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节
作者:阎王      更新:2021-02-25 04:05      字数:5050
  马上回来了。”
  但红眼儿一手抹着泪一手抓着京雁爹的胳膊,寸步不离,对飞波说:“这个人
  除了好喝点酒,什么坏心都没有,也不是那种干过坏事的人!上回坐监狱就是冤屈
  了,这回可不能再让他受那个难!”
  老冯这一回表现得很横,手里还提着镢头:“反正俺这个庄就这么回事儿了,
  上级不管,就不能从俺这里带人!何况他还有不懂事的孩子,把他带走,孩子谁管?”
  京雁爹则大义凛然,高声道:“乡亲们,你们就不要多说了,也不要为我讲情,
  豁上去我再坐他十年牢,为了乡亲们能得到承认,也没有任何怨言!”
  飞波和法医商量:“要不就别带他走了?”
  法医同意。
  但是京雁爹反而不同意:“你们一定要按照国家的法律要求办,我们是中华人
  民共和国的公民,就得遵守国家法律,乡亲们不理解,我会说服的!”
  “想走也不能让你走!”老冯嘲笑道。
  “不能让你走!”红眼儿不撒手。
  飞波知道京雁爹头天晚上一夜未睡,他们怕他也会像刘如一样突然逃走,一直
  盯着他。他喝了十来瓶啤酒,在麦垛上躺了一会儿,自己唠唠叼叨地朝收完麦子的
  空旷山野间走去,走了三四里路的距离,在一片麦田和碎石狼藉的地方坐下。先在
  那儿东扒西翻像找什么,继而又在那儿哭,口中念叨的名字很多,有女人也有男人,
  折腾到鸡叫两遍才慢慢悠悠回家。
  飞波趁天亮时的光线,在那儿转了一圈,发现原来是村子的遗址,断墙残垣,
  碎砖片瓦,早已被水淹过数次,现在又露出来,平一点的土地上也有人种上了麦子。
  附近有一些排列均匀的新土坑,每个都有脸盆那么大小。他在坑里扒出一些鲜树根,
  闻闻味道,丝丝甘甜,看来京雁爹的那些桃树就是种在这儿的。他觉得京雁爹深夜
  在此盘桓可能不单单是留恋或者怀念,于是就细心搜查了一下。果然在靠麦地的一
  片瓦砾之间,发现了掩埋物品的痕迹。他用手使劲向下扒开,扒出一个破布包,包
  里别无它物,只有一把全部生锈的剔骨尖刀,心想这是不是京雁爹的作案工具?如
  果是的话,那么这片废墟就有可能是现场了,而且这儿还有京雁爹种的桃树,也说
  明法医的鼻子这一次又嗅准了,一切都带有一股子桃香。
  他把这刀重新包好,又用自己的衣服包起来,带回去让法医鉴定。
  但再没有其它什么发现,这片废墟不小,他想回头再让局里的弟兄们来大规模
  地挖一次就行了,说不定更多的证据都会从这儿出来。
  他俩还是选择夜深人静的时候,把京雁爹带进了法医那间工作室。其实县公安
  局无所谓专用工作室,即使法医也如此。审讯也好,问询也好,哪个屋子空着就到
  哪屋子去。但让京雁爹到这间屋里也有一定用心,他不是给法医说梦到闺女住在很
  冷的什么地方吗?法医也有意试试他。
  京雁爹进门之后果然有所感觉,一个劲瞟那个巨大的冷冻箱。
  法医说:“你可别当那里边给你预备着啤酒!”
  他笑了,在没了软垫的破沙发上坐下:“我知道那里边装的不是啤酒!”
  “那你说装的是什么?”飞波咬着牙,目光灼灼地逼视他问。
  “我不说!让你们自己说!”他笑着,拍拍胸膛,“怎么着?二位警官今晚想
  给我来个疲劳战术?我身体太好了,没有啤酒照样奉陪到底!”
  “你吹牛去吧!”飞波冷冷笑着瞧瞧他那干瘪的胸脯。
  法医从桌子底下摸出啤酒来,拿着一瓶问他:“你到底想喝还是不想喝?不想
  喝俺俩就自己喝了!”
  “我拿红肠和牛肉!”京雁爹扭头就要开冷冻箱。
  “嗨!”吓得法医一声断喝。
  但他并没真的开冷冻箱,手到冷冻箱边上,拍了一下那门,笑笑,又收回去,
  说:“这是一个冰冷的房子,里边住着不幸的孩子!”
  法医瞟一眼飞波:这家伙是有特异功能。
  飞波瞟着他:“你说说她长的什么样儿?”
