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节
作者:死磕      更新:2021-02-25 04:10      字数:4912
  着时间的流逝和英雄的老去,所有一切就这样湮没在历史的瞬间中,永无真相。
  辽东的一切当然逃不过朱元璋的眼睛,御书房,一个人站在远离玻璃窗的角
  落向皇帝汇报,“禀万岁,据臣的属下回报,蒙古人陈天行十天前去了辽东燕王
  军中,和燕王在中军帐里聊了一个下午,当时只有徐增寿大人和张正心大人在场。
  他们好像达成了什么交易,锦衣卫回报时,燕王给陛下也写了折子,估计最迟在
  近两天内就能送到京城”。
  此人已经习惯了躲藏在阴影里,面孔模糊不清,声音听起来也有种怪怪的味
  道。
  朱元璋闻言微微一愣,陈天行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安排在武安国身边的锦
  衣卫上月汇报此人曾经在路上和武安国密谈,朱元璋已经吩咐各地锦衣卫严查此
  人背景。根据各地反馈回的情报来看,此人是个落魄的蒙古贵族,在北平、河北
  一带开着几家商号。但是光从表面现象很难推测此人是否和北方势力勾结,毕竟
  那是他的族人,血浓于水。
  背着手在御书房中踱了几步,朱元璋压下心中的烦躁,低声问:“燕王有异
  动吗?你可知他们到底达成了什么交易?”
  “没有”,告密者在朱元璋的逼视下向轻轻后退,整个身子几乎都陷进墙角
  中,“燕王和整个震北军还是老样子,调动兵马准备在入冬前一举击溃金山部,
  然后迅速向漠南蒙古诸部背后插进。他们的交易应该与国无害,徐大人在和陈天
  行会面前还整日忧心忡忡,会面后状态好了很多,据他的贴身侍卫说他当晚曾经
  自斟自饮,把酒庆贺。好像有绝对的把握拿下整个金山部一般”。
  “好了,你退下去吧,有事情随时汇报,无论白天晚上”,朱元璋回过头来,
  吩咐此人退下,临到门口又把他叫住,补充道:“赏这次办事有功人员每人五百
  两钞。着他们认真些,别总是弄这没些头没尾的勾当”。
  “是”,告密者弯着腰,倒退着出了房门。几乎垂到地面上的头掩住了他惊
  诧的表情。因为在最后那一瞬间,这平时在锦衣卫指挥使面前喜怒不形于色皇帝
  的脸上,他不小心看到了一丝奇怪的温柔,带着些悲凉,带着些无奈。
  “陈天行,陈天行,胡和鲁,金山部,到底是不是你的家族,你现在过得还
  好吗”?御书房内朱元璋双眼望向北方的天空,眼角,竟隐隐闪烁有泪光。
  也许在冥冥中真的有命运,世人不过是其手中的皮偶,刹那繁华,也不过是
  一场操纵于他手上的演出,总是在精彩时刻,曲终人散。总是在最美丽十分,灯
  火熄灭。当年我不过是个莽撞少年,却让你的长发牵动所有视线,如今我已经拥
  有了整个天地,这片天地之间,却已经没有了你。
  十多天前,陈天行终于赶到了燕王的队伍附近,凭借武安国的亲笔信,朱棣
  在当天晚上就召见了他。虽然早有心里准备,震北军处理事情的速度还是快得让
  陈天行感到难以置信。走遍西域和中原,仅仅在燕王麾下有这样的办事效率,整
  个震北军运转得如一部机器般协调,稳定。这更加让他相信了自己对时局的判断,
  横下心来要不惜一切代价完成自己的使命。
  中军帐不大,支撑帐篷的骨架应该由钢管和螺栓拧接而成,蒙帐篷的材料和
  蒙古包一样采用了厚厚的毡子。在这昼夜温差极大的草原上,长生天会告诉人们
  采用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最容易生存,无论是蒙古人、汉人和女直人,他们都会屈
  从于老天的安排。
  “见过燕王殿下,金山部那颜胡和鲁有要事相禀”。被搜检过没有挟带利器
  后,随侍卫旅长张正心走进大帐的陈天行大声自报家门,上身微曲,施了个标准
  的蒙古礼。
  帐子中的卫士们立刻把手伸向了腰间,中原和蒙古战争已经进行了好个月,
  此人还敢在震北军中自认是蒙古那颜,胆子端的不小。
  “免礼,说吧”,燕王朱棣不动声色。
  陈天行抬起头四下扫了一遍,给紧张的卫士们一个笑脸,不卑不亢地说道
  “此事关系重大,还请燕王殿下斟灼”。
  朱棣挥挥手,让左右退下去。正在帐中的徐增寿疑惑地看了陈天行一眼,和
  张正心一同帐外走向帐外。
  “增寿,正心,你们留下,我们三个人一起听他有什么说辞”。朱棣把走到
  门口的张正心和徐增寿叫住。辽东太大,震北军将领平时都分散在各自负责的区
  域中,一直侍奉在朱棣身边高级将领,只有参谋长徐增寿、近卫旅长张正心二人。
  经历辽东战争的实战检验,震北军编制稳定在三三制上,与武安国最初设想稍有
  不同的是,朱棣经和部下讨论,增加了一个独立的近卫旅。张正心是这个旅的旅
