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节
作者:暖暖      更新:2021-02-25 03:26      字数:4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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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让我跟你说,恐怕这一年半载,他都不能来看你了。”一年半载?我惊讶得差点叫出声来。张骞接着说道:“我终日和陛下一起,后宫里的事情多少也听说了些。甘泉宫那位逼得很紧,这段日子,除了皇后,陛下几乎不近其他的妃嫔。前日若不是陛下放了狠话,只怕现在你已经不能在这里同我讲话了。只是皇后那边和陛下那边各自退让了一步,皇后暂时不会对你怎样;陛下也答应至少这一年之中不会再来清暑殿看你。”我心里一沉:看来我猜对了。是不是我倒是次要的,主要是,放着正宫的皇后不爱,偏偏从宫外带回一个女子,不明不白的身份。这才是我不该活着的原因。
  我抚摸着琴弦,不禁从心底里有些同情刘彻了。即使他接我进宫的理由不是因为爱我,而是因为信了相术之士的话。可是这个理由他也还是不能够跟太皇太后说出来。难道要她知道还有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来跟她的外孙女抢夺皇后之位吗?“他还让你跟我说什么?”我的眼圈莫名地有些发红,说不清是为什么,心里却涌上了一丝酸楚。“陛下说,让你相信他,他一定不会将你扔在这里不管的,只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他以为我会生刘彻的气,忙急急地对我说:“你别在心里怨恨陛下,陛下是为了保全你才这么做的。我相信陛下的为人,他绝对不会言而无信、扔你在这里不管的。你也要相信他。”我点了点头,笑着对他道:“我没有生气,你也去告诉陛下。让他不要再和阿娇姐姐斗气了,说到底横在他们中间的是母辈,阿娇姐姐也有她的无奈。她从来都不是那么无理取闹的人,只要陛下多给她一点安心。”
  张骞疑惑地看着我,问道:“怎么,你为何会称呼皇后娘娘阿娇姐姐?难不成你入宫之前就和她相识?”我点了点头。他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是这样。我没有想到你能这么想,还以为你会很生气,然后……”“然后撒泼打滚大闹一番?”我故作生气地问他道,随后二人一齐笑了。我像抱着一个宝贝一样地抱着这把琴,欣慰地对张骞说:“多谢你替我精心挑选的琴,有了它的陪伴,再难熬的日子我也不会觉得孤单。”他却不屑地对我说:“这哪里算的上是好琴?我听往来的客商形容过,说西域有一种胡琴,那奏出来的乐曲才叫妙绝。有朝一日有机会我一定会去听听看。”
  汉使张骞出使西域,就这几年的事情了吧。望着眼前这个一脸憧憬的翩翩少年,心里不禁感到一丝心酸。被俘匈奴十三年,人生中最好的韶光都在异域他乡的禁锢中度过。可若不是他,又怎会有后来的丝绸之路?现代的国际上,总会说中国人不善冒险,不懂得开辟新的道路。可站在我眼前的这个少年,仅二十出头的年纪而已,便敢为了心中的信念,带着一队人马和粮草,闯荡未知的大沙漠,敌人境地。没有他闯出的丝绸之路,中亚、波斯又怎会与我中原贸易往来畅通无阻?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让后来的世界都看看。
  第 46 章
  我,开始了在清暑殿形同冷宫般的生活。没有了皇上的宠幸,无论你是美人也好,是夫人也好,即使是在那些宫人们的眼里,你也就是一个名义上比他们高一些的主子罢了,自然无人问津。可也正是因为没有了刘彻的宠幸,我才在这汉宫中得以保全。转眼,在绿筠等人的陪伴下,我在这清清冷冷的清暑殿一晃已经过了将近一年。
  这一年中,起先春长偶尔也会偷偷地给我捎来一些好物件,说都是刘彻拖他送过来的;后来也就渐渐少了。我想,他也许已经渐渐地将我遗忘了吧。也许,我根本就不是那些相术之士口中所说的那个会母仪天下的女子,更不是我心中不想承认的事实——卫子夫。我只是进宫之前,为了掩人耳目随了卫家的姓罢了。更何况,我进宫的名字是盈袖,并不是子夫。历史的事情记载在史书上,而真正的发展是什么,我们谁也不清楚。也许,卫青还有另外一个姐姐;也许,那个叫卫子夫的歌女根本就不存在。历史,总是留给后世一个又一个不解的难题,谁也不知道答案。
