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节
作者:人生几何      更新:2021-02-25 03:53      字数:4757
  劫营的敌军,此时正落入宋翼扬事先布置下的“口袋”里,只听帐外突然一声金锣惊鸣,隐藏在四面宋家军潮水一般涌现出来,袋口迅速收紧。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剿杀,不到半刻钟,劫营的敌军砍杀声已经渐渐弱了下去,不多时,最后一个负隅顽抗的敌军也被擒下,由宋安亲自扭送到了宋翼扬的中军帐外。
  “将军,敌人已经全部擒下,生擒四十三人,杀五十七人!”
  梁君倾回过身来看了看宋翼扬,只见昏暗的烛光下,他的面上森寒杀气一闪,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的脸上出现杀气,顿时令她也忍不住心底生寒,暗暗为那些劫营的死士们担忧起来!
  宋翼扬作为一个成名甚早的青年将军,魏国风靡全国的杀神,怎么可能没有些雷霆手段来震慑敌军?
  “将头目带上来,其余人全部枭首,用木筏送到对岸!”
  “是!”
  宋安转身杀人去了,宋翼扬转身上了主座,大马金刀地坐了。谁也没有在意,梁君倾瞬间煞白的脸色!
  虽然早已做好面对尸山血海的准备,当真临阵时,她还是心惊胆战。
  整整四十二条鲜活的性命,眨眼间就身首分离。
  但是她也明白,宋翼扬必须这么做!
  江烜固守信义城,拒不出战,宋翼扬率军在河对岸僵持了这些时日,一直都没有与其正面交锋过,战事拖得越久,对宋家军而言,损失越大。想必江烜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企图将整个叛军渐渐拖垮,不战而胜。
  将劫营死士的头颅送到对岸,能激发守军的怒气,这样,才能开城一战!
  她淡淡地垂下眼眸,在帐内坐了下来。
  不多时,那名带兵劫营的小头目被带了上来,浑身鲜血淋漓,甫一被押进帐内,整座大帐就弥漫起浓烈的血腥气。
  梁君倾狠狠地抽了口气,才慢慢适应了这血腥气,抬头看去,只见堂上跪着的男子,竟是出奇的年轻,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面容硬朗大气,虽然被擒,神情还是不亢不卑。若是没有那一身鲜血碎肉,看上去,真的不像是快死的人,倒像是被宋翼扬邀来做客的!
  宋翼扬显然也想不到江烜会派出这样年轻又颇有大将之风的人前来劫营,面色沉了沉,看着那男子,道:“想必我若现在问你信义城布控情况,你也不会说。不如我们做个交换,你告诉我,为你们提供我方大营地形图的人,我饶你不死,如何?”
  那男子抬起年轻的面孔,看着宋翼扬,忽然冷笑一声,颇为鄙夷地呸了一下:“乱臣贼子,让我向你摇尾乞怜?省省吧!小爷今天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要杀要剐来点痛快的!”
  梁君倾眉梢一跳:这人,看上去白白净净的,脾气倒是火爆的很哪!
  宋翼扬也不恼,好笑地看着他,忽然微微一正面色,道:“你年纪轻轻,却临阵不乱,大将之风,又忠肝义胆,想必,就是江大将军麾下猛将,骠骑将军谢冲了?”
  谢冲微微一怔,立即没好气地转过头去,下巴却倔强而倨傲地扬起,再次表达了对宋翼扬这个乱臣贼子的不懈。
  显然宋翼扬才对了!
  想不到,只是一次劫营,江烜舍得派出一员爱将来!看来江烜对自己得到的情报深信不疑呢!要不是宋翼扬事先怀疑军中有敌方细作更换了中军大营的位置,此时身首分离的,恐怕就是宋翼扬和梁君倾了!
  宋翼扬确定了谢冲的身份,便不再接着审问了,忽然笑呵呵地起身,摆摆手示意帐内其他人都退下,只剩下梁君倾和宋安还留在原地。宋翼扬上前亲自将谢冲扶起来,解开了他身上的绳索,淡淡地笑着,示意谢冲在右手边坐下。
  灯光打在几人的身上,投在大营上的影子,看上去一片其乐融融。
  宋翼扬朝宋安点了点头,宋安立即会意,起身离开了。
  不多时,就有士兵端着大盘大盘的酒肉进了大帐,放在几人身前的桌案上,又沉默着离开了。
  在这整个过程中,谢冲都始终紧紧抿着双唇不说一句话,浑身衣衫破烂满是鲜血,也丝毫不减气势。宋翼扬则是笑呵呵地看着他,不时说上几句当年他在江烜麾下的趣事,梁君倾在旁,渐渐明白宋翼扬的意图,也乐呵呵地插嘴接话,整个大帐,不多时就充满了欢声笑语,当然,只是宋翼扬的欢声,梁君倾的笑语……
  帐内其乐融融的话语声渐渐传出帐外,勾动各个角落潜伏的视线,于无声处,改变着这个战场的格局!
