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节
作者:上访不如上网      更新:2021-02-25 03:43      字数:4796
  她眼里没有焦距,但也没有反抗。叶成一拉,她就跟着撒腿跑。
  连拖带拽地翻过了一片小山似的巨石,跑进标着记号的巨大缝隙,潘子和几个老外迎了过来,只看到四个人浑身是血,一派狼狈。
  因为其他人都已经死了,只剩这几个,回来接应的队伍立刻回转。最后的人打起一只冷烟火,在前面带路。
  因为吴邪伤得太重,一个老外把他背起来往回跑。
  又见梁倩也浑身是血,以为她也受了重伤,另有一个老外提议要背她,她摇摇头。
  木木地、跌跌撞撞地向前跑。
  这道岩缝的两侧,也绘着大量的壁画,色泽鲜丽,就像他们在温泉那边曾看到过的那些一样。
  匆匆跑过,眼角似乎看到壁画上也有大队行进的马脸阴兵,有光怪陆离不可解释的一些东西,甚至一瞬间,还看到类似阿瓜的形象。
  这些,梁倩都没有去看,只是它们就那么扑进了她没有焦距的眼睛时。
  她只是,一步步向前跑。
  跑了很久很久,缝隙越走越窄,空气却越来越暖。
  领头的人放慢了速度,此时前面又出现了两个人,是守夜的警戒人,看到他们回来,发出一阵欢呼。
  有营地,有温泉,有人。
  伤得太重的吴邪,在向导背上晕了过去。
  伤得没那么重的梁倩,也忽然腿一软,晕倒在地上。
  等梁倩醒来时,断了的左臂已经被绑着夹板,固定起来。
  她身上其他伤很少,顶多是擦伤。据说给她检查时,发现脖子里一片干涸的血迹,队医还吓了一跳,结果发现没有伤。
  与她相比,吴邪和胖子就惨得多了,甚至叶成都比他们要好些。这几个人都遭到怪鸟和猴子的严重袭击,身上打了一堆疫苗。因为治疗者梁倩也在昏迷中,不可能等她醒来再说,只好先都缝上针。
  吴三省的烧已经退了些,但还没有清醒,不过据队医说,情况已经不那么危险,只要等他醒过来就好了。说这话时,他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梁倩,似乎很有兴趣研究一下她的能力。
  梁倩醒来后,本来打算给吴邪等人再治疗一下伤口,但伸出手去,却无奈苦笑,摇了摇头:“好像暂时没法用。”
  仿佛她空荡荡的心里一样,那股温暖的力量,此时也空荡荡的。
  其他人却表示理解,毕竟她也受了不轻的伤,精神和体力都已经到了极限。
  沿着那道缝隙,继续走了一天左右,居然到了最初曾避风雪的那个有温泉的山洞里。看着曾被剥落下的双层壁画,吴邪等人无限唏嘘。
  当时离开此处,还有不少空罐头盒之类,七零八落地扔在这里,和离开时一模一样。
  只是物是人非。
  一行人在雪地里又走了一天左右,下了雪线,到了营乡村。阿宁事先联系了人,到了此处,伤员都再送去医院处理。
  在医院养伤的几天,阿宁曾经来找到梁倩,表示对她的治疗能力很感兴趣,希望能邀请她加盟自己的队伍,待遇从优。
  梁倩摇头拒绝了。
  阿宁没有再强求,但仍然表示,以后若有机会,希望合作愉快。
  梁倩淡然一笑,没有作声。
  吴邪等人原本担心梁倩会做什么傻事,但后来发觉,她一直很安静。
  安静地坐在那里,仰面看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但和她说话时,她还会微笑,还会应答,语气平和淡然。
  大约,不会有什么事了吧?