  宫里的其他地方酷暑难耐,清暑殿却是别有洞天,凉意阵阵。天色渐晚,浩渺的天河拦开了牵牛星和织女星。我坐在小池畔的青石上,静静地能听见虫鸣。萱儿掌着灯,绿筠替我驱着飞蛾。我抿嘴一笑,不禁想起一首诗来,便轻声地吟诵道:“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牛郎织女星。只可惜啊,现在是夏天,不是秋日。”
  绿筠听见我自言自语地念着,笑着问道:“家人子在念什么呢?”“嗯?诗啊!《秋夕》你没有听过吗?”我奇怪地问道。绿筠摇了摇头,道:“奴婢自幼家贫,识不得几个字。《诗经》我倒听着念唱过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其他的奴婢就不知了。可,不都是四个字四个字的吗?为何刚才奴婢听家人子念的一句中有好几个子呢?不过奴婢什么都不懂的,家人子懂得一定比奴婢多多了。”
  我看了她一眼,心里忽然明白过来:这里是西汉,我刚刚念的是唐诗。唉,真是不知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几亿分之一的可能性被我给遇上了。如若穿到什么清朝之类的,好歹还离现代近一些,吃穿用度也好一些。偏偏还是这么远的汉代,没有纸不说,更没有书可看,都是一卷一卷的竹简,哪里是寻常人看的了的。那时的女子不识字更是不稀奇,不过换做我,西汉的字我也认不大全。穿得也是那么的少,去年的冬天,我差点以为自己要熬不过去了。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尽头?难道我真的要这样一直活到甲子六十年过后,才能回到现代?只怕那个时候我也年过半百了。
  萱儿在一旁见我唉声叹气的,竟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正手托着脸,望着星空呢。听见她这样,好歹也算是和我相依为命的人,于是便关切地问道:“萱儿,你怎么了?为何叹气?”萱儿对我道:“下午我去中常侍那里领俸禄,出来之后,听见未央宫的宫人们都在窃窃私语。我偷偷跟着,结果听到她们说,南方一带今年闹涝灾,太皇太后要放出一批宫人为天下苍生祈福呢。也不知道能不能轮得到我。”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希望又带着一丝失落和忐忑,是啊,宫里的宫人哪个不希望能被放出宫去去和家人团聚?宫女们抑或渴望趁着还没年老,还可以嫁个人,过平凡的日子。唉,可见我还不如一个宫女,宫女至少还有被放出去的可能。“家人子?”萱儿怯怯地唤道。我侧过脸,不知她叫我做什么。“家人子,陛下已经有足足一年没有来清暑殿了,您要不要为自己好好打算打算?”打算?我苦笑着,要怎么打算?相比争宠而言,我更在乎保命。
  萱儿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心思,提着烛火,像我走近了些,小声道:“奴婢听说,此次放宫女出宫,是从顺常一下的无涓、上家人子、中家人子,凡是未被陛下宠幸过的,都可以被放出宫去呢。”“未被陛下宠幸过的?”我惊讶地看着萱儿,萱儿对着我重重地点了点头。心中不由地一阵狂喜,我既是品级低的家人子,又没被宠幸过,岂不是都符合要求。那我不是可以出宫、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想到这里,我惊喜地站了起来,抓住萱儿的手腕,忙问:“那你有没有听说如何才能出宫去?”绿筠接过话来,插嘴说道:“奴婢听说,一般要放宫女出宫,都是由未央宫的中常侍大人管的。家人子若是想要出宫,去找中常侍大人便是。”中常侍?我心里暗自打着算盘:看来不论在何时何地,求人的时候钱财是少不了的了。还好刘彻赏了我一些金银首饰,我也正好可以拿去打点。看来,我出宫是有希望了。
  我正想着,哪知萱儿却扑通一下给我跪下了,拽着我的衣角,哭着对我拜道:“奴婢求求家人子,如果家人子出宫,可不可以也带奴婢出宫?奴婢家中母亲病重,此次奴婢若是失去了这次出宫的机会,就再也没有办法见到我娘了。求求家人子你大发慈悲,在中常侍大人那里帮奴婢说说好话。家人子的大恩大德,奴婢下辈子当牛做马来报答家人子。”我叹了口气,忙扶起她来,帮她拭去眼泪,无奈地道:“大家都是深宫里的可怜人,又何来的帮与不帮之说?如果我能在中常侍那里说得上话,一定也会帮你说的。”