  是夜,谢冲被宋翼扬“友好”地留在了营地里,所居军帐,位于中军大帐的左侧,正好夹在梁君倾和宋翼扬的中间,看上去,地位荣宠的很。当晚还有一名媚骨天生的军妓,被宋安亲自送进了谢冲的大帐中,俨然就是功臣的待遇!
  深夜时分,谁也没有注意到的大营一隅中,一只灰黑色的信鸽扑扑簌簌地飞上了半空,巡夜的士兵发现来了,立即就要举箭去射,不妨身后突然有人伸手拦了。那士兵不解,回身看去,却见是宋副将。
  宋安朝那士兵笑笑,附在他耳边低低低说了句什么,那士兵立即神色一凛,点点头,离开了。
  宋安看了看对岸黑沉沉的信义城,轻轻裹紧了身后的披风,嘀咕道:“这天,怎么说变就变了!”
  摇摇头,也转身进了大帐!
  夜色,暗沉……
  ☆、095 信义惨败3
  如此又两方僵持地过了两日,这两日里,宋翼扬一如既往地“友好”款待了谢冲,梁君倾则乘此机会,将三千名女兵按照名单所载抽调了出来,编入女兵营,由她自任女兵营长官,直属征讨大都督宋翼扬管辖。
  劫营后第三日,一早,营中一声长号响起,士兵们齐齐集结阵前,由宋翼扬亲自率领,二十万大军列阵洪川河东岸,旌旗招展,号角齐鸣,战鼓喧嚣……
  信义城的城门,一如既往的紧闭,城墙上守军严阵以待,主将江烜却始终未曾露面。
  梁君倾着一身墨黑色战甲,战甲由魏国出产的黑钢铁锻造而成,重量较一般的盔甲轻一些,但是硬度却大了许多。光是这一副盔甲,就价值千金,是无尘花费巨资为她量身打造,再转由飞鲨卫秘密渠道快马加鞭送到了信义城。梁君倾明白无尘一番心意,自然不会辜负,这一次上战场,就穿上了这幅盔甲。
  墨黑锃亮的战甲,映衬得她尖瘦的小脸愈发的瘦削苍白,她将一头长长的秀发用一根黑色的布带简简单单地束了,扎成前世习惯的马尾辫。她擎起手中长剑,这是宋翼扬昨日特意着宋安送来的,上战场杀敌,自然不能再用鞭子,总要有一件趁手的武器才行。
  长剑材质一般,式样古朴,看来是军中统一配发的佩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她轻轻握住剑柄,抽出长剑,横眉喝道:“带上来!”
  身后一队女兵立即将一辆巨大的囚车推了上来,车内,站着前两日还被友好款待的骠骑将军谢冲,此时的谢冲,被打得鼻青脸肿,又穿上了一身血迹斑斑破烂不堪的衣衫,看上去,俨然就是一个被抓被虐的囚犯。
  宋翼扬回过身看了看谢冲,眸光一路扫过,与梁君倾浅浅地对视一眼,随即转过头去,朝身边的宋安微微点了点头,宋安会意,挥手朝身后示意。
  立即有三名士兵合抬了一架巨大的喇叭越阵而出,宋安清了清嗓子,上前对着喇叭喊道:“城内守军挺好了,你们的骠骑将军在我们手上,若想换回人,请开城一战!”
  城墙上的守军举目一望,见真的是谢冲,顿时大惊,回身禀报去了。
  宋翼扬微微皱着眉,看着一片骚动的信义城墙,双唇轻轻地抿在了一起。
  不多时,城墙上一名传令兵急忙奔了上来,在城墙上一名军官模样的男子耳边说了句什么,城墙上静默了半晌,那军官经轻轻躬身朝前,喊道:“尔等忒过无耻,那谢冲是个背主之徒,从此与我方再无关联,他的生死,不值得信义城内任何一个人的关心。”
  囚车里的谢冲浑身一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起满是血污的双眸,像是被狼群遗弃的孤狼一般,恶狠狠地盯着城墙上那喊话的男子,前几天,这还是他麾下的将士,几日不见,他竟敢当着万千将士的面,将他定义为“背主之徒”……
  他冒死劫营,竟落得“背主”的名声么?
  那这些天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
  本以为,跟着江烜将军这么些年,无论宋翼扬做什么,他也不会相信,不会去怀疑自己的忠诚!
