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辣椒王      更新:2021-02-25 03:16      字数:5030
  这里曾经是京城最繁华的景观街之一,只可惜,因为国丧的缘故,导致现在这条街上连只苍蝇都懒得来。
  龟公们没劲地扫着早就扫平了的积雪,姑娘们则聚在一起,一边嗑瓜子,一边无聊地打哈欠。
  哒哒的马蹄声在这条寂静得近乎荒凉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有好事者特地伸出头来,看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居然敢抗旨出来逛青楼。
  一辆白色的马车,低调不失奢华,旁若无人地拐弯,来到了名冠京城的第一楼——艳倾天下的后门。
  车帘被掀开,一个秀气的丫鬟跳下来,扶出一名身段窈窕、面罩轻纱的绝代佳人。
  这名女子约有十**岁,披着一领矜贵的雪貂斗篷,戴着观音兜,双手操在暖手筒里,被丫鬟扶着,款款地往里走。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散发出来的气场。那是一种温婉却不柔弱,高贵却不傲慢,坚定却不凌厉,泰山崩于前而依旧淡定如初的气质。
  这种惑人的气质将四周的人深深地吸引,她都已经走进了大门,门口的小厮还傻傻地站在那儿,忘了阻拦。
  艳倾天下,奢华堪比宫廷,雅致更像书馆,秀丽好似庭园,什么都像,就是不像窑子。
  此刻,大堂里正歪着两名闲得发慌的公子哥。
  这俩人也就十五六岁,其中眉心一点朱砂痣的公子穿了件宽大的紫色袍子,上面用金线绣了大片的牡丹,袖口宽大,领口松散。一头流墨般的长发不绾不束,柔顺地披散在肩头。修长的手正拿着一只纯金框架、翡翠为珠的算盘,他睁大了一对凤眼,噼里啪啦地打了一遍又一遍,一边打一边叹气。
  另一个则穿了身天蓝色锦袍,衣襟上绣着繁复的暗纹,腰束镶嵌珍珠的玉带,瓜子脸,紫金冠束发。翩翩浊世佳公子,此时手里正拿着一柄纯银掐丝珐琅铜镜,撩人的桃花眼不时上挑,对着镜子不厌其烦地照啊照。
  两个人歪在一张罗汉榻上,懒散的姿态却并不损其俊美,相反,楼上的花魁们全在大肆偷窥流口水。
  紫衫公子第一百零二次叹气:“唉!怎么算都出的比进的多,再这么下去,我这艳倾天下关门算了!”
  “改天找哥儿几个偷偷摆两桌,钱就回来了,有什么好唉声叹气的!”蓝袍公子对着镜子撩了撩发丝。
  忽然,一抹素白映入眼帘,竟让两人同时失了措,慌忙站起来,结巴道:“凝……凝蕊表姐?”
  “流觞在你们这儿吧。”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呃……”两人对望了一眼,紫衣公子心虚地问,“凝蕊表姐,你是怎么知道这儿的?”
  “倾城,堂堂奉恩伯的大公子开青楼,你胆子够大。”明明是威胁,偏偏用温润如泉的语气。
  “凝蕊表姐,我……”花倾城嘿嘿赔笑。
  “流觞呢?”
  “楼上。极乐斋。”花倾城干脆地叛变了。
  “翎玉,相府到处在找你,不想跪祠堂,就早点回去。”
  “哦。”云翎玉扁起嘴,一副可怜相。
  水凝蕊也不理会,在青楼女子们好奇的窥视中,从容走上楼,那份坦然的气度彰显出她高贵的出身。
  ☆、第十二章 伤寒
  四名黑衣少年笔直地守在极乐斋门口,水凝蕊的到来让四个人都惊了一下,急忙上前,下跪:“奴才参见大公主。”
  “起来吧。”等四人站起来,水凝蕊淡淡地说了句,“开门。”
  “这……”入琴很为难,“五殿下有令,不许任何人打扰。”
  “本宫是他姐姐。”温婉的嗓音,不怒而威。
  入琴犹豫了一下,上前打开门,放水凝蕊进去。
  室内温暖如春,极乐斋是艳倾天下最大也是最豪华的包厢,装潢精美,铺陈华丽。一张舒适的卧榻摆在正中央,上面躺着一名遍身缟素的俊美少年。但见他眉如剑,鼻梁秀挺,双眸轻阖,卷而翘的睫毛又浓又密,如两把纤巧的折扇。双唇似初绽的红梅,透着浅浅的芬芳。此刻他正安静地睡着,带着婴儿的纯净,更似谪仙的清澄。
  水凝蕊深深地叹了口气,解下披风和面纱,露出一张与少年极为肖似的美丽容颜:“我知道你没睡。”
  她柔声说,端正地坐在卧榻旁的一张玫瑰椅上。
  水流觞的睫毛轻颤了颤,陡然睁开眼,那双眸漆黑无边,幽深似潭,竟带着如冰雪般的寒冷,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他并没看自己姐姐,而是望向窗外那被北风吹起的残雪。
  室内陷入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水凝蕊望着水流觞抵触的态度,又叹了口气,说:“你突然跑出宫,父皇他很担心你。昨天他来凤仪宫,说他对不起你和我。”
  水流觞冷笑一声:“他最对不起的人是母后!就是他害死了母后!如果不是他忌惮墨家,又怎么会放任母后被墨莲毒死!”