  长。近卫旅除了负责燕王安全外,在战争时还要承担预备队的任务。
  二人停住脚步,转身走了回来。张正心看了看陈天行,快步来到大帐中间的
  桌子旁拉起布幔盖住摆在上面的地图。
  如此不友好的动作傻子才会看不出其中包含的敌对意味,陈天行又笑了笑,
  淡淡地说:“这位兄弟不必如此小心,一张地图而已,左右不了战局。我刚才一
  眼扫去,早就看清楚了,你现在收起哪里还来得及。再说,难道还有谁能比我们
  蒙古人更清楚脚下这片土地吗”!。
  朱棣和徐增寿故意把地图摆在桌面上,本来就有示威之意。张正心不知道,
  所以才会一边在心里抱怨二人大意一边去盖地图。现在听陈天行这么说,反而显
  得自己一方小气了,干脆掀开布幔,邀请陈天行一同坐到大圆桌旁。
  “那胡和鲁将军如何看本王摆在地图上这两颗子呢”?朱棣从身边的小盒子
  中拿出两个红星,用针别在地图上。那个位置是震北军建造的卫青堡和去病堡,
  规模极大,俨然若一个小城市。从那里到金山部过冬地之间是一马平川,无高山
  大河阻挡。
  “纸上谈兵而已,殿下至少还有六、七颗子在手里握着吧”?陈天行笑了笑,
  喝了口茶,把不小心喝进嘴里的茶叶细细品味了一会儿,依旧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燕王殿下,中原有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震北军都在你手里,但金山部
  如何安排防御的您知道吗”?
  “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我保证金山部支持不到后年”。朱棣也笑了笑,
  仿佛是和好友下一盘棋般,把手中的红星星随意地一个接一个用连在其背后的针
  插到地图上,渐渐连成一条曲线。这两年的堡垒战术非常有效果,金山部在层层
  堡垒的逼迫下只能不断后退,游荡在草原深处的苏策宇如同一个野狼一般在各部
  附近窥探,只要各部稍有松懈,苏策宇的马队肯定呼啸而至。劫掠一番,然后飞
  奔而去,赶来救援的蒙古勇士只能望尘兴叹。按燕王判断,这样打下去,用不了
  两年,金山部就会穷死、饿死在草原上。
  陈天行一边品茶,一边慢慢地等着燕王把地图插满,用手一指地图北部的位
  置,轻声问道:“敢问燕王殿下,这样步步为营地推进,震北军有那么多的兵吗”?
  “震北军没有”,朱棣回答得非常老实,“但是中原有,不知到时候金山部
  是否有那么多好汉能和我们碰上一碰”。
  金山部这两三年来,一直采用游而不击的方式和震北军兜圈子,损耗极大。
  但震北军也抓不着他的主力,双方一直维持着一个不尴不尬的局面。明知对方过
  来是想谈判,朱棣语调中依然难免流露出对金山部怯战的讥讽。我最大的本钱是
  有整个中原作为后盾,而金山部却消耗一天小一天,你不着急,我更不着急。
  “燕王殿下错矣,我金山诸部本来就是逐水草而居,哪里水草丰美,我们自
  然向哪里迁移。两军列阵对垒,那是你们中原人的打法,草原上没有这种阵而后
  战的规矩。至于有没有那么多好汉,不瞒燕王殿下,蒙古的牛羊在迁徙途中能产
  崽,蒙古的女人在马背上也能生孩子,长生天下奔跑的鹿、狍子、野兔、沙鸡,
  是蒙古人取之不尽的口粮。我们生于草原,老于草原,生生不息。今天的少年就
  是明天的勇士。况且草原这么大,我们向西迁移二百年,二百年后再随水草迁移
  回来,不过几个轮回而已。敢问燕王能保证四百年之后中原依然可以战胜我们吗。
  当年霍去病封狼居胥,汉后依然是五胡乱华之世。李靖和侯君集把突厥人赶进了
  大漠,唐后契丹、女真、党项和我蒙古相继崛起。我们忽必烈大汗杀入中原,血
  流漂杵,也不过是八十年的基业。从古到今,北方牧人什么时候真正占据过中原,
  中原百姓什么时候又曾真正占据过漠北。大家打来打去,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欢
  喜。现在燕王扫荡辽东,踏平草原,把金山部赶尽杀绝,也不过是在给别的部落
  崛起开路而已”。
  陈天行一口气把话说完,接着品茶水去了。在中原呆久了,喝茶的口味道也
  刁了,再也不习惯黑心商人运到北方的劣质茶叶,这种江南地道的“吓煞人香”
  才对他的口味。大帐中一片宁静,朱棣、徐增寿、张正心都在年少气盛时代,封
  狼居胥是很多少年人的梦想,至于封完了狼居胥后如何,大家考虑得的确不算很
  多,目前最有效果的办法是移民。辽东南部地区可以移民过来,永久占领。辽东
  北部,恐怕没有汉人能生活得下去。陈天行所说不过给其他部落开路的话,的确
  有些道理。
  见众人半晌无话,陈天行喝够了水,又追加了一句,“况且燕王殿下,您真
  的还有那么多弹药吗”?