  可是到头来,只是自己期盼太高么?
  一腔忠诚,到最后只换来这字字诛心吗?
  他,不甘!
  他霍然站起身来,气沉丹田,大喝一声:“郑黎,我要见将军!我没有背主,将军呢,请将军听我说话!”
  谢冲本是武功高强之辈,此时特意用足内力喊话,声音霎时间顺着宽阔的河面传了过去,城墙上的郑黎听见了,立即也用了内力大声答道:“将军早有训示,谢冲卖主求荣,死不足惜,我等大好男儿,定以你为耻,誓杀叛贼!”
  宋翼扬骑坐在战马上,闻言冷冷地勾起唇角,与偏过头来的梁君倾,淡淡地对视一眼,随即各自别过头去。
  梁君倾忍不住偏过头看了看谢冲,只见年轻傲气的男子,被郑黎那几句话打击得狠了,白了脸色愣愣地站在囚车里,看着前方的信义城……
  这几天,宋翼扬对谢冲,做了很多调查,发现谢冲这个人从军以来晋升极快,凭借高强的武艺和狠辣的手段,以及对江烜的言听计从,短短四年,就从一个十夫长迅速升到了正四品的武将。但是也就是因为他少年得志,养成了极为倨傲的性子,让他在军中极为不得人心,无论是上级还是下属,几乎人人都不待见他,导致了在军中,除了有江烜赏识他,无人对他有好感!
  这也就是为什么宋翼扬和梁君倾敢于定下这样的反间计的原因!
  果不其然!
  信义城内,没人替他说上一句话!
  看如今信义城内守军对待谢冲的态度,梁君倾几乎可以确定,昨晚探子发回去的消息,一定是被下层军官私自扣下,江烜一定没有收到!想不到,这些人不但对待敌人万众一心,对待自己人,也相当团结呢!
  可怜谢冲的确一片忠心,却败在了人品上!
  郑黎一喊完话,就不耐烦地摆摆手,转身就要往城墙下走去。身边一名士兵小声嘀咕道:“将军,为什么不战,这些人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
  死难弟兄们的头颅,还尚未入土,敌人上门来叫嚣,他们却要龟缩不出。
  实在太窝囊了!
  郑黎刷地转过身,恶狠狠地瞪了那士兵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大踏步地下了城楼,往城守府走去。
  城墙上士兵严阵以待,城门却始终未开。
  宋翼扬此行的目的本就不是开战,连后方的重型遁甲队都没有上前。太阳渐渐升上了中天,河边的风也变得暖暖的,梁君倾觉得热,伸手解下了身后的披风,朝宋翼扬打了个眼色。
  宋翼扬会意,缓缓一扬马鞭,沉声道:“撤!”
  后方军队缓缓掉转方向,往大营行去。
  三千卫队轻轻让开一条道,宋翼扬在前,梁君倾在后,也轻轻往后方退去,待两人行过,卫队这才合拢,将两人护在队伍的中央。
  同样被护在中央的,还有满心愤恨的谢冲。
  此时的谢冲,双眼血红,渐渐明白过来今日完全是一个为他而设的局,心里恨透了宋翼扬,坐在囚车里,透过脸上乱糟糟的发丝,像是红了眼的恶狼,瞪着宋翼扬,相信若是没有那坚实的笼子,他一定会扑出来将宋翼扬咬成碎片才能解恨!
  宋翼扬面色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面上表情甚至连一丝波动也没有地昂首立于马上,彻底无视那飕飕的眼刀。
  梁君倾在旁边,被谢冲那目光弄得心里一哆嗦,轻轻趋马上前,用手中长剑的剑鞘轻轻捅了捅笼子里的谢冲,立即激得他恶狠狠地转首。
  她挑了挑眉,淡淡地看着他,笑道:“你是不是很恨?”
  谢冲两眼充血,表情不言自明。
  “我知道你现在恨不得冲出笼子把将军干掉!可是我奉劝你,最好别这样做!”
  谢冲冷笑一声,讥诮地看着她:“怎么?我竟不知宋将军原来也是个怕死的。”
  这一声讥讽,音量不可谓不大,周边三千护卫闻言,齐齐对着笼子里怒目而视,有的人,已经将手悄悄按上了剑鞘,似乎只要谢冲再口出不逊,就立即叫他好受!
  谢冲神色不变,看着梁君倾,等着她激烈的反驳。
  梁君倾却微微偏头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好玩的物什。
  “我劝你不要恨宋将军,是因为,他,以后会是你扬名立万一雪前耻的依仗!”
  谢冲面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