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节
作者:暖暖      更新:2021-02-25 03:26      字数:4712
  说话的功夫,宫门却被轻轻推开了,从外面探出了一个人来。那人看见我们,便轻合上门,走了进来。春长走过去一看,惊喜地冲我喊道:“皇后娘娘!是骠骑将军来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去病也跑了过来,惊喜地冲我喊道:“姨母!”
  “去病!你怎么来了?”自己的儿子就站在自己的眼前,却只能听她叫一声姨母;而我也只能这样看着他,不能像对据儿一样……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满意地点了点头。我疑惑极了,忙也看了看自己,问他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姨母今天有什么地方让你感到奇怪吗?”“不,我是看姨母今天精神很好,一点都没有病怏怏的样子。那我就放心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说道:“我哪里会有病怏怏的样子?每天住在这椒房殿,吃的好穿着好,哪里会有什么病?有也只会是富贵病吧?”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对我道:“我也这么认为。不过姨夫说您近来身体不大好,让我别来椒房殿烦您。不过,侄儿实在是太想念姨母了,所以就偷偷溜过来了。看着姨母这个样子,我也就放心了。”
  “什么?你说是陛下对你说我近来身子不适,让你不要来看我?”我惊奇地问道。“恩,对啊。”他不解地看着我。我在心里苦笑着:刘彻啊刘彻,你为了我们母子的事,也真算是煞费苦心了。
  “姨母,其实虽然我在外打仗,不过宫里的一些事情,我多多少少还是听说过些的。”他忽然轻声对我说道。“听说我和舅舅一走,姨夫便封了一个李夫人,在后宫里可以说是专宠。刚才在门外,你和绿筠她们的话我都已经听见了。是不是姨夫对你不好?你告诉我,我去找姨夫理论去!”
  他气愤地说着,我欣慰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对他说道:“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闲话?陛下虽然新封了李夫人,可待我还是很好的。你看,我已贵为皇后,据儿是太子。你和你舅舅都是将军,天下还有比我们卫家更显赫的人家吗?得到,就要懂得知足。你若是真的为我好,就不要去找你姨夫,不要对他提你来椒房殿见过我的事情。没有帝王的恩宠是一辈子的……”
  说着说着,我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心里一阵酸楚涌了上来。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不以为然地说道:“如果是我,若是深爱一个女子,必定用我的一生去守候,绝不反悔,也绝不再恋上他人。”
  听他这么一说,我取笑他问道:“看来,咱们去病的心中是有这样一个女子了?哎,上次问你愿不愿意娶妍儿,你说你爱的那个女子在很遥远的地方,她到底是谁啊?”“额……”被我这么一问,他立刻红着脸支吾起来,忽然话锋一转,对我说道,“对了,姨母你知道吗?舅舅自打从漠北回来之后,便跟换了一个人似的。总是一个人坐在那里闷闷不乐。舅母跟他说话,他也不愿意搭理。”
  我皱了皱眉头,问他道:“你舅舅这个人一向光明磊落,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放在心里闷闷不乐呢?”他摇了摇头,说道:“姨母有所不知,漠北一战,临归来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姨母可有听说过李广将军?”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飞将军李广,当然听说过。于是我便对他点了点头。“漠北一战临行军前,姨夫曾叮嘱过舅舅,说是李将军年事已高,不可担任前锋,更不能委以重任,托付重兵。所以舅舅就安排公孙敖为先锋,自己为主力,而李广与赵食出东路为辅助。李将军便不愿意了,硬说舅舅是夹私用人。负气出走,结果在大漠迷了路。
  会师违期是重罪,结果李将军一回来便躲到了帐中不肯出来见人。舅舅带着几个史官来看他,他却认为是舅舅来羞辱他,一怒之下竟然拔出佩刀自刎而死。”
  “什么?你说李广死了?”我惊得叫出声来,忙问道,“那陛下有没有怪罪你舅舅?”他摇了摇头,道:“那倒没有。倒是舅舅,自从发生了这件事之后,便总是一个人不说话地站在那里。我知道,舅舅的心里对这件事还是耿耿于怀的。他总认为是他害死了李将军。”
  我心里不禁替卫青担忧起来:以他那个性子,不单单是因为内疚而不振,更多的恐怕是由李广的死而想到了自己日后的下场。李广的死,说到底间接是被刘彻害死的,卫青也只是奉命行事。如今的他,就如当年的李广一样,军功显赫;可谁又能知道等到他也到了李广那个年纪,刘彻会以什么样的心思来对他呢?
