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节
作者:阎王      更新:2021-02-25 04:05      字数:5131
  片片断断有著距离的。相声呈现出来的乱,却又是再熟悉不过,三年来未曾改
  变的湾印象。
  涩涩苦苦感觉的加重,也是因为哲朗已破论文最初的困难,开始顺当起来
  ,这便意味者他必须很慎重的考虑前程的问题了。
  所以虽是夥著一道儿笑闹,一直是心是重重的。有时会突然从这气氛中抽
  离出来,带著有距离的旁观,在心底问自己问大夥∶
  「讽刺一计见血,幽默高人一等,但是,你笑归笑,心底爱不爱湾呢?」
  相声播完,一个很认真的大陆同学拿了笔记本递给维中,上面密密麻麻写了
  一大堆听不懂的术语,叫维中详尽地解释解释。
  这是哲朗反对邀大陆同学的原因之一。太容易引发政治辩论了。
  他的指导教授曾跟他聊天道∶「我观察你们中国人,不管是从大陆或从湾
  来的,都有一个特徵,爱讲政治。话题十次有九次是政治。」
  「你们都谈些什麽呢?」
  「生活。」教授说∶「後院草皮长菌该怎麽处理啦!公园该不该让车辆进
  入啦!今年度假去那啦。。。。。。,你们中国人太严肃太辛苦了。」
  「是啊!为什麽中国人在一起除了政治没别的好谈?」当哲朗跟维中说及教
  授的看法,维中附和道∶「假如中国过去的历史,处理的不只是政治、不只是王
  道霸道,不只是道统非道统;花更多的篇幅处理文化艺术的渊源流传互相吸纳彼
  此影响,今天的大陆与台湾,就不会这麽尖锐的对峙了。中国太习惯於处理政治
  与思想,是很忽略文化与艺术的民族。」
  虽然大家都很关心文化艺术,但像维中这样具有专业水准,能分析导演风格
  、侃侃而谈美术史之流变,或介绍世界最新趋势的,便无人能出其右。加以维中
  性格不具侵略性,随遇而安,因此卖著这些学问时,便不给人压力。
  自维中来夏大,靠著这种温馨的团聚,哲朗与白还之间的张力多多少少消解
  了一些。
  哲朗很快便察觉有维中在的地方,政治性话题明显的减少许多。其实哲朗也
  已一点不想谈这方面的事,所以和维中在一起毋宁说是一种休息。但跟维中交情
  深了以後,他便知道,维中是故意的抵挡掉政治性的话题。他对湾的泛政治化
  极其的反动。
  「有政治便有对立,界的划清。这根本就妨害文化艺术的成长。泛政治化
  最强的时代,也是文化艺术最受伤害的时代。」维中说,举了希特勒与大陆文
  革作例子。
  维中到夏大一安定下来,马上四处结交夏威夷土著,深入了解他们的艺术文
  化,後来还跟他们学起跳舞来。
  送走陈守则这样一个台湾土生土长的知识份子理想主义者,迎来不爱划界
  四海之内皆兄弟的维中,又正值哲朗与大陆同学交往铩羽而归的时节;击之大
  ,叫哲朗茫茫然更漫无头绪了。
  「要有世界的眼光要作个世界人。」维中说。
  哲朗喜欢维中这样的朋友。
  两年苦读的生涯,维中带给他许许多多的欢笑与轻。
  两年後的暑假,维中回台省亲,哲朗与论文的起始艰苦奋战,陈守则突然过
  境夏威夷。
  与陈守则会晤了几天,才送他上飞机,维中又回来了。
  13。
  彷维中那天海边散步後请哲朗吃饭当真管用,哲朗自此论文突然冒出头来
  。
  原来在美国指导老师是纯给建议与适时的指点,若学生用的还是自己的方向
  与角度,老师多半是听任其便不加干涉的;哲朗习惯了中国的教育方法,总以为
  老师一定会在某个时候宣标准答案,一直还在等待,不敢按自己所想的动手作
  。
  那天跟维中吃完饭回去,哲朗忽然开窍似的,下笔切了两个指导老师都没提
  的角度,灵感一现,论文大纲全写了出来,直写到东方露白。
  算准了教授去办公室的时间,哲朗拿了大纲便去给两位教授看。
  这两位教授一位叫史提芬,一位叫桑德,他们都叫学生直接唤他们的名字。
  哲朗上过他们的课,但是直到写论文,才跟他们有这麽密切的接触。
  史提芬与桑德,在不讨论论文的时候,和哲朗像朋友般无话不谈。
  因此哲朗知道史提芬到夏大来是为了离婚後需疗伤,桑德一直梦想作足球明
  星,但因韧带拉伤美梦破碎的私己事。
  奇怪的是一遇上论文讨论,两个教授都显得很有距离的莫测高深起来。
  哲朗一直为这种现象困惑不已。
  拿论文大纲去找桑德,桑德看了便说..「这得靠你自己了,这不是我最熟
  悉的领域。你去看看史提芬怎麽说。」
  史提芬看了,也道..「你这角度大半得靠自己。」便不再说话。
  哲朗挺生气。这样的答覆,是叫他作下去,还是该放弃?
