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7 节
作者:热带雨淋      更新:2021-02-25 03:12      字数:5033
  皇上真的要亲自微服去吗?皇上这身子,连下榻都是艰难啊,泰州虽不远,可来回颠簸,那儿的条件和药物也简陋,没皇宫这么周全,万一有什么事儿……”
  “不仅要去,还要越快越好。这次不去,只怕再没机会,朕的身子,还能拖几天?”男子心意已决。
  姚福寿知道阻止不了,只得叹口气:“好,奴才安排车具,叫姚院判也一块儿,随时好照看皇上的身子。”
  “工匠那边,可周全?”
  姚福寿道:“放心,皇上,奴才的心腹门生工部侍郎邱京生亲自挑的人,嘴严口风紧,绝不会泄半句。也私下联过泰州县令,动土当日,县令必会扫清方圆十里,不会让人发觉。”
  皇上秘密安排了大量工匠去泰州,要动土?——还要微服去泰州?
  妙儿心里一个咯噔,脚下有点晃,忽的明白了。
  ——
  傍晚时分,从宫里回来的车驾一路朝北城驶去。
  马车离秦王府越近,燕王发现三哥表情越复杂。
  以往每次随他回府,哪次不是脸色轻快,何况几天都没回去了。
  问了坐在车头的施遥安几句,燕王才知道怎么回事。
  座驾在路口处,长“吁”一声,蹄一伸一缩,车厢轻微一晃,停了下来。
  燕王打开帘子,离王府还有些距离,道:“怎么回事!”
  “殿下,有人找秦王。”施遥安瞥了眼前头眼熟的婢子。
  婢子拦停了马车,行礼:“奴婢是韩府的小彤,小姐听说王爷一贯赞许德兴斋的药膳,知道王爷最近日日在宫里理事,十分辛苦,在德兴斋订了些滋补物来王府,不便进去王府,便在路口守着,等着王爷回来,顺便交给王爷。”
  燕王眺目一看,只见小彤身后两三丈远,挺着一张软轿,前后站着轿夫,轿帘轻晃,不用说,韩湘湘在里面早就守了三哥半天。
  他回过头,却见厢内男子的阴沉着脸:“王府什么都有,需要德兴斋的药膳,也自有人订,何必劳你家小姐费周章。”
  小彤惶恐:“王爷恕罪,这也是小姐的一片心意……”
  夏侯世廷正是心烦得很,几天没回府,在宫里以公务聊以寄慰,不闻窗外事,只当能够暂时忘记她,偏偏她的影子仍在脑子里盘旋个没完,哪里还有什么火气。
  一路上,既想快回去,又惦记她还生气,好容易平定了心绪,他只想一步跨回去,进她闺房,将她揉进身子里,咒一声小妖精,害他在宫里不安心。
  离王府还有几步路,却被韩氏主奴给拦了,怎么不叫人大为光火。
  “若真有心意,在府上好生待嫁,寻常女子哪里有出嫁前成天跑出来?轻浮毛躁,不知闺范!将礼物拿走,回去!”他声音加重。
  施遥安忍不住回头,娘娘婚前跟三爷见面还少了么?三爷那可是喜欢得不得了啊,娘娘少跟他见几面,三爷还不满意,说娘娘迂腐呢!轮到韩小姐这边,又说人家轻浮。
  这可真是赤/裸裸的双标政策!