  半个月之后,阿宁的队伍离开,潘子离开,胖子也离开。
  吴邪因为他三叔的病情仍然不是很稳定,暂时还应当留在吉林照顾。
  梁倩则在叶成的陪伴下,又回到了营山村,多待了一个星期。
  已经三个多星期了。
  “走吧。”梁倩左臂仍然吊着,收拾了一下背包,挂在肩上,对叶成道。她脸上淡淡的,没有悲伤,也没有急躁。
  叶成看着她从小长大,对她比较熟悉,想了想,道:“那哑巴张……”
  梁倩一怔,低着头,没作声,右手调整了一下肩带。
  “他厉害得很,又有一堆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所以……所以……”叶成很想说所以他未必死了,但这个“死”字,又怕刺激到梁倩。
  梁倩微微有些自嘲地一笑,摇了摇头,道:“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晚上忽然兴起加更,预先木有通知,这样多不好。
  于是加更要预告:今晚十点有加更。
  余声
  叶成和梁倩坐车到先到北京。
  因为陈皮阿四的死,原来属于陈皮阿四的那块地盘必然产生极大的变动,而此行唯一回来的叶成,就成了关键人物。他必须赶往长沙,处理一些后续问题。
  梁倩和叶成找了家饭店,随便吃了顿饭。
  吃完,梁倩道:“叶哥,这趟回去,该收的摊子,就都收了吧。”
  叶成疑惑地看了她一点,只听她继续道:“倒斗淘沙什么的,说到底都是作孽的事,而且又危险。这回你也见了,四阿公那样的人,折腾了一辈子,临了还不是栽在这上头?你再想想,你的本事,难道能比四阿公强?”
  叶成抿着嘴,重重点点头。这趟的经历实在太挑战他的人生观了。
  梁倩微微一笑,继续道:“四阿公的事,你也不必急着都告诉每个人,说出去了,他们也未必信。趁着这个机会,把自个儿摘出来吧。把你那份东西收拾收拾,往后干点别的。你不是挺喜欢饭店么?招几个人,开个饭店,哪怕起早贪黑多花点力气,也比这个强。”
  叶成低头抽着烟,默不作声,只是点头,一一听着。
  梁倩又道:“还有……开服装店的那个秦姐,人挺好的。别让人家干等着了。都这么多年了,好歹,给人家个信儿。”
  叶成一怔,抬头看了一眼梁倩,只见她面上带着淡淡的笑,眼神却似乎有几分悲伤。
  “嗯,都依你。”叶成最终还是点头。
  “那你呢?”嘱咐完叶成那边的事,叶成反过来问她。
  梁倩想了想,道:“还有几天就快期末考试了,我还有一门课,总得先看两天书。我这一走一个月,导师那里也要说说清楚。寒假,我大概就不回去了,趁机多干点活,也好向导师交待。”
  叶成点点头。
  梁倩又想了想,道:“等明年,下学期开学,我大概要出去做一个课题,可能会比较忙。没什么事,就不要再找我了,找也未必找得到。等我忙完了,再给你打电话。”
  叶成一怔:“上学也这么累?”
  梁倩笑了笑:“不光是上学了,要做课题做研究呢。”
  送别叶成,梁倩回到学校。
  她一下失踪接近一个月,回来胳膊又带了伤,自然引起周围同学的极大关注,纷纷过来问她怎么回事。她却只是笑着摇摇头,只说前一阵有事,却不说到底什么事。
  回到寝室,打开电脑,收到吴邪的来信,里面细细讲了他们当时在墓中的经历。吴邪的经历要比她丰富的多,他们遇到了诡异的尸胎,还有十年前死在里面的考古队,而那只考古队的成员,正是二十年前西沙海下那支。
  信里,吴邪还说了他对于汪藏海以及云顶天宫的一些猜测,但生硬地避开了青铜门。
  梁倩怔了怔,因为牵涉到他的三叔,也因为他强烈的好奇心,吴邪对于这件事,仍然有浓厚的兴趣。
  好吧。
  伸出右手,慢慢地敲着回信。细细描述自己随着小哥在里面所见到的情形。
  一只手打字,速度很慢。
  慢慢地,慢慢地,敲出一行行回忆。
  回头细想当时的情形,小哥从开始就打算避开众人,进入到青铜门里。
  虽然不知道他是以怎样的方式进去的,也不知道他是为什么。
  但,他从开始就打算一个人进去了。
  在最开始的磁乌龟那里,蚰蜒的机关启动之后,按照他的计划,应该是其他人奔出去,而他一个人留下来,从暗道中抢先到达最后的目的地。
  梁倩的出现,只是个意外。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呢?
  休息的时候,隐约听到他说“没有时间了”,其实说的是,他要赶快进入那扇青铜门么?
  把她留在上面,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她下去,还把自己的血抹在她身上,免得她被虫子包围。
  可是,可是为什么,最后他一句话都没有留,就这么进入了那扇沉重到似乎不可能打开的青铜门里?
