  捉拿大臣都是你们存心欺瞒,自作主张”。
  “冤枉,天大的冤枉,若不是皇上给长官放了话,借小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胡闹啊,爷,求您,我儿子刚刚五个月,还没叫我过爹呢”?
  “你等着结案再说吧,放了你,将来谁放过我。一帮没人性的东西,常大将
  军行好了,前脚放过了你们,后脚你们就捅他一刀,等着死吧你”!
  “冤枉,那常义我们从来没见过,给皇上当了这么多年差,衙门里的大大小
  小基本都碰过面,谁曾认得一个常义来”,小旗一边哀求一边给自己辩解,今天
  被捕,明显是凶多吉少,若不回去告一下别,恐怕再见无日。
  “还敢狡辩,给我打他个老实”,连长生气地呵斥,几个士兵早就听得不耐
  烦,冲上前拳打脚踢,一会就再听不见锦衣卫的呻吟。
  “可怜”!,蓝玉见了此景不住摇头,不知是说锦衣卫还是说自己。也许二
  者本身没什么差别,不过都是皇上手中的一把刀,用完了扔掉,主人将手洗洗干
  净继续做他的圣明天子。
  “蜀王爷”!禁军也看到了蓝玉等人,带队的连长赶紧上前给蜀王朱椿见礼。
  “王爷您可回来了,皇上等得着急,宫中派人出来催了好几次呢,叫看见您立刻
  请您和镇耀先生入宫”。
  “是么,皇上的心情好些吗,是不是依旧悲痛欲绝”?蜀王朱椿关心地问道。
  连长显然是个精明人,冲着镇耀恭恭敬敬地施了个礼,小心地回答:“回王
  爷和镇先生话,宫里来的中官说,皇后吐血不止,请镇耀先生立刻入宫施救,所
  有君臣之礼全部免了。至于皇上,小的不该问,所以也不敢问。但从早上到现在,
  除了奉旨彻查此案的吴大人外,还没有听说别的大臣被召见,想是皇上伤心过度,
  无心朝政了。眼下文武大臣都在朝房等着,准备入内劝谏皇上节哀,以国事为重
  呢”。
  “镇先生”,蜀王朱椿回过头,用诚挚的目光看了镇耀一眼,好像是在用禁
  军的话验证自己在船上所言非虚,“镇先生,小弟也知道你旅途劳顿,但母后之
  病,还请您不辞辛劳施以援手”。
  镇耀点点头,示意朱椿可以立刻入宫。才欲前行,又听那个军官客气的阻拦
  道:“见过蓝将军,我家李将军吩咐,见到蓝将军后请将军去李府安顿,毕竟当
  今京城混乱,以蓝将军的身份不方便直入朝堂”。
  蓝玉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自己如今还是个谋反帽子没摘的走脱钦犯,朱元璋
  下旨捉拿锦衣卫,下旨请镇耀入宫,可没说自己的谋反罪属于锦衣卫栽赃。以自
  己目前这身份恐怕没等走到朝房,已经被巡查的士兵先羁押了。李文忠安排自己
  住到他府上,一方面是提供保护,另一方面必然有事相商。
  “那这几个锦衣卫指挥使呢,我们交割给谁”,镇耀不放心地问。
  “直接押往大理寺衙门,吴大人在那等着他们问话呢。这吴大人是有名的断
  案高手,必能为常大哥讨回公道”!蜀王朱椿在一旁安排。
  “如此,蓝某就暂且和诸位别过”,蓝玉抱拳和朱椿等人告别,意味深长的
  看了镇耀一眼,叮嘱道:“镇将军,一切小心”。
  “将军放心,给皇后诊病,镇某当然不会乱来”。镇耀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药
  箱,他入震北军前混迹江湖,是有名的“杀人毒医”,朱元璋若是存心对他不利,
  必然要把马皇后的性命搭上,即使见不到马皇后,迫得他以命相博,这蜀王朱椿
  也绝对讨不到好处。
  跟着士兵来到李文忠府,蓝玉被李府管家安顿到一间客房。须臾之间,酒菜
  布了一桌子。在锦衣卫黑牢中就没吃过一顿饱饭,从昨夜被常茂救出到现在依然
  水米未沾,蓝玉却丝毫感觉不到饥饿。听着屋子内滴滴答答的自鸣钟指针行走声,
  想着这一天一夜所发生的大小事情,担心着被押在天牢中没有释放的家人,脑海
  中思绪万千。眼前只有一件事情最为清晰,那就是下令刺杀常茂的人绝对不是锦
  衣卫官员,他们没那么大胆子。有胆量这么做的只有一个人,偏偏谁也拿他无可
  奈何。
  恍惚间,蓝玉觉得自己有全身披挂,带着定西军杀入京城,京师之内一片哭
  声,无数官邸民宅化做火海。朱元璋鼻青脸肿的被绑在自己马前,不服气地喝斥
  :“蓝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造反犯驾”。
  “我早就该反了,可惜蓝某瞎了眼睛,竟为你这心黑手狠的恶人卖了这么多
  年命,你还我侄儿命来”。蓝玉大骂,毫不客气的将手中长枪向朱元璋心窝刺去。
  “且慢”,随着一声断喝,长枪居然被李善长这个书生用扇子挡住,老太师
  须发皆白,面对千军万马毫无畏惧,“蓝将军三思,杀了这个皇上,换谁来当”?