  “流觞!”水凝蕊不赞同地低呼。
  “难道不是吗?!”水流觞猩红着眼,恨恨地瞪着水凝蕊,“你心里也清楚,什么厌胜之术,母后那么温和的人怎么可能会施厌胜之术?分明是墨莲栽赃陷害!他明知道母后是被陷害,还将母后打入冷宫,让母后在冷宫被人毒死!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铿锵有力的控诉让水凝蕊也红了眼眶,她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深吸了一口气,警告:“这些话今后不可以再说了。既然你知道墨家的势力让人忌惮,就应该明白,要不了多久,墨贵妃就会取代母后,六皇弟会取代你。到时候你在朝中的地位会非常尴尬,甚至连舅舅家都有可能被打压。一旦被抓到错处,你、我甚至整个云家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水流觞愤懑地冷哼一声,水凝蕊颦眉:“流觞,不可意气用事。母后已经去了,她此生最放不下的就是你。父皇是父亲,但他更是君王,你的恨和不满绝不可以再流露出来,只能埋在心里。我临来之前去过相府,舅舅的意思是,在羽翼未丰之前,你最好离开京城以策安全。”
  水流觞因为愤恨,胸口一起一伏的,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冷静了一阵,低哑地道:“我知道。我已经决定今天下午回军营。”
  水凝蕊意外于他已经计划好了,欣慰地扯了扯唇角:“走之前回宫见见父皇吧?”
  “我不想回宫,直接走。”水流觞冷淡地道。
  水凝蕊叹了声:“好吧,我会和父皇说的。”
  水流觞沉默了半晌,仍望着窗子,轻声说:“姐,我走后,你万事小心。“
  水凝蕊淡笑了笑,起身走过去,轻轻抚摸他的头发:“放心吧,京城这边,姐会帮你撑着,等你回来。”
  未时三刻,四匹骏马飞驰出京城,向西北大营狂奔去。
  高高的城楼上,面罩轻纱的美丽女子亭亭地立在那里,静静地目送他们远去,满心的惆怅漫上温润的眼眸,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哀愁。
  “公主,该回宫了。”良久,宫女红酥上前提醒。
  水凝蕊回过神来,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好一会儿,幽幽轻叹:“这京城的天,要变了!”
  转身款款步下城楼,优雅的背影让守城兵好久都没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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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安县的和乐镇一如既往地繁荣,小小的商铺迎来送往,好不热闹,街边各种小食摊、杂货挑拥挤地摆着,买卖吆喝声不绝于耳。
  玲珑领着没精打采的敏豪在人群里穿梭,挤来挤去,最终挤到一个面摊前坐下,高声道:“老板,两碗刀削面!”
  穿着油腻的老板用围裙擦着手,拿异样的眼神打量了姐弟俩一番。玲珑只好亮出银子表明她有钱,老板这才乐呵呵地去下面条。
  敏豪刚一坐下就趴在桌上,玲珑奇怪地问:“小豪你怎么了?累了吗?”
  她问了好几遍,敏豪似乎才听到,有气无力地摇摇头:“头有点疼。”
  玲珑急忙去摸他的额头,吓了一跳:“你的头怎么这么烫?”
