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节
作者:竹水冷      更新:2021-02-25 03:25      字数:4758
  子,一起进得卫府去了。
  平阳公主得到通报,早在二门相迎。
  去病看见她,连忙恭谨一礼:“长公主!”他身边的那女子也敛袂行礼只是动作间有些迟缓。
  去病见礼完,不待平阳开口,便急忙道:“公主,我舅舅怎么样了?”
  原来卫青新婚没有几日便胃疾复发,又不甚感染风寒,故而婚期虽满,却向朝中告病在家修养。这去病自卫青新婚后,一向在平口练兵。今日回得长安,就听得舅舅抱恙,他心中担忧,一大早便带了妻子南婉儿来探望!
  平阳见他询问,便含笑道:“今日倒是好些了。只是总懒怠吃药,去病待会儿劝劝!”
  去病点点头,道:“我这就去看看!”
  他性子也急,不待平阳回答,就匆匆往里面走,竟是扔下妻子南婉儿连交待都不交待一声,便去了!
  平阳怕南婉儿尴尬,连忙携了她的手往里面进去。
  那南婉儿已怀孕两月,身子虽不臃肿,却行动迟缓。见丈夫都不同自己说一声便自顾去了,这等于是在外人面前冷落她,她心中便有些不自在。
  好在平阳善解人意,慢慢携了她的手,问她一些女人最爱聊的话题,什么孩子啊,生育啊,打扮什么的。那南婉儿尴尬之意才缓缓回过来。因卫青是舅舅,外甥媳妇不好亲见,便随了平阳去说话儿。
  这里去病匆匆赶到正房,卫青在里面。
  此时已是深秋,天气有了隐隐的寒意,卫府里面各处的窗帷门帘都换了重绸的。去病揭开房门帘子,一股药香暖气便扑面而来。
  但见床榻之上叠着两个大大的青金铜钱花的引枕,卫青穿着白色深衣披着暗青色夹绸长衫,斜倚在上面,手里虽然拿着一卷竹简,眼睛却呆呆地看着另一边。竟是没听见去病进来。
  他本来武功高强,等闲人等近不得他的身,如今去病已然掀帘子进来,他却惘然不觉,只眼光发呆,脸上不辨悲喜,竟是一片茫然。
  去病见他这样,心中一痛,便轻声唤道:“舅舅!”
  听得人声,卫青定定的眼光终于微微一闪,回神看见去病,便换颜笑道:“原来是去病!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竟然不知道!”
  去病见他脸色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一头青丝黑发用一根锦带随意系在头顶,如瀑布般散披于肩头,更衬得面色憔悴。修长的身体倚于引枕上,竟有几分单薄。
  猛然之间,去病想起同他驰骋大漠的时候来,那时的卫青于草原蓝天之间英姿勃勃,如今却如此……去病心中便酸涩起来。
  他不欲引卫青伤感,便强自将想法压下,只问道:“舅舅今日可好些了。我这几日不在长安,所以今日才知道舅舅病了!”
  卫青知道他去平口操练兵马,不说出来是怕自己心中不自在,知道这个外甥体贴自己,便强笑道:“好多了!其实我没什么事,都是公主担忧,替我告病,其实没多大点事的!”
  去病见他脸色,应该是大病了一场的样子,却如此故作轻松,显见得是怕自己担心。他心中感动,嘴上却说:“这样不好么?舅舅也可以休息一下!这长公主对舅舅倒是体贴的!“
  这话也是正理,但触及卫青心伤,便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未见卫青之前,去病心中早已想过千百遍,有无数的话想和他谈。可真的一见了面,却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头,一句也说不出来。
  为怕卫青疑心,便努力拣着家常话说了几句。眼中看着面前清瘦俊逸的人,心中无比爱怜,却不敢露出半分!
  那卫青心中压抑伤痛,身体又不适,虽然强打精神和去病聊聊,但不知不觉间便会沉默。只是他只顾得想事情,竟没发现自己沉默的时候比平常要多得多!
  去病自幼跟随卫青,深知他的,但见卫青虽然言语和悦,但经常茫然若失,那眼底深处,似乎有一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像是悲伤到极处的淡漠,或者是绝望的灰心,刺得去病眼睛酸酸的。
  难受嗫嚅一时,去病忽然说了一句:“这几日朝中多事,陛下也自忙乱的!”
  这句话说得好没头脑,卫青心中一跳,便仔细看看去病脸色,见他脸色无虞,才略略放心,只淡淡地道:“是么?有什么事呢?”