  萱儿对我感恩戴德,一旁的绿筠却一直都默不作声。我有些奇怪地问绿筠道:“绿筠,你呢?你要不要随我一同出宫?”绿筠忽然红了眼圈,摇了摇头,说:“不了,奴婢的家中已经无人了,爹娘早在奴婢九岁那年便撒手去了。奴婢是被哥哥嫂子送进宫里来,如今哥哥嫂子早已不知去向。哪里还有奴婢的容身之处。这宫里虽然无依无靠,可好歹也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有的吃有的穿,对奴婢来说已经足够了。”一旁的茜儿也红了眼睛,泪光点点地说:“奴婢的爹娘就是在宫外府里头做下人的,他们养活不起奴婢,才将奴婢送进宫里来。对奴婢来说,这个宫出不出也罢。”
  听着她们的遭遇,我的心里也涌上了一阵酸楚:说是出宫,可我又比她们好到哪里去?同样是陈府的下人,好不容易逃出来,还是无家可归。即使我这次出了宫,又能去哪里?难道还要我回卫家混吃等死吗?可除了那里,我又能去哪儿?我不过是一片漂泊无依的飞絮浮萍,哪里都不是我的家。我想,如果我能出去,便去乡间找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守着一块田地过男耕女织的生活吧。什么莺莺燕燕、歌舞升平,都与我无关了……
  我已让萱儿去替我在中常侍大人那里打点,那么多的东西,他应该会动心。剩下来的就是等着信儿了。听萱儿这几日去探的口风,中常侍那边已经答应可以将我和她放在名单之中,出宫的日子就要来了。我有些激动,有些忐忑。
  我最厌倦这汉宫绵绵无尽的黑夜,总是让我梦魇。绿筠替我更下外衣,我刚要就寝,忽听见一阵风吹得灯芯一阵摇晃。我心里有些不安,对绿筠道:“今夜就不要吹灭了,我有些害怕。”绿筠点了点头,却听“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凉意,一个宫人走了进来。我穿着中衣,忙拿起屏风上的衣袍重新披起,心中顿觉不悦。到底也是后宫妃嫔宫娥的寝宫,西汉汉宫当差的宫人中也不全是太监,哪有不通报就随随便便进来的道理?
  我向绿筠使了个眼色,绿筠心领神会,恼怒地走上前去质问道:“不知是哪个宫的黄门,深夜来我们清暑殿为何也不通报一声?”那宫人却一把推开了绿筠,我借着光看去,这宫人身形魁梧一点也没有平日里见到的那些黄门一般。因为下人总是对着主子行礼,所以难免要弯腰低头,长时间也就显得有些佝偻。算是一种职业病吧。可是眼前闯入的这个人却不是这样,我不由地感到一丝恐惧,难道他不是黄门?难道是刺客?可是哪有来刺杀一个不得宠的妃嫔的?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先露出慌张,更何况还没有完全弄清楚状况。
  于是,我便佯装做镇定,刻意放大了声音,对来人质问道:“你是哪个宫的奴才?大晚上的,一声通报都没有,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进一个家人子的寝宫,你懂不懂规矩!”那人听了我的话,却冷冷地对我开口说道:“原来你还当自己是个家人子,还当自己是我的女人。”我一怔,这声音?这声音分明是他,刘彻!我赶忙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对着他拜道:“臣妾参见陛下,陛下长乐无极。”绿筠一听我这样说,吓得立马从地上跪起来,跟着拜了下去。
  刘彻看了一眼一旁的绿筠,对她吩咐道:“你先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第 47 章
  他紧紧盯着我;我诧异;他为何会这么晚了;穿着一身宫人的衣服出现在清暑殿里。他步步向我逼近,眼中却带着无奈和痛,他终于开口问我道:“你要走?”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可是既然他这么问出了口,我不想承认也不行了;于是只好点了点头。“为什么?”他追问道。
  “原因陛下应该清楚的很。盈袖本就不配进宫,如今更不想叫阿娇姐姐伤心;令陛下为难。盈袖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臣妾在这汉宫里的每一天都过的战战兢兢;仿佛随时都会跌入万丈深渊。臣妾没有显赫的家世;更不敢奢求陛下的宠爱。陛下不爱臣妾;那臣妾便如宫里的一粒尘埃,任人轻贱、白发终老于宫中;陛下若宠爱臣妾,那更是置臣妾如风口浪尖,说不定臣妾连第二日都活不过去。臣妾惶惶不得终日,与其这样,还不如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