  敏豪刚张嘴,却“哇”地一声,想吐,但因为肚里没食,只吐出了一些酸水。
  “怎么回事?这么恶心,还让不让人吃饭了!”周围的食客恶心地皱眉,纷纷讨伐道。
  玲珑这下慌了,急忙拎起包袱,拉着弟弟就往医馆跑。
  “哎,姑娘,你的面!”老板在后头大声喊。
  “等会儿我回来取!”玲珑高声回了句,迅速消失在人潮里。
  打听到了最近的医馆,玲珑拉着敏豪去问诊,捏着号签,等了好一会儿才轮到他们。大夫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给敏豪拿了脉,又按了按他的腋下和脾部,神情严峻了起来。
  “大夫,怎么了?很严重吗?”玲珑看着他的神情,心里一沉。
  “伤寒。”从大夫嘴里吐出的两个字,让玲珑的脸刷地白了。
  伤寒,一种急性消化道传染病,治疗缓慢,男女老幼均可发病,在古代病死率极高,所以连大夫的脸都变了色。
  因没有落脚的地方,玲珑好不容易才央求到在医馆借了一间厢房,供敏豪治病。由于是传染病,周围都隔离了,没人敢接触敏豪,只有玲珑独自在厢房照看他。
  起初,大夫娘子连厢房都不愿意给他们住,还是大夫好心说了情,玲珑又许诺会交房费,大夫娘子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
  大夫每日都会来诊脉,几碗药下去,敏豪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烧越严重。玲珑这下慌了神,心里很怕再这样烧下去,敏豪会烧坏脑子。征求了大夫的同意,她开始用酒给敏豪一遍又一遍地擦身降温。
  可惜这里没有烈酒,因此效果缓慢,但烧的确在一点点地减退。
  敏豪经常在昏睡中哭泣,呓语着“娘”。自从秦氏去世后,他一直表现得很沉默,从来没有在玲珑面前提过秦氏,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玲珑心里知道,秦氏的亡故带给他的心理创伤是永不磨灭的,他虽年幼,但却明白秦氏是陈世美和潘氏害死的。
  偶尔,玲珑能从他出神的眼睛里看出浓浓的恨意,那股恨凛冽得让人心惊。可当他发现玲珑正在关注他时,那抹恨又很快被他淹没在眼眸里,他又恢复了呆板的常态。他很怕玲珑担心他,他似乎觉得他成了她的一个大负担,所以总是表现得很乖巧。玲珑能强烈地感觉到,敏豪很怕自己会遗弃他。
  时间过去了八天,经过玲珑不眠不休的精心照料,敏豪的烧终于退了。
  ☆、第十三章 暂居破庙
  买了两床半新的铺盖、锅和一小袋米等一些日用品,没买多少东西,钱却花光了。
  来来回回好几趟,再次回到庙里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凛冽的风在萧索的树林中呼啸着,让走在其中的姐弟俩都有些毛骨悚然,一路小跑回庙里,关上玲珑修了许久才修好的庙门。
  敏豪将铺盖铺在地上,玲珑则用火折子生起一堆火,架好锅,煮了一锅热乎乎的粥,也可以叫米汤,汤多米少。
  这样做饭并不美,玲珑在抽柴禾的过程中,有好几次差点被烫伤。
  喝了粥,肚里有点热乎食,姐弟俩才好过一点。玲珑将烧热的石头放进被窝里暖着,与敏豪盖了一床被,上面又压了一床被,两人抱在一起,靠近火堆,互相取暖。
  可纵使这样,玲珑仍觉得身上寒噤噤的。地上的凉气逐渐将褥子冰成了一块铁,门缝子进来的风像一群针猛往她的头上扎。她蜷着腿,怎么也睡不着。侧头看了眼敏豪,他倒是睡实了,大概是今儿的事太多累坏了。
  她摸了摸他的头发,心里空荡荡的。买的米吃不了多久,她得尽量想法子,利用自然资源找食吃。可现在大冬天,别说野果子,就连野菜也没有。好歹这片树林后有一条小河,明天她打算去探探,看凿开冰窟窿能不能捕出两条鱼来。
  唉!没想到她陈玲珑居然混到了这种地步,食不果腹,无家可归,她记得她也没造孽啊!
  她也想过有没有比住破庙更好的办法,可想来想去只有那几种:第一,卖身为奴;第二,卖身为娼;第三,把弟弟卖了。
  可她既没水平当奴,也没天赋为娼,第三条倒是可行,可太缺德了。
  “唉!”玲珑又叹了口气,实在想不出来,于是干脆不想。船到桥头自然直,还是快睡吧,明天还得去掏冰窟窿呢。
  冬天,天亮得很晚。
  也不知道哪里传来的鸡鸣声,一轮又一轮,扰人清梦。玲珑可一夜没睡好,昨天到后半夜,她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就像浮在水中忽起忽落,心中不安。后来越睡越冷,此时被鸡啼吵醒,再也睡不着,就起来又煮了两碗粥当早饭。
  敏豪被米香味闹醒,吸着鼻子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