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4 节
作者:痛罚      更新:2021-02-17 07:26      字数:4728
  蕙娘也觉有理,便自去联系焦勋。焦勋果然亦有些能耐,究竟是被他突破海防联系到了鲁王旧部,表达了自己想要回归新大陆的心情。
  焦勋的才干,以及和鲁王的缘分,都是有目共睹的,鲁王这些手下欣然给了海图和几个老水手做领航员,焦勋随意凑了两三艘船,装的都是忠诚极有保证的自己人。以孔雀、当归两夫妻为首,现在正在做出海前最后的补给。蕙娘同孔雀也是多年未见,不免召她来叙一番旧,两人头挨着头说了好些私话,孔雀眼泪汪汪,直道,“您放心,只要是我们还有一口气在,都委屈不了葭姐儿和十四姑娘……”
  又将这些年来她悉心经营的江南秘巢内的一些暗道、伏笔说给蕙娘听,“虽说焦勋他抽调走了好些下人,但余下的那些,也都是这七八年间陆续养成的,忠心方面极有保证。我们这下出来得匆忙,只好把事情交给了原来的庄头……”
  蕙娘虽说有心多陪陪女儿,但这几日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待到各种事办完,这里焦勋船也备齐了,蕙娘同文娘一道睡了一晚上,两姐妹均都说了些心底话,文娘亦和她保证,“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都一定保住葭娘。”
  她犹豫了一下,又问蕙娘,“姐……你真的不一起来吗?说得那什么点,歪哥、乖哥毕竟是权家的骨血,就是没了你,权家也一定会倾全力保住他们的……到了新大陆,就是再难,只要有焦勋在,也不至于过得和现在这样战战兢兢——”
  蕙娘笑而不语,文娘得不到她的回应,说着说着,也就静默了下去,半晌,才轻轻地叹了口气,握紧了蕙娘的手,惘然道,“我们姐妹还能有再见的一日吗?”
  “你安心吧,若是成事,自然能够再见。若是不能成事,到那个地步,我也会带着歪哥、乖哥过来的。”蕙娘睁眼说瞎话,“我们就在天津藏了快船,到时候取道日本,走得一样潇洒。”
  文娘不如蕙娘见多识广,听她这么一说,也便信了。她安心地一笑,趴在姐姐肩头,因笑道,“那我便等着姐你来人把我们接回家了。”
  蕙娘握着妹妹的手,心头感慨万千,好半晌,才强颜欢笑道,“好,我等着这一天呢。”
  为了掩人耳目,她没有直接和焦勋见面,甚至文娘、葭娘启航时,她和杨七娘都没有去码头相送,而是上珠江游览风光去了。又过了数日,桂含沁终于回来。此时蕙娘已是急不可待,索性拉着杨七娘,在码头边一间酒店坐了,于窗边雅座上等候桂含沁的兵船靠岸。
  在船靠岸之前,她和杨七娘都是无事可做,两人多少也都有几分紧张,不愿粉饰太平地闲聊些无谓的话题。蕙娘望着桌上茶壶发呆,也不知自己都在想些什么,杨七娘却是目注窗下,百无聊赖地看着行人。此处一阵阵的喧哗声反正是从未止息,一艘船靠了岸,紧接着就是另一艘船,来往行人,尽够她看的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七娘忽地发出了一声惊呼——以她城府,这实在极为少见。蕙娘方才讶异抬头,她便一把捉住了蕙娘的手,指着楼下沉声道,“你——你瞧那个穿着西装——穿着夷服的人,是不是权仲白!”
  惊讶之下,她连神医的称谓都顾不上了。
  蕙娘心里还有点没回过神来,迷糊中依言定睛一看——虽然晒黑了,虽然瘦了,虽然穿了一身破破烂烂的衬衫、夷裤,但顾盼之间,风姿依旧,这个人不是权仲白,却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补全了!