  此话一出,小彤被震慑住,身后轿帘却一动,有人拨开,似是坐不住了,疾步出来。
  燕王望过去,只见韩湘湘走到马车下,竟一下子跪了下来,不知在轿子里憋了多久的泪水无声滑下来:“妾身是轻浮,可也是因为王爷总不见妾身,妾身心里慌。妾身实在不知道怎么讨王爷的欢心,只得做些连自己都瞧不起的事……”
  燕王胸中一憾,道:“算了,三哥,叫她挡在路中间,被人看到了也不好。”
  夏侯世廷卖八皇弟人情:“遥安,下去将礼物拿了。”
  韩湘湘见他收了礼物,这才起身,虽恋恋不舍,连个人影儿都没见着,但听见他声音也行了,抹着泪与小彤让开路,痴痴看着马车驾过,正经过身边,马车陡然一止。
  韩湘湘一阵惊喜,只听帘内传来声音:“劳烦韩小姐记得一句。”
  “王爷请说。”她心都要跳出来。
  “今后休得在自家父亲面前胡说八道,挑拨关系。”抛下一句,马车继续朝前行驶,辕轮坚硬清冷,宛如厢内男子挽回不了的心。
  韩湘湘一惊,身子抽干力气一般,幸亏小彤扶得及时,瘫在丫鬟怀里,喃喃:“他以为是我在爹面前告状,冒犯秦王妃……”
  小彤在家中,也听老爷说过,前几日王妃进宫请安,因宫里做道场法事,老爷将其拦了,害得王妃在宫外等了半天。
  没想到这事情,让秦王耿耿于怀,将怒气宣泄在小姐身上。
  或许老爷是有几分私心故意刁难那秦王妃,可真的不关小姐的事儿啊。
  小彤抱不平,却又无可奈何:“小姐,您看这秦王,心里完全只有云氏,哪插得进别人啊——奴婢怕您进了王府,受的委屈更多啊。”
  韩湘湘手足无措,愈发哭得厉害,正这时,前面有人伸出长臂,似是递了什么过来。
  泪眼朦胧中,燕王站在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下了马车过来了,手上拿着个白色帕子。
  “殿下?”小彤讶异,知道小姐有点儿怕燕王,将小姐手臂箍紧。
  “你放心,”燕王瞥了一眼手上帕子,玩笑,“这次不是本王的帕子,是御制局做的仿绸手纸,轻软棉细,看着跟手帕一样,其实是一次性的,用过即弃,不用再发愁怎么还给本王了。”
  韩湘湘也不知道怎么了,也许今天第一次与秦王单独说上话,却得来这个结果,大大受了打击,太难过,也没想着避开燕王,竟抬起手,主动接过来帕子,哽咽:“谢燕王。”
  ——
  王府内,下人们见三爷回来了,赶紧围拢上来,打水烹茶。高长史见他一脸乏气,又吩咐下去:“去浴室,给三爷准备香汤沐浴。”
  夏侯世廷松了松衣襟,撸起半截金丝袖管,露出矫健腕子,听似漫不经心:“不忙。本王先去主院换身衣裳。”
  高长史愣了一下,轻喊一声:“三爷……”
  他察觉出长史的异样,心里有些猜测:“怎么了?”
  高长史吞吞唾:“您……娘娘她……”
  他浓眉一虬:“她怎么了?”
  高长史早知道今儿给三爷交差是个棘手的事,可见着他神色难看,仍是有些畏惧,不敢说得那么明白:“娘娘她这会儿不在府上……”
  他脸色一变,二话不说,直大步朝主院走去,跨院上阶,风行雷厉,经过之处,冷声簌簌直灌。
  珍珠和初夏见他回来,忙迎过去:“三爷回来了……”
  他朝前直走,打帘,进了她香闺,果然!
  椅凳几案整整齐齐,平日砌着医书和笔记的临窗小书案也干干净净,床褥枕衾一丝儿热气都没有!
  “人呢。”男子指声音渐透阴沉。
  晴雪和珍珠已经跟了上前:“娘娘前天头疼,染了点儿时疫,京城空气不大好,带着初夏回郊区的佑贤山庄小住两天。”
  若真是病了,府上的下人早就忙不迭捎信进宫,告诉自己了。只怕是那家伙又借着赌气到外头撒野去了。算起来,还就是两人拌嘴的第二天。
  丫头片子的,气性比自己还足!平日顺着她,让着她,简直把她惯坏了,倒还骂不得,碰不得了!
  施遥安跟了进来,见三爷脸色发黑,打圆场:“你们啊,怎么不说一声呢,叫人传个口信进宫很难吗!”
  果不其然,珍珠道:“娘娘不准咱们递信,说只是去郊外养两天病,又不是很远,马上就会回。又说三爷几天都没回来,连个信儿都不回,想必宫里一定是公务繁忙,这么点儿小事,就不用特意传信让三爷分心了。”
  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啊。夏侯世廷越发是黑了几分。
  高长史亦是在外面点头。
  施遥安凑耳小声:“三爷,不如去接接娘娘吧。”
  夏侯世廷紧绷着一张脸,跨出闺房:“自己长了腿,能滚出去,就能滚回来。她不是说了马上回吗!”