  那门里到底有什么?是否就是铜鱼里所说地狱的烈火,万物的终结?
  想到他最后的笑容,是了,笑容。她第一次看到他笑,居然,是那样的情形下。
  那笑容是什么意思?他其实是欢欢喜喜地进去,欢欢喜喜地选择离开,欢欢离离地决定“再见”么?
  可这“再见”,是“再一次相见”,还是永远不见?
  泪水不知不觉中,又爬了满脸,顺着下巴,滴落在键盘上。
  他曾向着雪山悲切庄严地叩拜,那里,是否正是他决定的归宿?
  蓦地,想起佛塔地宫里看到的嫦娥,人首蛇身的嫦娥,自愿永镇于佛塔之下等待消亡的嫦娥。
  那座跪着的铜像,嫦娥脸上的表情,似乎也是微笑。
  安宁,解脱。
  ××××××××××××××××××××××××××××××××××××××××ד秀秀,有空再见个面吧。我有新的资料告诉你。”
  在饭店的包厢里再次见到了那个活泼的小姑娘,霍秀秀。
  梁倩把从吴邪那里听说的情况告诉了她。
  “大约就是这样。那只二十年前的水下考古队,十年前,也去了长白山的云顶天宫。除了两个人,其他人都死在了里面。但……死去的人里,好像没有你的姑姑。”梁倩简单地说了一下结论。
  “十年前?”霍秀秀似乎想到了什么。
  “还有……”梁倩似乎想把自己所有的想法一次说完,“我们以前的猜测,可能是有道理的。在云顶天宫,仍然出现了长生,还有……青铜铃铛。”
  是的,青铜铃铛。虽然花纹不太一样,但那六角铃铛的形状,非常熟悉。
  她醒来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发现自己衣兜里多了一把铃铛,只是都不响,感觉起来也没那么恶心。
  后来仔细想想,这铃铛当时似乎是系在那里口中猴的脖子上的。阿瓜和口中猴作战时,还不忘打扫战利品。又或者……正是因为阿瓜把铃铛解了下来,那些口中猴才瞬间变成一堆血肉?
  阿瓜不会说话,这些问题得不到解答。
  “还有,裘德考公司的人,也出现在了那里。能牵动这么多人,我觉得,大概那支考古队的秘密,只是一个大秘密下的小秘密。如果能从大处着眼,可能会看得更清楚一点。当然,也可能因为太大,我们都没法看清。”
  这是梁倩最后的结论。
  霍秀秀似乎也感觉出她今天的异样。以前她们交换情报时,都是一条条往外抠,互相交换,从没像今天这样,她没说什么,而梁倩却一古脑儿把自己能想到的全告诉她。
  “姐姐,你……”秀秀看着她依旧微笑的脸,忽然觉得那笑容无比悲伤。
  梁倩微笑着摇摇头,忽然问:“秀秀,你做这一些,是为了你的奶奶,对么?”
  秀秀一怔,点点头。
  她根本没见过那个姑姑,这么拼命做这些事情,自然是为了自己关心的人。秀秀关心的,又同样极其关心霍铃的,大约只有霍玲的母亲、秀秀的奶奶了。
  梁倩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秀秀的头发,微笑着,柔声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愿这些,能帮到你。以后……我大概不会再参与这件事了。”
  “怎么了?”秀秀微微歪着头,看着梁倩。
  梁倩的眼睛,却出神地看向旁边什么也没有的地方,拍拍她的头发,微笑着,轻轻地,道:“因为……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辞别了秀秀,离开饭店,梁倩缓缓走在萧索寒冷的大街上。
  前几天的雪尚未化尽,背阴的地方,仍有些落了灰的积雪。
  寒枝萧索。
  街上车来人往,一派热闹繁华。
  猛听得不知何处,传来京胡有些凄哑的响声,伴着缓缓的二黄散板,有人咿咿呀呀唱着程派的《锁麟囊》,那幽雅婉转、若断若续的声音顺着干冷的风,飘到耳边。
  “一霎时把七情俱已昧尽,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
  梁倩怔了怔,缓缓哼出了下面的几句:“……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叫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 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早悟兰因呵!
  梁倩笑一笑,迈步向前走。
  蓦地想起鱼玄机的一首诗;道是:“红桃处处□,碧柳家家月明。人世悲欢一梦,如何作得双成。”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唱词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