  “你舅母没有劝过你舅舅吗?”我问他道。他摇了摇头,说:“舅舅与舅母一向相敬如宾,和和气气,也许劝过,不过我看得出来,舅舅对姨母的话一向都是听听罢了。倒是对姨母的话,舅舅也许会听。毕竟姨母是舅舅的姐姐。”
  去病的话让我不禁脸一红,然而担忧却覆盖过了这丝欲避嫌的不安。无论怎么说,我现在的身份就是他的姐姐,这十几年来也都是这样。弟弟有难,岂有姐姐不去帮的道理?“三日之后,舅舅照例要在府里宴请将士,姨母要不要前去?”我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第 82 章
  卫青的将军府门庭若市;熙熙攘攘。一辆辆马车停在门口;看的出;满朝的人对这个大司马将军已然甚是敬畏。如今又没了李广,刘彻对卫青又颇为器重,再加上去病。这么多人来巴结也是可以见得的事情。
  我的到来倒是令他始料未及,他先是一愣,后忙欲对我行礼。我却对着他微微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周围的将士们。他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忙将我迎到后院。
  一年不见;虽还是那张英俊的脸;却多了几分苍老。不过是比我小几岁的年纪;他竟已有了饱经风霜之感。不知为何;我感到一阵心酸;眼前浮现起那个长安街上,替我拉着那匹小红马的少年来。他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心思,露出他一贯朗如星月的笑容来,对我说道:“怎么?是不是觉得你弟弟我就像老了十岁似的?”
  我没有做声,只是心疼地别过脸去,不去看他。他叹了口气,对我说道:“唉,又何止是你这么觉得?有时,我看着这偌大的将军府,我就在想。我卫青这一辈子戎马一生,究竟得到了些什么?荣耀?军功?地位?威望……这些东西,到头来,不都只是一抔黄土,一抔青冢,什么都不剩。”
  “不,你一定会名垂青史,让后人景仰的。”我肯定地对他说道。他自嘲般地笑笑,道:“名垂青史?后人景仰?生前都不在乎,死后我又如何会在意这些虚名?”“至少,你让大汉的百姓从此不必再受到匈奴的侵扰,为大汉带来了安定。只要有你在,我就觉得很安心。”听了我的话,他低下头去,不做声了。
  “呦,皇后娘娘也在这儿呢。”一个柔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是她来了。我淡淡地笑笑,她也对我淡淡地笑笑。历史上,卫子夫与平阳公主关系亲厚,卫子夫也对昔日这个对自己照拂有加的公主感激不尽,可谁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却是这样。也许,正是因为隔了一个卫青吧。
  卫青见了她,并不亲热,只是也淡淡地问她道:“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前厅招呼那些将领的家眷吗?”他冷淡的语气令她的脸色有了一丝不悦和尴尬,不过很快便被她的笑容掩饰过去。她依旧温柔地说道:“你宴请宾客,却自己一个人躲到后院来,叫那些将士们怎么想?他们都在问我卫将军去哪儿了,你叫我怎么说?”
  话正说着,忽然从前厅的圆门,走进来一个人。那人向我们走来,怀里抱着一个酒坛子。平阳见到他,立马笑着问道:“原来是关内侯,你怎么从前厅过来了?”随后对我解释道:“这位关内侯李敢……”
  那李敢却并没有搭理平阳公主,而是将怀中的小酒坛递到卫青的眼前,对卫青说道:“大将军不肯到前厅来,是不是瞧不起我们这些小辈?”卫青有些惊诧地看着他,转而温和地笑笑,道:“李将军这说的哪里话?我……”那李敢又将酒坛递近了些,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卫青深吸了口气,接过那酒坛,对李敢说道:“好,既然李将军不嫌弃,卫青就喝下这坛酒。就当是给你父亲赔罪了。”父亲?我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原来这个李敢是李广的儿子。我悄悄地打量着他,却见他一脸隐隐的怒意,双目通红,他的手紧握着腰间的佩剑……不好!“小心!”来不及多想,我一把拉开卫青,却已迟了一步,李敢手中那剑直刺卫青的胸口。“啊!”平阳吓得花容失色。
  “你……”卫青紧紧地握住剑锋,鲜血顺着剑直往外冒。他瞪着李敢,身边的侍女吓得大叫“来人哪!有刺客!”这么一叫侍卫武士们都向这边跑来。卫青猛地拔出剑,疼地大叫一声,捂住胸口。冲过来的几个侍卫忙夺下李敢的剑,拉开卫青和李敢。一名侍卫在一旁劝道:“小爷!您这是为何啊?”