  到底史提芬与桑德,在整个论文进行中,是扮演怎样的角色呢?哲朗不敢向
  史提芬与桑德提这问题。
  哲朗回宿舍睡了一场,醒来已是午后。也不知怎麽发了狠,到图书馆将资料
  一一翻出来,决心先作再讲。 就算错了,至少得出「此路不通」的心得,总比
  苦苦等待来得好。 他在图书馆耗了三天,除了吃饭睡觉;,没离开大门一步。
  第三天的晚上他还在检阅资料,冷不防史提芬的声音自身後响起,吓得他差
  一点跳起来。 「你作得很好!」史提芬说,说完便走了。
  在心头有著压力、有著孤单心情的艰苦奋战中,听到这样一句话,简直要叫
  哲朗感动的掉下泪来。
  哲朗对自己所作的有了自信。
  他才知道史提芬与桑德每与哲朗讨论论文,都出现莫测高深的距离的原因,
  这是他们对哲朗独立自主的尊重,是他们的为师之道。
  论文一开始进行,哲朗更一头栽进学术不问天下事了,除了住隔壁的维中,
  偶而扣扣门吃宵夜聊上几句,简直就是活在无人的世界。
  这时候的哲朗一心只想著拿到学位。论文进行顺利,进度一直超前。
  年底,史提芬开始跟他谈起往後的打算。
  他这才从学术中探出头来,意识到他在夏威夷的时日不多了。
  他常常在想,若他当初选择的不是夏大,是否现在已没有挣扎的力气?甚至
  他怀疑他之选择夏大,正是在潜意识中选择一个无法生根的地方。
  史提芬一直想写推荐信让哲朗赴美攻读超博士研究。
  「虽然你写的是台湾的人力结构,但你已触及文化性格对经济发展的影响,
  只要再按此方向研究东亚东南亚,按亚太地区未来的经济发展,你的研究一定会
  在学术上有一席之地。」
  但是哲朗对学术研究已然厌倦。
  进学术,如今回想起来及是重重的幽暗。只是切文化性格的角度,史提
  芬与桑德便说超过他们的领域能帮得很有限;而在他靠自己的努力过程中,不知
  多少次慨叹自己若要建立学术的严谨,只能锁住文化性格之与经济的关;但文
  化性格与政治呢?与思想呢?或是与艺术呢?与中国五千年的历史呢?甚至要问
  文化性格从何而来呢?为何中国是中国,而不是犹太或盎格鲁撒克逊呢?
  要严谨必得专精,人文的领域却是如此庞杂互相弃,研究的成果一放进大
  领域,便渺小的失去影。
  而且不一定找得出因果关、预测得出未来。就在著手论文期间,苏联不是
  就来场大变动了吗?谁敢称它跟经济、政治、思想、艺术与文化性格没有关呢
  ?