  359、风露
  深秋在漠北失踪的;到了开春在广州上岸?就是蕙娘;一时都有点崩溃了。虽说权仲白的为人处事素来都很出人意表;但这件事也实在是太超出一般人想象的界限了,深秋到开春,他怎么走的——有些人脚程慢点的;现在恐怕都才走到一半呢……
  不过;揉眼定睛再看了看,确定是权仲白时;她实在是再忍不住了;连喊都不愿喊;甚至不顾这是二楼;站起身便走向窗口,到了近前才回过神来。想也不想;便翻过窗口,直冲着楼下马棚跳了下去。
  众人惊呼声中,蕙娘脚尖在马棚柱子上一点,一个鹞子翻身,轻轻巧巧地就站到了权仲白身前。她闹的这一出,顿时激起了众人的兴趣:如不是要逃单,便是见到什么小偷贼子了。这大秦人爱凑热闹的天性什么时候都是变不了的,呼啦啦一声,满楼的窗户顿时都打开了,人头攒动全望着楼下蕙娘的身影。
  蕙娘又哪还顾得上这个,她呆望着权仲白的面孔,几乎连视野都要完全模糊,只觉得脚下越来越软,越来越软,似乎有人在她耳边大声说话……
  再然后,她的世界变成一片黑暗,焦清蕙很没出息地,在和相公重逢的这一刻,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权仲白已经换上了一身道袍,他看来也清洗过自己了,气色要比重逢时好了许多,蕙娘望着他起码一炷香时分,才肯坐起身来——她又回到了许家,这倒是意料中事。晕厥过去以后,杨七娘肯定会出面把他们安排回许家休息的,见桂含沁的事,此时自然也就暂缓了。
  “你——怎么——”她艰难地道,“怎么——”
  一开口,才觉得喉咙干涩得可怕,连声音都是嘶哑的,权仲白忙给她倒了一杯水,扶她起来靠在他怀里,喂她喝了几口。蕙娘稍微润了润唇,便迫不及待地把水杯推开了,一转身,抱着权仲白就直接咬了上去,权仲白被她闹得手忙脚乱的,忙道,“喂,许少夫人——”
  蕙娘也顾不得那样多了,隐约只听得模糊几声轻笑,仿佛是杨七娘起身出了屋子,便把权仲白用力一拉,翻身压到了床上,她咬着权仲白的力道,重得几乎可以出血,权仲白仿佛是无奈,又仿佛是怜爱地谈笑了几声,翻身把她压在下头,倒是比她还要热情、还要索取了起来……
  两人久别重逢,又是生离死别后乍然惊喜重见,这份激情自然不同以往,权仲白也顾不得什么童子功了,倒是交代得比蕙娘还要快些,蕙娘亦不在乎自己身体上的满足——现在能感受到权仲白在她身体里,在她身边……她几乎便是满足得不得了了。
  权仲白还活着,权仲白还活着!权仲白还活着!
  直到此刻,这个念头才算是真正地进入了她心底,蕙娘本想过,若是重逢她怎样收拾权仲白,才要令他以后再不敢随意抛下她。可现在,她心里余下的念头只有喜悦和庆幸:还好权仲白还活着,只要他活着,她还有什么可以要求的?
  “我一直以为你死了。”她在权仲白耳边低声呢喃,他还伏在她身上,沉浸在销魂之后的晕眩中难以自拔,蕙娘以往总觉得重,可现在她觉得这份负担简直沉重得甜蜜。“……我一直以为,就算是你,这一次也不能活着回来了。”
  而权仲白还有点莫名其妙呢,他问道,“怎么,难道福寿和桂少帅没有回国吗?西北出了什么事了?”
  蕙娘扑哧一笑,才想起来他刚从海外归国,估计什么事都还不知道呢。她爱怜地摸了摸权仲白的后脑,见他翻身躺下,便在他怀里找了个位置,牛头不对马嘴地道,“人总是在失去以后,才特别懂得珍惜,从前你在的时候,我老埋怨你,老想着你的不好。可……可没了你,我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权仲白似乎是被她这热情坦率的告白给吓着了,他撑起身子,低头望着蕙娘,略带吃惊地道,“真的么?”
  “真的。”蕙娘望着他点了点头,她的眼圈红了。“我就觉得……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了。这日子我不知道该怎么过了,要不是歪哥、乖哥、葭娘,我活着就连一点意思都没有了,再找不到丝毫乐趣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权仲白,可我就是觉得,没了你,天都不蓝了……我的魂儿都和你一起去了……”
  权仲白的眼神显着地柔和了下来,他带着歉意的吻雨点一样地轻落到了蕙娘腮边,“这一次,吓着你了。我在路上也想,你收不到我的信,该有多担心。我也恨不能插上翅膀快些回京……你说得对,以后,我们一家人到哪里都要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她曾经苦求了多久的觉悟和承诺,现在倒是轻而易举地降临到了她跟前,蕙娘顾不得欣喜呢,忽然想起一事,忙坐起身道,“哎呀!不好,葭娘和文娘!”