  蒙古人炸掉北平火药厂这一手玩得的确漂亮,虽然陈星已经奉旨戴罪立功,
  到天津去建新的火药厂,北平火药厂也在其女儿陈青黛的掌管下恢复了一部分生
  产。但是,震北军和安东军的补给的确遇到了很大困难,基本上都是凭借库存支
  撑。北平和京城紧急生产出来的弹药供应最前线的璞英、蓝玉和冯胜都很勉强。
  “你以为这次炸了我们的火药厂,劫走了李先生就占了便宜吗,不,你错了,
  陈老板,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李先生当年宁可被打死都不肯与你们合作,难道
  现在老了反而会任凭你们摆布吗!你炸了北平的火药厂,我们有钱,有人,再建
  十个也不成问题。你们炸得过来吗?况且没有弹药,我们中原的汉子在马背上也
  未必输给你们蒙古人,只是我中原人不像你们蒙古人那么野蛮,把对方的老弱妇
  孺全部杀掉,否则,就凭震北军,足够让你们蒙古人永远翻不过身来”!听到陈
  天行提起火药,张正心再也按不住心头怒火,腾地站立起来,指着对方的鼻子怒
  斥。李善平是他的启蒙恩师,连张正心这个名字都是李善平所赠,有武安国的信,
  他不能将此人怎样,但也不能容忍此人在震北军的中军帐内大放厥词。
  “小哥好大的火气,千万别冤枉好人,劫走李先生和炸掉北平火药厂的事情
  都不是我们金山部干的,我们金山部今年一直打算和燕王殿下讲和,根本不会做
  这种给自己添麻烦的事。这不过是别人做了,要我们背黑锅而已。陈某千里迢迢
  找武侯爷要信物,就是怕到了震北军中大家说不清楚。陈某的话大家不信,武侯
  的话大家总会信吧。况且陈某在中原还有十几个店铺,既然暴露出来,就相当于
  抵押给大家了。那十几万两的家当,陈某再有钱也不会随便扔掉,你说是不”!
  陈天行动也不动,友好地对张正心笑了一下,慢慢地解释。眼前这个少年刚及弱
  冠,已经是燕王麾下的大将,真可谓自古英雄出少年。这几年,中原才俊如春雨
  后的草芽般相继冒出,自己舌战时虽然寸步不让,但心里却如同明镜一般清楚,
  仅凭人才这一项,草原上的部落已经输了。
  “如果是和谈,那颜应该去京城见陛下才是,燕王殿下虽然掌管辽东事务,
  但也没有擅自决定战和的权力”。徐增寿拍拍张正心的肩膀,示意他坐下。然后
  继续对陈天行说道:“况且漠南、漠北和漠西蒙古诸部和我大明激战正酣,那颜
  此时来和谈,不知是奉了谁的命令”?
  这两句话一下子把议题扯到正事上,对方如果还不托出底盘,那么接下来肯
  定要下逐客令。徐增寿的话说得很明白,要和谈,尽管找朱元璋去谈,震北军只
  管战,不管和。金山部也只是蒙古诸部中的一小部分,木华黎的子孙代表不了蒙
  古诸部,他们的死活黄金家族也未必放在心上。
  从进帐那一刻,这个不大说话的年青人就吸引了陈天行的注意力。从行为上
  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