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节
作者:辣椒王      更新:2021-02-25 03:17      字数:4946
  一向兄友弟恭的他自然不会拒绝,还要摆出一副十分乐意帮忙的样子。就在这时,椒房宫传来消息,他安插在那里的钉子浣溪忽然暴毙而亡。
  昏暗的密室里,他坐在椅子上,手指不停地拨弄着拇指上那枚古老的青铜戒指。不多时,茗歌端着一只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一枚蜡丸,和一条卷成卷的纤薄丝绢:“殿下,果然在浣溪体内发现了一个蜡丸。”
  “没有别的了?”水流苏淡淡问。
  “是,没有其他发现。”
  “那就让她入土为安吧。找个风水好的地方,不必写名字。”
  茗歌应下,水流苏缓缓将丝绢展开。看了上面的内容,只觉得心被重重地捶了一下,飞速跳动。他越看越冷,越看越脊背发僵。到最后双手开始颤抖,眉头皱得紧紧的,额角的青筋开始暴起。
  茗歌从未见过殿下如此焦虑不安。忽然感觉到一阵胆战心惊。
  水流苏重重地将丝绢拍在桌上,努力抑制住自己急促的喘息。这丝绢上居然说,当今皇后、自己的母亲是观音教教主,母后身边的董嬷嬷在教中地位极高,且皇后身旁的蓝公公与前朝的势力有着密切的联系。皇后已经发现幽王的人查访到墨老将军手下的一员兵将,并得知皇后并非墨老将军亲生,于是正打算派人前去诛杀。
  信的最后。浣溪写道由于探得过深,被皇后发现,尽管皇后尚且不知是她,但她自知躲不过皇后的搜查,只能以身殉职。靠自己的尸体将消息运出宫去。她对殿下的心永远不变,能为殿下而死是她今生最大的幸福,只希望殿下能将她记在心中的一个角落,永远不要忘记。
  最后这几句儿女情长的话水流苏压根没看,努力镇定了一会儿,沉声道:“茗歌,你是皇后安在我身旁的,你去想个法子,将董嬷嬷和蓝公公从皇后身旁调出来。换两个人进去。”
  “殿下,蓝公公和董嬷嬷其实武功极高,恐怕需要多调些人手。”
  “你去安排吧。”水流苏起身,抬起头,望着从头顶气窗里透进来的夜色,淡淡地道。“既然打算把你留在身边,便是相信你。不管你曾经是谁的人,现在你属于东宫。”
  茗歌微怔,旋即眼眸颤抖地跪下来,真诚地道:“奴才永远不会背叛殿下!”
  水流苏闭了闭眼,茗歌起身退了出去。
  水流苏负手望着那些沉重的砖墙,忽然感受到了如同千钧巨石压顶的疲惫:母后,你真的是我的亲生母亲么?如果是,为什么从小到大,我从未感觉到一个母亲的爱?如果不是,那么你到底是谁?你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深夜里的东宫寂寥得可以,水流苏站在玉阑干前,遥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交泰殿。他的心就像是干涸的池塘,底部皱满了陈旧的淤泥。放眼望去,四周是庞大的宫殿群,而他孤独地站在这里,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阴暗。他就像是深陷在布满机关的密室,对前程无知,在奋力摸索,哪怕迈出半个错步,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风吹拂着衣摆,似要风干走一切。他仰起头望着暗黑的夜空,深深地吸了一口皇宫上空那罪恶的空气。一阵气势磅礡的琴声骤然响起,穿墙而来,隐隐传入他的耳朵。他微怔,随即闭上眼,让那如同金戈铁马的曲调震动他的心弦。
  他知道这琴声来自小玉,玉美人有着与她的名字和脸蛋不相符的狂妄、残忍。他犹记得她初任家主时,在玉家掀起的那场血雨腥风。
  那一年,他她均年幼,他自以为他的少年老成、心怀城府无人能敌,而她只是因为父亲宠爱,性格狂妄罢了。若非她是玉家家主的掌上明珠,将来会给他这个不受宠的皇子以助力,他才不会费尽心机地跑到芍药殿,就为了接近一个小丫头。那时的他,十分讨厌女孩子。
  可是,当她亲口下令处死十多名反抗她的、她父亲的旧部,面对那血腥的画面淡然自若时,他知道,他看走了眼。他还记得,那场血腥带给他的是永生难忘的恐惧,而后,她柔和地望向他,笑意盈盈地道:“流苏哥哥,你是永远不会背叛小玉的,对吧?