  两人间难得的浓情蜜意,现在立刻又消散了开去,权仲白也跟着着急起来,连问葭娘如何。蕙娘和他解释了几句,又道,“都出去三四天了,他们的船还快,真该糟……这一下,恐怕是追不到了!”
  知道葭娘人还平安无事,只是出海去了,权仲白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点,不过紧接着立刻就问起了这决定背后的□。蕙娘也没什么好瞒着他的,便仔仔细细地将自己的安排告诉给权仲白知道,还有西北狼灾、雪灾的大背景等等。权仲白听得眉头紧锁,半晌,才缓缓道,“其实,按你当时以为的局势,你是应该和葭娘她们一块出去的……”
  “和她们出去,我就见不到你了啊。”蕙娘忽然也有几分感慨,她又靠进了权仲白怀里,低声说,“你想想,命运的安排是多么的巧妙,如果我愿和焦勋南下,只怕永远都不会知道,就是三四天的差别,我很可能就这样永远和你擦肩而过了……”
  “不会的。”权仲白倒是很笃定,“等我回了国以后,难道不会追到新大陆去?”
  他偏过头,在蕙娘脸上吻了一下,肯定地道,“你我这一世的孽缘,哪有如此容易了结?”
  蕙娘想了想,也觉得有理,心里不知如何,更安稳甜蜜了一些,伏在权仲白怀中,只是微笑不语。倒是权仲白,过了一会儿,又自言自语地道,“就是对不住李韧秋了,若是几年后又追过去的话……”
  蕙娘拧了他一把,失笑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李韧秋、李韧秋的……”
  想到焦勋,她也不由得叹了口气,低声道,“我觉得这一次回去,他应该会娶妻生子了,也许就会和文娘在一块,也是说不定的事。”
  “你是说——”权仲白神色一动。
  “少装了。”蕙娘白了他一眼,“你会不懂么?这一次,他终于明白,我是已经下定决心,再不会更改了。”
  连权仲白大抵已死的情况下,蕙娘都不肯和他去新大陆,而是要在大秦折腾这个几乎是自杀的疯狂计划,她的心意,难道还不够明显吗?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说得那么明白。权仲白便也没有继续往下问,只是紧了紧搂住蕙娘的手。
  虽说很想尽在不言中,但毕竟身处许家,蕙娘毕竟还是蕙娘,她只沉默了片刻,便又逼问起了权仲白平安回归的□。
  这种事有什么不能说的?权仲白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一五一十说给她听时,却是当时在祭天圣典以前,他把药送给福寿等人以后,见天阴欲雪,连着阴了三天,都没有一点雪花,便猜到了这附近将有一场大雪。
  以权仲白对鸾台会的反感,只要还有一点可能,是必定不会和他们的人有所接触的,所以当时他是明知道自己要穿过雪原太为冒险,却又急于离去。心一横之下,便加入了英吉利过来和罗春谈判的一拨人马,因他的医术高明,正巧可以缓解使团首领的偏头痛症状,在北戎圣城已经略施手段,将他治得大好。因此根本是一帆风顺、半推半就地,稍一接触便被使团半强迫地邀请加入了。
  他本想走出草原以后,再转道回国的,可没想到的是,使团居然不取道俄罗斯,而是直接从北戎走到了吐蕃,再从藏南一带横穿进了天竺。这条线路高山峻岭,又是冰天雪地的,他就是想跑,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能取到补给。况且这是使团走熟的路,他们走得速度很快,路上也没有什么能跑的动乱和契机,无奈中半推半就地,只好在天竺过了新年。过完年以后,他感觉到自己的化妆逐渐有失效的危险——准备的材料已经要用完了,而当地几个殖民地官员的女儿,对他又是频频抛出媚眼,再加上权仲白归国心切,几次提出来都被总督否决了——他的医术,在当地大受欢迎,他们几乎想把他推荐回英国去——无奈之下,他只好乔装打扮,混上一艘渔船去了文莱,在文莱想联系宜春票号,却苦无门路,又找到一艘来广州贸易的荷兰船只,便索性当了个水手,一路苦力回到广州——这一回,却是再不敢卖弄自己的医术了。
  虽说说来平淡,但这三四个月里的颠沛流离,蕙娘还能听不出来?要知道,在这几个月里,权仲白是走了很多人一两年的路!
  要不是为了家人,他这么着急做什么?再多的埋怨,都化作了心疼。蕙娘紧紧靠在他怀里,又和他柔情蜜意了一会,方低声道,“出去的人,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