  “很美,比她的祖先还美!”京雁爹说。
  飞波:“问题是她的父母亲已经有返祖现象了!”
  “可是她们这一代孩子不会的。”他眼睛里有着谜一般的憧憬,笑眯眯地盯着
  飞波和法医,“她们这一代孩子和她们的父母不同,她们会冲破牢笼,飞向自由。
  她们的身上带着天然的树木芳香,她们的心脏是用没污染的黄泥做的
  深夜的县城里特别宁静。
  飞波拿出那个布包,小心地展开里面那把尖刀,又问他:“这玩意不知道你认
  识不认识?”
  京雁爹揉揉眼上前看着说:“这东西是我的,不过我丢了很久了……你从哪找
  到的?”
  飞波笑了,咬着牙根道:“我真服你了老哥,你这脑袋瓜儿全都盛了酒精了吧?”
  “我抽袋烟思考思考!”他拿了飞波一支烟。
  这时突然有人敲门。法医出去,见是刑警队值班的老徐,告诉他:“刘如今天
  晚上跑到放电影的瘸子那去了,瘸子不敢藏他,向乡里刘宣委汇报了。刘宣委给公
  安局打来电话,让公安局赶紧去人。”
  第十五节:终极感觉
  原来刘如并没逃远,他是找京雁去了。自从去年发生了他妻子追打京雁那件事,
  京雁就没法在家呆了,京雁爹确实目睹了全部过程,因为知道女儿理屈,只有领走
  了事。悄悄领回家,用粗绳子绑在床腿上。彼时的京雁爹,羞辱难过,悲愤交加,
  一边喝酒一边找家伙,不知要怎么收拾了女儿,了结心头怨恨。京雁也已抱定死的
  念头。幸亏这时她哥的羊痫风骤然发作,她爹急忙照顾那一头儿,她拚尽平生力气
  挣脱了绳子,跑出家门。
  刘如当时并没有什么灾难,他妻子是老县委书记的女子,也算大家闺秀,照顾
  自己面子也照顾刘如前程,只在暗处堵了京雁下了一次狠手,却没声张。京雁又找
  到刘如,刘如把她藏到乡下一老房东家,给人家说这姑娘躲避包办婚姻。京雁爹到
  刘如那儿找过几次,刘如都说没见,叫他不妨到公安局登记寻人,这等于难为京雁
  爹,他连身份证都没有,怎么登记呢?刘如说,只要和妻子离下婚来就和京雁结婚,
  如果找不到她,就和他算帐,老头儿就没主意了。
  现在公安局的来找刘如,刘如就逃到老房东那儿去了,知道往外也没处逃,又
  一起到瘸子那里。瘸子去报告的时候,他俩觉出不妙,又逃出去,在漆黑的旷野中
  走投无路。这时京雁忽然心里一亮,对他说:“咱又没犯什么法,跑的个什么劲呢?
  回家去不就行了吗?”
  刘如想想也没别的出路,就跟她一直往黑村走来。这时已是下半夜,村里只有
  老革命花情有还掌着灯,他和冯独钟的棋局还在继续。
  冯独钟一见京雁出现在灯影中,那一跳吓的差点魂飞魄散。但花情有不知事情
  经过,开口便问:“你们俩是旅游结婚去了?”
  京雁不好意思,只有点头应了:“嗯!”
  老花心里还是有尺寸,问道:“你们是不是还没正式登记?赶紧让刘主任给你
  把户口的问题落实了,把正式手续办完,别东游西逛的了。我估计公安局把你爹叫
  去就是这个问题,办好手续,赶紧把你爹叫回来,什么事都没有了!”
  京雁又应着:“嗯!”
  老花说:“还有什么问题需要帮忙的?你哥在我这里睡了,你俩赶紧拿上钥匙
  先回家吧!”
  等公安局的警车拉着警笛找到黑村,京雁家的院子里已经非常热闹了。京雁的
  那位生身母亲和一群媳妇姑娘帮着收拾里外的乱七八糟,老红眼在一张凳子上坐着,
  晒着早晨的太阳,对着京雁叼叨唠唠:“你爹那个王八蛋自从坐监回来,就不像个
  人样儿了,弄得这个家不像家,过日子不像过日子,难怪你和你哥都不愿意在家住!
  以后就好了,国家给咱安顿了,你们管管他,叫他少灌点马尿,这一辈子能赶上这
  么个幸福生活,容易吗?得叫他珍惜!”说着说着红眼睛里又流出红色的泪花。
  冯独钟根据花情有的指示,找了老冯,叫了几个壮劳力,从干河里推了几车沙
  给京雁家垫了院子,又浸上了两堆黄土,以便麦收后帮着收拾一下房子。
  老革命这一次的指示很明确:“谁不来也不行,不来的我去熊他,以后村里的
  问题人人都得关心,咱们这个村庄虽然暂时没有户口,但要向有户口的村庄发展,
  什么都按政府的规矩来,政府才能承认咱,再也不能像野人一样生活了!”
