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节
作者:人生几何      更新:2021-02-25 03:53      字数:4762
  他自小就是个冷心冷情之人,向来只在乎身边那些亲近之人,别的人,是生是死,他向来是不放在心上的。所以今日这些村民的死,他虽然不喜,却也只是心里微微不喜罢了!在他看来,这些村民,无故冤死,错在燕国那些杀手太过心狠手辣,与他是没什么大关联的!
  可是他知道,此时若是梁君倾在这里,看见这满地的尸首,定会自责悔恨,恨不得杀光那些可恶的燕国贼子为村民报仇!
  这个谢云,想不到不仅与梁君倾一般的厚脸皮,古道热肠爱憎分明这一点,也像极了她!
  若是日后两个女子能成为好友,该是一桩美事了!
  他忽然朝她笑了笑:“谢姑娘日后与我们殿下可试着深交,你们两人,定会惺惺相惜!”
  谢云在他身前扭过头,看着他瘦削俊美的下巴,顿时觉得心神荡漾,也没听清他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地点头:“好!”
  无尘微微笑了笑,狠狠一抽牛臀,出了村子。
  天已经大亮,飘起了微凉的秋雨,两人一牛盯着秋雨,缓缓赶路,渐渐在迷蒙的雨丝中,看不见身影了……
  秋雨越下越大,几人当晚歇息的大屋,已经被焚毁殆尽,有的地方还在冒着青烟,秋雨落下,那些火星便被悉数浇灭。
  忽然,大屋的一处角落里,五六具尸首堆之下,忽然动了动,上面的尸首被推开,露出一只人手来,继而,一人吃力地爬了出来。
  此人满脸血污,正是侥幸未死的阿年。
  他身上中了毒,手脚虚软无力,勉强推开身上那些兄弟的尸首,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他摇摇晃晃地出了大屋,只见院子里尸体更多,大多都被烧得面目全非无法辨认。他顿时心里一慌,又摔倒在地,惨呼一声:“二哥!”
  地上有一具尸首,距离大屋最近,被烧得只剩下一点点骨殖,身上衣物与皮肉全都不见,一只手还挣扎着伸向大屋。
  他扑到那具尸首前,哆嗦着手,将那人身子扶正。
  忽然,在那人脚边露出一点莹白之物来,他一看那东西,顿时又惊又痛,那是一块小小的玉佩,上雕龙凤呈祥图案,分明是无尘生辰之时,梁君倾送给他的礼物!
  玉佩在这里!
  无法辨明相貌的尸首在这里!
  那个最坏的猜想,几乎立即浮上脑海!
  他一把扑到那尸首上,痛呼一声:“二哥!二哥啊!”
  ~
  此时的绿野城外,梁君倾率领五百精骑停下了脚步,听着身后轰隆隆的马蹄声,她皱了皱眉,立即喝道:“后面怎么回事?”
  立即有一名百夫长回身快马查探,不多时立即回转,老远就高声报道:“殿下,是另外五百名兄弟追了上来!”
  她立即大惊:“什么?”
  一回身,果见身后烟土升腾,不多时,五百兵士到了近前。
  她柳眉倒竖,冷声喝道:“怎么回事?不是命你等保护二爷吗?”
  一名千夫长下马上前沉声道:“回殿下,是二爷令我等前来保护殿下!”
  “糊涂!本王有这五百将士,还需要你们做什么?你们全部来了这里,二爷身边怎么能没人保护?”
  众将士被夹在两人之间,不知道该听谁的命令才好,面面相觑地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梁君倾发了片刻的火,心里也明白无尘这是担心自己的安危,罢了,那就随他吧!
  “无眠!”
  无眠立即打马上前。
  “无眠,不知为何,我心里隐隐不安!你立即带一百将士回去,务必追上二爷,确保他无事!”
  无眠立即神色一整,沉沉地应了:“是!”
  她骑坐在马上,看着无眠打马而去,这才微微安心,她轻轻抬起头,看着那方天空,淡淡地道:“二哥,但愿,是我多虑了!”
  只是此时的他们谁也不知道,一个天大的误会就要在阴差阳错间产生了,直到这个误会迅速乱了三国局势,局中之人,却还尚自未觉!
  梁君倾当下打马进了城,早有先遣人马报与绿野将军府,城门一开,宋翼扬亲自率领一百将士来城门前迎候。
  城门缓缓打开,她在马上,看着百步之外的他,忽然觉得,原来这些日子以来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满心怒火,也不抵他远远的一个微笑,见了他,满心柔软,哪里还怒得起来?