  那去病也觉得冒闯了,原来他估量刘彻未来卫青心中不舒服,却没料到这事连提都不能提的。于是便连忙说了朝中忙乱的原因。
  原来是驻防陇西的大行令李息飞马传来的消息:匈奴连战连败,单于伊稚斜迁怒于休屠王和浑邪王,欲诛杀二人。二人得到消息,惶恐之中,连忙派侍者到陇西,联系大行令李息,请求降汉。
  这李息不敢自专,便飞马呈报天子,请予圣裁。
  原本平静的朝堂因为这件事几乎炸开了锅。众官议论纷纷,有的疑惑有的兴奋,更有的乘机颂圣。疑惑的,觉得这是匈奴的计谋,企图以诈降做诱饵,以期乘机袭我边关的;兴奋的觉得这是我大汉的绝好机会,既可以分化匈奴,又可以扬我国威;颂圣的道是我皇天威赫赫,让这异族来降!……
  一时朝中众说纷纭,各执己见,弄得皇帝刘彻也拿不定主意了,这几日都在和军中朝中大员商讨议论此事。
  那去病说完,卫青暗自沉吟不已。
  朝中众人和匈奴直接打得交道的人不多,去病虽然是征战天才,却于人事方面不是甚精。这卫青与匈奴征战多年,又是走一步想三步的人,才一听这事,就看出这其中的问题!
  思虑良久,便缓缓地对去病道:“既然如此,陛下要叫谁去受降呢?”
  去病摇摇头道:“目前还没定,不过,听说陛下属意叫我去!”
  那卫青沉默一阵,去病见他脸色不对,便忙问道:“怎么,舅舅,这其中会有诈么?”
  卫青缓缓摇头道:“也不一定!”
  看了看外甥年青英俊的脸,又说道:“按理说,休屠王和浑邪王在上次和你征战中重创,匈奴单于必定降罪给他们,二人走投无路被迫降汉也是应有的。此事断无诈降之理!”
  去病哦了一声,道:“既然这样,那么舅舅担忧些什么呢?”
  卫青道:“那匈奴人居大漠,少教化,性子多疑,又如狼性狡诈多变。就算要降,恐怕也犹豫不定。故而,此次受降,其中变数恐怕极多的!”
  去病看着舅舅,卫青言及军事,英风流露双目炯炯,全无刚才憔悴脱形的样子。不由得佩服地问道:“这样,还要不要受这降呢?”
  卫青一笑:“当然要受!如因为担心变故而不受降,岂不叫匈奴人小瞧了咱们!再说,若真能招降二人,对我大汉今后攻伐之事可有天大的好处呢!”
  去病点点头,道:“那怎么办呢?”
  卫青久未征战,早已技痒。但因防刘彻忌惮,平素连这个话题也不说的。这时在自己最信任的外甥跟前,没有了顾忌,再加上朝廷可能派去病去受降,便不得不为他打算。于是打点精神,命人拿来地图,甥舅二人竟然在床榻上便商议起来!
  堪堪到得午间,二人计议方完,那卫青轻轻叹道:“若大致情况,便应该如此,只是临到时候,还需的随机应变!”
  去病点点头道:“我理会得!”
  见时间不早,卫青脸色也有些疲惫,便告辞出去。那卫青也不强留,只交待道:“若闲了,便过来聊聊!”
  去病心中一热,知他寂寞,连忙答应了!
  说着便要走,忽然那卫青叫道:“等等!”
  去病站住,卫青却管自出神,半晌才道:“若是陛下问你,你不要说这些是我说的!”
  去病一愣,看看他,他脸色淡淡地,眼光却十分幽暗!
  于是去病辞出,便寻了南婉儿来。
  平阳苦留吃过饭去,但那去病却说刚从平口回来,要进宫面圣。于是平阳只得让他二人离开。
  在卫府大门前上车时,二人却看见几个宫中内侍打扮的人抬着些盒子匣子匆忙地过来!
  去病见其中领头的一个是自己熟识的黄门张顺,便笑道:“大黄门,这么匆忙来干什么,怎不寻我说话去?”
  那张顺看见是他,连忙笑道:“哦哟!原来是冠军侯,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早知道您回来,我真得给您道乏去!”
  去病朗笑道:“好!我等你!不过,”他话题一转,问道,“你抬些什么物件来呢?”
  张顺抹了把汗笑道:“都是陛下赏给大将军的,吃的用的什么的都有!”您看我这些天每天都要跑好几回,啧啧,陛下待大将军,真是没得说!”