  不谈学术的时候,史提芬便把哲朗当成年轻的朋友,劝道∶
  「美国适合生活。你语言没问题,学术又有前景,到美国一定可以生存得很
  好。大陆与台湾我都去过,不好!」
  正是史提芬告诉他,他印象中的中国人爱谈政治,却不懂生活。
  父亲来信也是跟他说∶「在美国另有发展便不要回来,湾一切都很乱,不
  值得。不用顾虑我,反正我每年都会去美国看你姐姐,可顺便看看你。我年纪大
  了,去美国定居不习惯,还是在湾找朋友下下棋喝喝茶吧!」
  14。
  这时候的哲朗与白还,在心灵上有某种共通处。因为白还在夏威夷的日子
  也剩不多。
  但是白还是没有挣扎的。他想尽办法要留下来,或赴美国本土。
  「不是我背叛国家,是国家背叛了我。」他说∶「昨天我在东西文化中心碰
  到从你们那儿出来的交换学者,在北京作官的,姓陈-」
  「我知道他!」白还道∶「怎的?」
  「他说,若他在夏威夷买栋房子,作作学者,养两只狗儿,定居下来,他宁
  可自杀。」
  「哎呀你听他白讲,他是公费出来非得回去不可的,而且回去还有官做,他
  还有什麽好为难的?你知道东西文化中心有另有一个作研究的,你大约是不认
  识他,他深居简出孤独得很,他在大陆上官做得很大,六四时坦护学生,官当然
  作不得了,丢了妻小逃出来,他才真是从什麽都有变成一无所有呢!」白还道。
  哲朗说∶「我看过你们那儿一位作家叫萧乾的,写的一本传记。他放弃了剑
  桥回到北大,结果碰到文革,封笔三十年,连个固定的家都没有。人家问他後不
  後悔?他说是他自己选择了承担中国的历史。」
  白还摇头∶「不,我不选择历史。」白还说∶「我选择机会。」便问道∶「
  你呢?」 哲朗没有回答。
  我呢?他也在问自己。
  史提芬一直呼唤著他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夏威夷的日子即或不能生根,已叫
  他贪恋美国的生活。
  「美国任何一个城市都比台湾强。史提芬说∶「台湾不宜居住。相信我,你
  在美国有机会。」
  陈守则来信说∶「台湾正站在一个转捩点上,一切均如我所期待。但在这时
  ,我心底却突生茫然。原来湾於我竟是如此陌生,有时空距离,便有疏离。除
  了独立,我还了解它些什麽呢?」
  维中却仍是不改变的乐天∶「我是会去纽约或是巴黎研究後现代的。你相不
  相信,有一天当我谈纽约或巴黎,你会觉得我是在谈北京或台北。」
  论文即将结束,哲朗仍旧没有作决定。但离情别绪已不知不觉升起。
  又近观光最旺的季节。 天空一片湛蓝。
  想著该去环岛一番。谁晓得此生是否会重夏威夷。
  心情烦闷,说走便走了。
  一路上想起曾在也是环岛的路上偶遇汤米。
  其实也不只想到汤米。
  断断续续回想起许许多多四年来发生的故事。
  再回宿舍时经过餐厅,突然看见白还站在冰箱旁边。
  其实是个幻象。或许是印象太深刻了,经过冰箱旁边时,他偶而会有这种幻
  象。
  但他这次不只看到了白还,也看到自己。
  彷时光倒流了,而他又从己身脱离出来。因此他看见白还和哲朗站在一起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会面。
  「唉呀!你是大陆过来的。他说∶「我是从湾来的。」 幻象便不见了。
  他走到阳台上,俯视著不远的群山,与夕阳美景。 思想从来没有这麽清
  明过。 田家教会了他失根与寻根,他曾如此浪漫激情的想从浙江来的白还投以
  寻根的心.白还与天安门却逼退了他。
  不管他如何躲进叫自己优异无比的学术领域,「树木无根叶子不旺,人无历
  史理想不深」这句话他未曾忘怀。
  即或他不是伟大到选择历史承担历史,他也不可能因一种生活方式便此生满
  足。
  他不是白还!
  不是陈守则!
  不是余维中!
  他是林哲朗,在眷村长大不会讲台湾话的外省第二代,一个失了根渴望有根
  的人。
  在台湾面临转捩点的当头,他林哲朗选择了作自己,要完成自已。
  (未完待续……)
  回目录
  生命之泊
  向启军
  我的老家长田河,毁于多年前的一场大火。据当时的目击者说,那场大火极其
  壮观又十分可怖。从初冬的太阳钻出漫天晨雾的那一刻,大火开始燃烧并迅速蔓延
  开去,挨挤又抹以无数通桐油的青瓦木屋接二连三地着了火,没到两个时辰便如同
  多米诺骨牌全数倒进了冲天的烈焰中,整个寨子也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大火
  燃烧的过程中,寨巷里铺砌的青石板和竖插的麻石爆裂开来,弹射而出,噼叭如同
  爆竹和子弹的炸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