  他承认,从那天起,玉美人在他心中变成了一个向往且敬畏的存在。他爱上了那个血腥、狠戾却事事为他的女子。
  然而现在,他望向玉芍殿的方向,他们的婚姻已经让他开始觉得疲惫了,她向他施加的无形压力越来越大,他逐渐感觉到,自己在她面前仿佛透不过气来。
  “殿下,夜深了,该歇息了。”绿泉走上前,将一件薄外衣披在他身上,了然地见他望向玉芍殿的方向,轻笑道,“太子妃尚未安歇。殿下要不要过去看看?殿下已经好久没去了。”
  水流苏沉默了良久,淡淡道:
  “不必了。”转身往自己的寝殿走去。
  绿泉微怔,回过头,有些担忧地望了望玉芍殿。暗暗叹了口气:殿下和太子妃明明青梅竹马,怎么成婚后却越来越僵了?
  玉芍殿。
  曲歇,玉美人望向窗外暗黑的月。
  玉兔将一杯清茶放在桌上。道:
  “太子妃,殿下回自己的寝殿歇息了。”
  “嗯。”玉美人淡淡哼了声,端起杯,轻啜了口茶。
  玉兔的嘴唇抿了抿,突然改了称呼,有些心急地道:“姑娘,事情已经这样了。姑娘又何必如此执着。墨良娣和云良媛已经废了,殿下不再去她们那里,姑娘何不与殿下重修旧好?一直这么僵着,姑娘和殿下心里都不好受啊。”
  “僵着?”玉美人临窗独立,望着天边的薄云。听着墙角蛩鸣,轻轻一笑,“不是僵着,而是已经出现裂痕,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当然可以!只要姑娘放下心结……”
  “我曾以为,我掌管玉家,助他夺取天下,我们相辅相成,犹如唇齿。可以完全地信任对方,共同造就辉煌。可是,他终究还是流着帝王家的血,在他心里已经开始忌惮我了。当他对我失去信任,我,也不再信任他。”
  “姑娘……”
  “当今皇上已经容不下玉家。若不是战争将近,我们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接下来,玉家将要经历一场仗,一场在皇权斗争的缝隙中求生存的仗。”顿了顿,她冷冷一笑,“所以我才讨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句话!”
  玉兔的神情落寞了下来,她明白姑娘心中的苦楚,姑娘这些年掌管玉家,各种利用合作关系错综复杂,朝廷中江湖上仇人甚多,哪怕只是因为忌惮就想除掉她的人都不计其数。一旦失去玉家这个后盾,不用怀疑,玉美人会死的很惨。她深深地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殿下他明明爱着姑娘,为什么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他就不能为了姑娘保护好玉家呢?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一个人如炮弹一般跌跌撞撞地冲进来,连滚带爬地跪倒在玉美人的面前,涕泗横流地哀声叫道:“太子妃救救我!太子妃救救我!”
  “云良媛,你好大胆!居然敢制造混乱,趁机擅闯玉芍殿!”玉洁跟着跑进来,气愤地大喝。
  “太子妃,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快受不了了!”跪在地上的居然是云梦甜,她已经瘦得不成人形,抬起头时,原本俏丽的脸竟然青白交错,十分难看。她的全身都在颤抖,仿佛痉挛一样,眼泪鼻涕在美丽的脸上纵横交错。她伸出枯枝般的手,要抱住玉美人的腿,“太子妃,求求您了!赏我点阿芙蓉吧!赏我一点吧!”
  然而还没近身,就被玉兔一脚踢了出去:“云良媛好大的胆子,像你这么肮脏的人,也配碰我们姑娘!”
  云梦甜尽管心里愤恨,可如今受阿芙蓉的操控,她已经变成了一具只能服从的行尸走肉。玉美人杀了她的孩子,还用阿芙蓉作为补品给她服食,等她发现时却已经被控制了。她踏入了万劫不复,她恨,却无法反抗。仅仅能胜在闺阁的她终于明白,她低估了玉美人。不是迷惑了水流苏就能万事大吉,原来玉美人可以操纵水流苏。
  玉美人歪在躺椅上,托住腮,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真是可怜呐!堂堂水流国第一才女,居然如此狼狈!”
  云梦甜强压下心中的屈辱感,苦苦哀求:“太子妃,求求您行行好!我愿意为您做牛做马,您就给我一点阿芙蓉吧!我真的快要受不了了!求求您发发慈悲,赏我一点吧!”