  施遥安努努嘴,话说得轻巧,就看您能憋几天。
  **
  佑贤山庄。
  京郊的气候比京城里提早,城里还有些春凉,娘家庄子上已是暖意融融,一派春夏浓郁之景。
  胡大川夫妇见云菀沁过来,知道她身份不比以往,却仍是以乡下人的淳朴性子与她相处。尤其是卫婆子,早就惦记了云菀沁多时,一看见小小姐来了,喜出望外,每天拉了她说个没完,只是听说表少爷和红胭的事,又恻然抹泪。
  表少爷是许家独苗,也是卫婆子主家的少爷,算是从小看到大,自然心疼。至于那位红胭姑娘,经常亲自跑来庄子上调货补货,督促赶工,卫婆子也很喜欢,如今见到两人这样,当然伤感,被云菀沁安慰几句,才抱了些希望,告诉自己,既是有大姑娘在,红胭姑娘必定不会有事。
  夫妇两人见她是一个人带着初夏,轻装简服外加一辆马车来的,估计不愿意叫人知道,也不多问什么,将原先她住过的厢房收拾了一通,添了各类物品,叫她住得舒服,又私下召集庄子上的几个下人,不要随便乱说,平日也按照着大姑娘的称呼来叫,也好让云菀沁无拘无束,尽情享受几日清宁自在的日子。
  云菀沁住了几天,白天跟着胡大川夫妇去花田查看,翻土剪枝,巡察温棚,到了晚上,倚窗伴灯,看书记录。
  三两天一过,这日晚上,天气又暖了几分,云菀沁亮了一盏烛,正在翻书,只听初夏从外面匆匆推门进来。
  “怎么了?”她阖上书。
  初夏关上门,从袖中抽出个被红泥烫了封印的牛皮信函,给了她,低声道:“宫里递来的信。”
  宫里?还能有谁?云菀沁眉一动:“莫贵人?”
  初夏点头。
  云菀沁撕开信函,抖开信笺,一列列地读下来,脸色大变。
  “怎么了,是什么事?”初夏见她脸色不对劲,忍不住问。
  短暂斟酌后,抑住心头震撼,云菀沁走到书桌边,将信笺放在烛火上,盯着火苗将信纸毒蛇吐芯般,一点点吞噬掉:“叫车夫将车子牵出来,再去跟胡管事夫妇打声招呼。”
  初夏一疑:“是要回去?”
  云菀沁道:“去泰州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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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八章 开棺迁葬
  两人日夜兼程,次日中午之前,抵达了泰州。
  路上,初夏并没多敢问云菀沁是什么事,只知道,既是妙儿送信,还特意找来庄子上,便一定是出了大事。
  这是有生以来第二次出京城,第一次是跟着沈家军的队伍,自然不需要什么手续,这次出王府去佑贤山庄,因为要出城门,云菀沁提前叫初夏去官府私下买过一份身份证明,方便进出。
  进泰州城城时,守城士兵站在两侧,乌泱泱列成两队,查看进出人的文牒,还有几个看上去有些级别的本地军官,执着刀枪,散在四周巡逻,神情十分警惕,随时防止哄乱失序。
  石灰岩砌成的高大城门外,聚集了一队长龙队伍,一点点朝前蠕动,全是要进城通商的商人、回乡的百姓,正焦急地等着城门士兵的盘查,稍微缺少些手续或者对答不流畅的,便不准通行。
  初夏掀帘子一看,惊讶:“怎么泰州比京城进出还要严密?”
  云菀沁收回观察的目光,妙儿说的果然不假,小小一个泰州城,要不是来了了不得的大人物,保卫工作又怎么会如此严。
  马车有专门的通行门道,云菀沁三人过去后,停定,初夏下车递了身份文牒,一名本地官员接过来,因为进城的是外地人,查得格外仔细:“邺京来的?”
  初夏照着云菀沁的意思,答道:“是,我家少奶奶娘家祖籍是泰州,家里姑爷忙,眼瞅着快清明,一个人先回来祭拜先祖。”
  官员望一眼车窗内的女子,隐隐露出半边轮廓,是少妇的打扮,面目虽当了半边薄纱帷帽,却看得出来柔净乖巧,道:“扫墓?今天?”
  “是,大人。”初夏回应。
  官员道:“今儿怕是不行,要你家主子今天在城里住个一宿,明天再去。”
  “大人,这是为什么?”
  “官府修路,暂时封闭。”官员将文牒递了回去,说得含糊却又强硬,令士兵开门放行。
  泰州城不大,墓园都聚集在西北城郊一处开阔地段,云家的祖坟墓园也不例外。
  进了城门,日头烈了几分,马车暂时停靠在路边。
  通往墓园的道路被封闭了,正路肯定行不通,云菀沁记起童氏住在京城与她祖孙闲聊时,听她无意提过,泰州的云家祖坟有个小路可绕过去,祖母和大房大伯他们一家人逢年过节去上香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