  警车拉着警笛一直冲进村子中间,飞波和法医先跳了下来,京雁爹也跟着跳下
  来。
  京雁爹在警车上,早看见家门口的奇怪情景了,下车在飞波他们后边没命地往
  前跑。来到家门口,他扒开众人先闯进去。还没见到女儿和刘如,先摸起镢头。一
  群人上来挡住他,红眼儿坐在那里哆哆嗦嗦地骂道:
  “你这个王八羔子,就知道往上边跑!跑了不是也没用?还是人家孩子自己回
  家来了!没脸的东西,你摆着那个吓死人架势要怎么着?”
  京雁爹左右冲突,喊叫着:“我哪朝着你亲娘!我是砸死那个私孩子,她丢了
  我的人,就跑了罢,还回来叫咱丢人吗?咱的人叫她丢侍还不够吗?”
  “我操你娘,先给我扔下那个不要命的营生!”红眼儿看着那镢头说,那么多
  人夺他不下。
  京雁从房子里闪出来。
  飞波和法医正好望见她的惊世美貌,大的出奇的眼睛,浓郁的眉毛,艳阳高照
  的额头,秋空明澈的脸蛋儿。他俩呆了片刻,飞波才说:“被害人不是这女孩?你
  闻着什么不正确的味儿了没有?”法医遗憾地说:“虽然站的这么远,这女孩儿碰
  破点皮我也能闻到味儿,可惜……”
  “她完好无损!”飞波很不客气地说。
  飞波和法医还有司机坐在小桌边上喝着茶,一言不发地看着京雁爹如醉如痴,
  执著地重新做一件大事:在小桌上重新制做起一面国旗。
  杨树上那面国旗已经被几天的骄阳夜雨弄得不像那么回事了。
  此刻老冯也坐在一边陪着,好像感到有重要问题会在这个时刻决定了一样。
  但老革命还是没有出现在集体场面里,他永远呆在家里听自己的收音机。
  刘宣委骑着自行车急匆匆赶到了,见到飞波便说:“瘸子一直守到现在也没再
  看见刘如的影儿!”
  飞波往京雁爹身边努努嘴道:“你看那是不是?”
  刘宣委一打眼,大惊:“这不就是刘……”他语结了,咽口唾沫:“……老刘
  吗?你又上这来了?真是怪事儿!”
  老冯在这里又对刘如说:“刘主任,下一步咱们的电、化肥、柴油的问题都得
  考虑考虑了吧?”
  刘如面有怯意,瞧着飞波吱吱唔唔应着:“是啊……是该考虑!”
  飞波低着头咬了一下牙说:“回去当个真事儿考虑考虑!”
  京雁爹的国旗又弄好了,在红眼儿的哭声中更显得格外悲壮,他举着国旗说:
  “我们的痛苦,主要是心灵的痛苦!受苦受难没有什么,主要这心灵的痛苦无法忍
  受!我们不是原始人,却受着原始人的待遇,和外界失去了一切正常的联系!干河
  里那具尸首我们不是没人看见,但是我们找谁汇报?现在我们感激不尽,这个无名
  的可怜女子,使我们这个村庄经受了一次新的考验和动荡,经历了一次大变化,使
  上级认清了我们,我们得厚葬这位无名女子,大家都得出钱,给她做一副棺材,埋
  葬在我们这里!”
  红眼儿哭着说:“都得给她出殡!不论她来自何方,挑块最好的地埋上她!”
  老冯说:“那个事儿我招呼人操办了!”
  京雁爹用牙叼着国旗,庄严地又向大杨树上爬去。法医赶紧上去扶住他。
  他不说话,把国旗高高地拴在最中间那根树梢上。
  老冯在下边得意地为他叫好:“这回可好了,老远从县里出来就看见咱了!”
  京雁爹在上面喊道:“何止县城?四面八方我都能看得见!”
  法医替他的激动和忘情担着心:“行啦,老哥,快下来吧!怎么一激动就鼓捣
  国旗?这玩意儿很严肃,可不是弄着玩儿的,快下来!”
  人们眼睛都向上抬着的时候,京雁急匆匆地递给刘如一个卷着豆豉和鸡蛋的煎
  饼,并且留心地看了一眼他那从昨天就饿得不行了的脸,此刻反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