  那去病心中冷笑,只面上不露地笑道:“这样,我先走了,大黄门,您忙吧!”
  张顺笑着连连应着进去了。
  不知为何,去病心中一阵烦闷上来。
  弥情
  话说去病去探了卫青的病,一路和妻子回来。
  因心中气闷,欲随便走走散闷,于是便对车中南婉儿说了,命车马先回去,自己骑了马便随意往城中来!
  城中依旧繁华,这一段时间他在平口练兵,闷得慌了,现在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倒觉得亲切。
  忽然看见远远是泰和酒楼,便信马过去,意欲坐坐。
  他不大喝酒,只是为了散闷,当下拣了一个靠窗的雅座,要了一壶酒,两样小菜,便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发呆!
  一忽儿是舅舅卫青苍白俊美的脸,一忽儿是和他扬鞭大漠的快意,一忽儿想到自幼看见的舅舅和皇帝之间若有若无的暧昧,一忽儿想到那日偷偷吻舅舅的热血澎湃……身上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心中酸甜苦辣咸,什么滋味都齐全了!
  忽然一连几声女人尖利的叫喊从楼下传来,去病不由一愣,便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原来是一个摆夷女子,穿得花花绿绿的象头大凤凰一样,却被一个凶神恶煞的家伙用绳子绑了,边打边走!他打得一下,那女子便尖利地叫一声,接着便是一阵哇啦哇啦的夷话,听不懂喊些什么,似乎是咒骂!
  去病微微一皱眉,虽然他和当时汉朝其他的人等一样,把周边的少数民族都当蛮夷,但看见这粗大汉子如此折磨一个女人,却也觉得过分!
  他眉毛微微一挑,便欲出声管一管。
  不料他还未开口,那女子身边便窜出一个人来,牢牢接住了那汉子的皮鞭。去病在高处看得清楚,此人三四十岁,身材短小满面精悍之色,原来是李敢!
  这李敢本来和去病有旧怨,后来去病领军,李家父子都在他帐下。但是去病做事历来光明磊落,对事不对人,因此两人相安无事!且河西战役中,那李敢独探匈奴,勇武豪强,去病也照样为他叙了军功奖励!
  此时李敢出手,他便不出头,只在酒楼上静看!
  那粗大汉子被李敢扯住鞭子,勃然大怒,使劲扯了扯,却如何扯得动分毫!口中便骂道:“小子,你管什么闲事,这娘儿是我买来的!我愿打就打,你管得着么?”
  他这一说,去病心中就有数了。
  原来皇帝刘彻使通西南夷,不料那些土王狡诈难驯,顺了又反,惹恼刘彻,派兵将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这女子必然是战乱中掳掠来的,不知如何给这汉子买到了!
  李敢听说,也自一愣,果然是这汉子买的,他也不好多管。但那女子见有人帮她出头,便渴望地看着他,嘴里叽里咕噜的,似乎是在哀求!
  李敢妻子早丧,还未续弦,此时这女子一双晶亮之极的眼睛看了他,便不由的心中一软。当下便劝道:“既然是你买来的,便好好待她……”
  话未说完,那汉子觉得丢了面子,便骂道:“我自虐待我的,与你有什么相干,莫非是这婆娘的野汉子,就是也轮不到你管!”
  那李敢本来性子就急躁粗鲁,给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一骂,不由得怒上心来,抬手便是一下,把那汉子打个趔趄:“不识好歹的家伙!你买的又怎么了?信不信爷爷照样打你!”
  那汉子也凶悍,便扑过来对打,旁边看热闹的人连忙劝架,好容易拉住。
  便有人道:“两位消消气,何必如此呢?犯不着为个摆夷女子伤了和气!”
  那李敢虽然忿忿,但毕竟是人家家事,不好管得,见众人劝解,便欲下台。不料那女子见他们住手,李敢要走,却一下子扑在他跟前,不住哭叫,似乎是哀求的样子。
  这下那汉子更怒,连踢带打,踢得那女子叫不出声来,满脸泪水只看着李敢。
  那李敢心中一动,压下怒气道:“这汉子,你买这女子用了多少钱?”
  那汉子乜斜了眼睛,冷笑道:“怎么,你想买?”看看那女子的样子,恐怕是个养不乖的,便欲敲李敢一笔。便道:“那拿五十千来!”
  旁边的人大哗一声,其时买一个人不过十来千钱,这汉子摆明是想敲人!
  那女子见他们交谈,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