  那李敢却一边挣扎着,一边骂不绝口道:“姓卫的!我要杀了你!是你害死了我父亲!卫青!你这个孬种!”卫青哆嗦着指着李敢,欲言又止,平阳在一旁急得已是说不出话来。他的脸苍白地如一张白纸,连嘴唇都白了,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滑落。“卫青?你们还不快去叫大夫来!还有抓住这个刺客!”我急切地喊道。
  他却咬着牙摇了摇头……指着李敢,挥了挥手。我不解地看着他,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卫青抬到了内室。过了不久大夫来了,为了避嫌,我也就只好退了出去。
  我惊魂甫定地坐在厅室里,绿筠在一旁安慰着我,道:“娘娘您放心吧,大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希望如此吧。”然而刚刚那副血腥的画面却一直在我脑海里浮现:那剑、那一股股往外冒着的鲜血、还有卫青煞白的脸庞、痛苦的神色……无不撞击着我的内心。
  他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一个亲人,我说有他在的时候,就会安心。可是刚刚那一刻,我几乎就认为他要离我而去。原来……再重要的人,也总有离去的一天。原来,分离,和我们离得是这么的近。也许有一天,去病、卫青、妍儿、据儿、还有刘彻都会离我而去,或是我离他们而去,生命就是如此的短暂。活着的人,永远都不知道能看见彼此的好。只有失去之后,才会万分的后悔。
  时辰一点一点地过去,像是有火在煎熬着我的心。外面天色已渐晚,绿筠焦急地问我道:“娘娘,天色已晚,再不回去的话,恐怕宫门就要关了。咱们今日出来这件事要是让陛下知道了可就……”“再等等吧。”我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大将军一刻不醒来,我就一刻不离开这儿。”我的语气淡淡地,却坚定地不容置疑。
  “娘娘!大夫出来了!”我听到绿筠惊喜的声音,忙站起来。见一个侍卫帮大夫提着药箱,忙问他道:“大夫,怎么样了?”大夫对我说道:“还好大将军躲得急,剑刺偏了,没有刺中心口。也没有刺得很深。到底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好,现在已经醒过来了。”听了这句话,我心中的大石头这才落了地。
  “只是……”那大夫却捋了捋胡子,皱起了眉头。我一听这句话便知道不对,也是忙焦急地问道:“只是什么?”“只是……大将军以后恐怕都不能再上战场带兵打仗了。我给大将军号过脉,旧疾未愈又添新伤。这一剑虽说刺得不致命,人也醒过来了,可是到底是刺了一剑。养还是要养一阵子的。大漠常年寒冷,如果再去打仗的话,恐怕……”
  只觉得屋外的寒风浸透了我整个人,从头到脚,除了寒还是寒。不能再打仗?这对卫青来说,是什么样的意味?一匹马没有了腿?或是被禁锢在马厩中永远也不能再出去?
  大夫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向门外走去。绿筠小声地问着我:“娘娘……”我怔怔地说道:“走吧,去看看他。”
  内室里,床前平阳哭的像个泪人儿。倒是卫青还在安慰着她道:“好好的哭什么?我这不是也没有死?”我缓缓地走了进来,他看见了我,有些诧异地问我道:“你怎么还没走?”我摇了摇头,对他挤出一丝笑容,却什么也没有说。
  “你们滚开!让我进去!”一个年轻气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进门看见卫青这光景,去病便气得火冒三丈,对着侍卫们吼道:“你们这些人都是吃白饭的吗?放着这么大的一个刺客就让他进来了?”“这……”侍卫们为难着。“这什么这?我要杀了那个李敢!他人呢?”
  “去病……”床上的卫青忙对着去病伸出了手,欲拦着他,却无意中牵动了伤口,顿时疼得□了一声。平阳忙起身,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