  “随便哪个都好过这个连蒙古人都不如的无义狗贼”!蓝玉怒喝。
  “错了,蓝将军,自古以来哪个开国之君没株杀过功臣,以唐太宗之贤,凌
  烟阁上有横死者。以宋太祖高义,大将郑恩魂断醉乡。蒙古人也罢,汉人也好,
  既便换了你蓝玉当皇帝,一样要株杀功臣,一样要为保护自家江山不择手段”!
  “那就烧了这皇宫,砸了这皇位,把龙袍玉玺全沉到江中,看谁还贪恋这幅
  江山”!蓝玉双眉倒竖,虎目欲裂。
  “你今天烧了这皇宫,明天就有人将他建立起来,阿房宫余烬未冷,汉家楼
  台又绵延百里。你今天砸了这皇位,明天就有人做个新的,自舜帝以来,谁人听
  闻禅让之说。至于这龙袍玉玺,恐怕未等将军离手,早有无数鱼网在水下等着它。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没有了皇帝,你叫大家跟随谁,谁来保证这万里河山不起
  烽烟”?
  “蓝将军三思,战乱刚刚结束,江山稳固,来之不易”。不知什么时刻徐达
  也挡在蓝玉面前,提着兵器声疾呼。
  “我该杀他吗,我能杀他吗”?长枪刺不下去,枪杆处发出一阵呻吟,仿佛
  明白此刻主人心中的犹豫。
  “杀,不杀此贼,如何能消大伙心头之恨”。血泊中,常茂、杨叔夜,还有
  被锦衣卫刑讯逼供致死的将士一个个站起来,提着刀怒吼。
  “可他毕竟是皇上,国不可一日无君”!老御使宋廉颤微微说道。
  “我们不需要皇上,也不需要有人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我们建立这个国家,
  是为了保证每个人的生命、财产、尊严和追求幸福的权力,而不是给自己找一个
  主子来,骑在头上作威作福”!伯辰拍马抡刀,将阻挡者一一扫出圈子外。
  “对,无论他是蒙古人,还是汉人,无论他打着何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奴役
  他人者,必将被摔得粉身碎骨。这于国家、民族无关”。无数个声音大声疾呼。
  “杀”,枪尖抖处,蓝玉看到自己面前一道血光,看到敌人的兵器落了一地。
  “哗啦啦”,一连串声响将蓝玉从梦中惊醒,用来招呼他的八仙桌上,盆儿、
  碗儿、碟子挨着个从桌子上向下滚,手中紧紧握着的是桌子腿,不知什么时候,
  自己将它当长枪提了起来。
  原来是南柯一梦,蓝玉苦笑。几个仆人听到响动快步跑进屋子将碎碗碟收拾
  了出去,换了个小桌子,将一些饭菜重新加热后再次送上。窗外夜色已经深了,
  李文忠显然还没回来,透过玻璃可以看见李府前院灯火通明,疲惫的下人打着哈
  欠更换路边灯笼内的蜡烛。
  “他毕竟是皇上,除非造反,否则我们无法追究他的责任”,看着浓墨一般
  的夜色,蓝玉郁闷地想。“造反,徐达肯吗?李文忠肯吗?傅有德、冯胜肯吗,
  即使他们肯,燕王朱棣肯吗?太子朱标肯吗”?