  玉美人仿佛十分享受地看着她狼狈的样子,浅浅一笑:“也罢了,都是自家姐妹,我也不好太吝啬。但是,你要乖乖地为我做件事。”
  “是!您让梦甜做什么梦甜都会去做!您让梦甜去死,梦甜绝不苟活!”
  玉美人冷冷一笑:“你活着可比你死了有趣多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背叛的人
  今晚的月色特别明亮,将暗黑的天空照射得也泛起了清冷的光。几缕浮云飘荡在月亮周围,被那清冷的光芒照耀,使周围的一方天空看起来犹如干涸龟裂的土地。
  城郊的废弃破庙,周围树高草长。
  这里地处偏僻,夜阑寂静时分,连个动物的影子都看不到。蛐蛐在茂密的草丛里不住地鸣叫,如泣如诉,烘托出有些可怕的气氛。
  忽然,草丛里传来细碎的沙沙声,月光的暗影里,一个黑衣人身姿矫健地游走于长草之上,动作轻灵敏捷,似在用足尖点地,一跃便可飞出老远。若有习武之人旁观,一定会惊叹此人的轻功。
  黑影最后一个纵跃,落在破庙门口,警惕地四下看了看,方推开布满蜘蛛网的破门,踏进去。月光从棚顶的破洞照射进来,他刚走进去两步,忽然,脚下绊到一个东西。随着“叮”地一声,他心中大感不妙,一个跃身刚要撤退,然而头顶一只大网已经哗啦啦地罩下来,他立刻被裹入其中。网子四面瞬间被收紧,里面藏满了倒刺,每一根刺都深深扎入皮肉,让他变成了一只刺猬。
  破庙的四面八方,数十名武者涌了进来,提剑大喝着向他刺来。他已知自己中计,冷冷一笑,凝神静气,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体内迸射出来,竟破碎了那张用铁线织成的大网。双掌推出,三名袭击者被震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墙面上,口吐鲜血。当场毙命。
  围剿者均面露骇色,互相对视一眼,全部涌上前,使出平生最凌厉的招数。围攻当中的黑衣人。黑衣人面露不屑,这些个小喽啰他还不看在眼里,凝气于掌心。化手为刀,竟如砍瓜切菜一般,锁喉穿膛,招招致命,血浆四溅,手段极其残忍。
  然而,很快地。他就觉得自己开始头晕,初时尚能克制,到最后身体竟摇晃了起来。险险地避过一招致命攻击,他忽然意识到刚刚那网子上的倒刺被人喂了毒。他的身体体质特殊,迷香对他不管用。毒药在他体内也挥发得极慢,能伤到他的毒只有几种。
  围剿者见他步履不稳,出招也变得迟钝,心中一喜,仿佛被打了鸡血一样,红着双眼,抱着为同伴报仇的狠,手段比刚刚更加血腥狠戾。两把剑同时穿透他的琵琶骨,漆黑的庙里顿时传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声。紧接着。又有两把刀斩断了他的筋脉。
  终于,混乱的场面趋于平静,直到最后,除了呼吸声,只剩下外面草丛中的蛩鸣。黑衣人满身是血地瘫倒在地上,重重地喘着粗气。他狠狠地瞪着那两扇几乎要掉了的门。少顷,火把冉冉,一队人簇拥着一名绿袍公子健步而入。
  那公子还不及弱冠,清新俊逸,品貌双全,在离黑衣人三步远的地方停住,负手笑吟吟地望着他,道:“师父,真是狼狈呀!”
  黑衣人恨恨地瞪着他,咬牙切齿地道:“兔崽子,果然是你!你这个叛徒,你要背叛主上吗?”
  “师父说过,良禽择木而栖。主上是师父认定的主子,徒儿这些年为师父办事也腻烦了,现在的徒儿只认定太子爷为唯一的主子。”茗歌歪头,故作认真地想了想,笑道,“不过若这么说起来,道不同不相为谋,师父和徒儿的师徒名分恐怕也会断掉。罢了,反正徒儿对您来说只是个没用就可以丢的工具,断了名分您也不会伤心的。”
  顿了顿,他懒洋洋地笑道:
  “太子爷请您过府一叙。来人,好生抬着蓝公公走。其他人将这里打扫干净,免得吓着过路的人。”
  “是。”众人齐声应道。
  茗歌冷冷地望了浑身是血的蓝公公一眼,似笑非笑,转身。
  “兔崽子,背信弃义的畜生,你不得好死!”蓝公公大骂道。
  茗歌脚步顿了一顿,轻笑道:“师父放心,徒儿这个畜生定会比您活得时间长。”说罢,扬长而去。
  幽王府。
  外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