  宋翼扬轻轻拍马上前,到了面前,下马行礼:“末将宋翼扬,见过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梁君倾立即下马,双手扶住他的胳臂,不让他当真弯腰行礼,压低声音嗔怪道:“你这是做什么?存心气我吗?”
  宋翼扬淡淡起身,看着她,半年多不见,她又长高了些,肤色胜雪,眉眼如画,英气中带着妩媚,妩媚中却又隐含王者霸气。这就是她,这就是,令他无数个日夜一旦想起,就寝不安枕食不知味的她!
  心里微微一痛!
  他低着头,也压低声音淡淡地道:“殿下,城门眼多口杂,回府再说!”
  梁君倾一震,也淡淡地抬头,微微抬高声音淡淡地道:“有劳将军出城远迎了。”
  “请殿下移驾将军府。”
  “好!”
  一行人在城门口略微停留了片刻,就浩浩荡荡地往将军府行去。待到大队人马全部进了城,城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一人在纸片上焦急地写下一行小字:“王已入城,事不可为,速退。”他将纸片绑在了信鸽腿上,轻轻一抛,信鸽便振翅疾飞,转眼消失了行迹。
  且说梁君倾,随着宋翼扬回到将军府,不免要迎接一众下属官员的参拜,与各级官员个个寒暄一番,待到迎来送往完毕,已经是傍晚时分。这些官员中,有的不免对她的突然到来表示怀疑,有的消息灵通心思活泛的,自然想明白了她此行的目的,便乖觉地参拜完就立即退下,好将棘手的问题留给他们家护国公宋大人!
  待到众官离去,前厅里就只剩下宋翼扬和梁君倾,府内一干仆从都是知晓两人之间的纠葛的,都乖觉地悄悄退了出去,还将厅门悄悄带上。
  梁君倾看着关得严严实实的门窗,心里微微尴尬,看来,她的彪悍之名,在这将军府之内,是人人皆知啊,这些下人,将门窗关上,是要将自家将军留给她“非礼”吗?
  宋翼扬静静地坐在下首,不抬头,却也不说话。
  梁君倾看着他的头顶,忽然开口,淡淡地道:“宋将军,听闻陛下赐婚您与谢冲之妹谢云,怎么我看这府内清清淡淡,丝毫没有婚娶的样子啊?”
  宋翼扬微微失笑,抬头看了她一眼,无奈地道:“府内若是做了婚娶准备,你待如何?”
  梁君倾无所谓地挑挑眉:“哦……你若是做了婚娶准备,怕是要空等一场!你的准新娘子,已经被我劫了!”
  宋翼扬心里一跳,大惊:“这……君倾,这可是逆反之举,你……”
  梁君倾恨恨地瞪他一眼,故作无赖地道:“逆反又如何?我就是拼着被砍头的危险,也不许你去娶别人!当日你差凤翔将我星夜送往安阳,我知道你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这些时日以来,我没有来问你。如今我来了,你还不打算告诉我实情吗?当真不肯信我么?”
  ☆、138 致命误会1
  宋翼扬浑身一震,抬头直直地看了她一眼。
  梁君倾霍地从座上站起身来,轻轻朝他走来,沉声道:“你父亲和姨娘方一来绿野,你就急不可耐地送我走,那么,你所要隐藏的秘密,八成是和你的父亲姨娘有关!今日你若不说,我就直接去问你的父亲,你父亲不说,我就去问你的姨娘,你姨娘再不说,我就直接去顺阳,看看那镜湖之上,到底住着谁!”
  语气冰冷,掷地有声,她狠狠一甩衣袖,瞪着他,神情坚决无比。
  宋翼扬听到“镜湖”两字,立即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
  “没错!我都想起来了,那个密道,那个湖心岛,岛上那个女子,以及你的幻瞳之术!翼扬,我对你至诚至信,你呢?还打算瞒我多久?真的要等到我心伤而去,你才肯对人敞开心扉么?”
  宋翼扬双唇瞬间发白,看着她,满眼震惊,显见心里也是万分挣扎。
  梁君倾定定地在他身前对面踞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他轻轻叹了口气,暗暗地想,罢了,与其让她一点点地查明此间隐情,倒不如,将这其中实情与她交待了,之后,她是去是留,且看天意吧!
  “湖心岛上的女子,是我的母亲!”