  端起酒杯,他开始自斟自饮。“眼前要务,先是回定西军,不信你朱家王朝
  没有倾覆的那一天”。
  “秀英,朕毕竟是一国之君,你到底要朕怎样”,寝宫内,朱元璋端起药碗,
  送到妻子嘴边,眼巴巴的期待妻子将药喝下去。
  “是啊,你毕竟是皇上”,推开嘴边的药碗,马皇后低声对丈夫说。依靠吴
  娃的针灸和镇耀的熏香,马皇后终于从昏迷中醒来。可无论众人如何苦劝,马秀
  英就是不肯吃药,推说闻不得汤药的腥苦,将镇耀绞尽脑汁开出的几剂药方全部
  否决。
  “万岁,请恕臣之言,皇后这病,恐怕源于心情烦闷,心病还须心药医,非
  微臣之能也”。镇耀的话在朱元璋耳边回响。
  沉重的叹了口气,朱元璋对着妻子祈求:“秀英,你吃药吧,朕不该对你发
  脾气。所说废掉太子一事,本是气话,你应该知道我舍不得标儿,他是咱们第一
  个孩子啊”。
  “我不是担心这个,皇上”,马秀英闭上眼睛,一下午时间,仿佛老了数十
  岁。“皇上,您知道毛头临入宫时吩咐那数百斥候等不到他就离开,不要为一个
  人牺牲的事情吗”?
  “听镇耀说过,他们现在已经扬帆出海,朕不会派人阻拦他们,你放心好了”。
  朱元璋慌不急待地解释,生怕妻子误会自己要斩草除根,心急之下加重病情。
  “我不是说这,我是可怜毛头这孩子”,马皇后的眼中又落下泪来,无声的
  溅到枕头上。“毛头这孩子想必料到你会杀他,只是没料到你如何下手,所以才
  吩咐大家等到晚上就出海,不要轻易为他牺牲。皇上,臣妾听说那些斥候是经过
  特别训练的,个个身手不凡,锦衣卫衙门戒备那么森严,他们说进去就进去了,
  连血都没留半滴,咱这皇宫你以为他们进不来吗”?
  “皇宫”?朱元璋微微一愣,这个问题他还没来得及去想。
  “是啊,如果毛头当时给他们下的命令是替自己报仇,万岁,您以后还能睡
  安稳吗。当年在云南,达里麻十万大军可都没拦住王飞雨破城而出”!马皇后剧
  烈的咳嗽着,喘息着,说出自己的担心。
  “毛头没有”,朱元璋心中犯起一阵悔意,旋即被恨意冲淡。常茂的确只是
  想劝自己不要依仗锦衣卫乱杀无辜,但皇家威严岂能容他如此侵犯。
  “万岁,毛头心中一直有你这个父亲,眼下群臣心中也有你这个皇上。您别
  担心臣妾的病,还是多想想善后事宜,按白天您想的推给锦衣卫,再给群臣们些
  好处。君臣之间还有缓和的余地。若一味杀下去,失去和解的可能,就只有兵戎
  相见了。如今臣妾这样去了,也算用自己一命还了毛头一命,众臣眼里,咱皇家
  还不算负人太多”。
  第二卷大风殇(四)
  殇(四)
  朱元璋眉头轻轻向上一挑,什么话,一命抵一命,你是一国之母,他们这些
  臣下的性命怎能和你比?看看马皇后那憔悴的面孔,忍了忍,把到了嘴边上的训
  斥之语又咽回了肚子。
  “皇后尽管宽心调养,毛头的事情我会处理好,朕先去安排一些事情,过会
  再来看你”,点手招呼小宫女杏儿过来伺候马皇后吃药,朱元璋缓缓踱向门外。
  妻子还是那个忠厚善良的女人,对于国家大事还停留在凭借感情判断的程度
  上。朱元璋叹了口气,望着高墙内那四角型的天空,分外孤独。
  “朕错了吗,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