  他轻轻开口,却低下头,不敢去看梁君倾的神情,只是害怕,万一她的脸上,有半分鄙夷,他会受不了。
  “我七岁那年,母亲就得了失心疯,从此人事不知。我驻军顺阳后,即将她接到了府里,养在了湖心岛上。”
  梁君倾忍不住问道:“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夫人怎么会疯?”
  他想起那些的变故,双手忍不住握紧成拳,一字一句地道:“那一年,父亲将他的外室戴氏接近了府里,戴氏一开始还与母亲和睦相处,对我也关爱有加,甚至,对我,比对她自己的儿子还要好一些。哪知后来,她找到了府里遣散出去的一个老人,重金收买了,这才……揭开了我的身世……”
  梁君倾立即后背绷直,轻轻伸手握住了他毫无血色的手。
  “我那时才知……母亲,居然是父亲的……同父异母的妹妹!祖父当年风流成性,宋家子嗣流外在外的,不计其数,父亲找到母亲的时候,为母亲美色所迷,明明知道她是自己的妹妹……却还是……”
  梁君倾心里顿时觉得恶心无比,暗暗将道貌岸然的宋嘉骂了千百个来回。
  “父亲打杀了知情的小厮和嬷嬷,为母亲改换了身份,娶进了府里,第二年,母亲就生下了我。他对母亲,倒也宠爱了几年,渐渐厌烦了,就开始在府外养起了外室,戴氏后来生下一男两女,父亲无法,就将她接进了府里。哪知后来戴氏竟然探知母亲的身份,带了那个被她收买的老奴,面见母亲,将这一桩桩的事,说与母亲听了……”
  梁君倾听得暗暗心惊:宋嘉固然无耻,那戴云烟则更是毒辣!
  这两人,要找机会好好整治一番不可!
  宋翼扬说到这里,已经没了最初的不安。梁君倾始终面色沉痛地听着,没有丝毫鄙夷的神色露出!
  还真是自己多虑了啊!
  他轻轻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继续轻声道:“母亲得知后,起初是不信的!她抱着我,去质问父亲,父亲那时已经厌烦了母亲,见她哭闹,更是心烦,索性也就认了!母亲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一把将我从阁楼里扔了出去,自己……撞柱自尽了……”
  梁君倾大惊,不自觉地惊呼一声:“啊!”
  他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轻声道:“没事……好在府里还有一批忠心的奴仆,立即找了大夫,我和母亲这才活了下来!当时母亲将我从二楼抛下,我落在楼下的水池中,被池中假山所伤,从那以后……就落了严重的腿疾。”
  梁君倾一惊,心痛得无以复加,眼圈一红就要上前扒他的裤脚:“在哪里,给我看看……那伤在哪里?”
  宋翼扬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反而将右腿轻轻挪了过来,自行卷起裤管脱了鞋,将鞋递到她手里:“左腿无碍,是右腿有伤。”
  梁君倾接过那只鞋子,拎在手里,顿死神色一动:这鞋太重了些!
  她仔细一看,顿时了然,只见鞋底上,竟镶了一块小小的软木,这样,就能将他右腿的缺陷掩饰过去!
  她捧着这只鞋,顿时心痛得无以复加。他自小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啊,父亲不慈,母亲不智,身边虎狼环视,稍有不慎就会被那些人钻了空子,保不齐连小命都要丢了!
  难怪,难怪他小小年纪就入了军伍,难怪他养就一副冰坨一般的性格!
  任谁摊上这样的家庭,性格里,也不可能有多开朗吧?
  她忍不住鼻子又是一酸,轻轻拉过他的腿,想要替他穿上鞋子。手上却微微一暖,他轻轻用大掌包住她的小手,轻轻阻止了她的动作。她抬眸,眸中隐有泪光,顿时令他心里一紧。
  “君倾,如今你知道这些事,也该明白,我是万般配不上你的,你若嫌弃我身污浊,要走,我也不怪你。”
  梁君倾听罢,狠狠瞪他一眼,忽然,拉过他的大手,小嘴一张,恶狠狠地咬了下去。宋翼扬顿时一惊,低头看去,却见她眼神像是小狼崽子一般,凶恶,带着委屈!看得他心里一软,本来可以运气抵挡她的撕咬,却不忍令她牙齿受伤,索性放松了气力,任她咬个痛快就是!
  梁君倾咬得正欢,一抬头,见他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顿时大怒。
  她恶狠狠松开他的手,身子一跳,恶狼扑食一般,扑到了他的身上,以一个伤风败俗的姿势骑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