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节
作者:疯狂热线      更新:2021-02-25 03:01      字数:4819
  陶墨点点头。
  顾射突然道:“以后你便跟着陶墨吧。”
  桑小土身体颤。他倒不是不愿意,而是头次听这位谈阳县大人物说话,心里头紧张,连忙道:“多谢顾公子,多谢陶大人。”
  顾小甲把拉他起来,道:“别在这里扰了公子下棋雅兴。我带你去顾府四处看看,省以后迷了路。”
  郝果子嘟囔道:“我来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好心?”
  顾小甲似笑非笑道:“桑小土是我顾府下人,我带他熟悉顾府天经地义,不知道郝大人是我顾府什么人啊?”
  郝果子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顾小甲赢下城,心中得意,带着桑小土介绍顾府时格外卖力。
  郝果子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陶墨与顾射下棋时候,他在顾府也只有跟着顾小甲打发时间。
  三个人在顾府逛了圈,顾小甲算算时辰差不多,才带着他们回厅堂,正要进院门,却刚好看到门房从里面出来。顾小甲惊愕道:“府里来了访客?”
  门房道:“是来寻陶大人。”
  郝果子惊喜道:“莫不是老陶回来了?”
  门房道:“是旖雨公子。”
  郝果子脸色顿时冷下来,“他来做什么?”
  门房道:“送东西与陶大人。”
  顾小甲也皱眉,“人呢?打发走了吗?”从上次顾射与旖雨公子对答,他就知道自家公子并不待见此人,因此怕门房不知趣,将他放进来扰了顾射雅兴。
  门房道:“他放下东西就走了。”
  郝果子道:“东西呢?”
  门房道:“已经送到陶大人手中了。”
  郝果子转身就向里走。
  顾小甲和桑小土立刻跟上。
  郝果子进屋,看到东西正放在桌上,虽然没有打开,但是看外表,应当是件成衣。陶墨耳根有点红,顾射依旧脸云淡风轻模样。
  “少爷?”他试探着问了句。
  陶墨惊了下,随即松了口气道:“你将东西收起来吧。”
  郝果子应声,正要拿回屋,就听顾射淡然道:“不打开看看?”
  郝果子看陶墨。
  陶墨耳根红得发紫,半晌才道:“打开看看也好。”
  郝果子只好拆开外面油纸,果然是件成衣。天青色,若隐若现云纹,还有条看就价值不菲白玉扣腰带。他偷偷看向陶墨。
  陶墨张了张嘴,又偷偷瞄了眼顾射。
  顾射莫测高深。
  “无功不受禄,我想我明日就退回去。”陶墨道。他倒不是想讨好顾射才这样说,而是真心觉得自己与旖雨确没有这般交情。当初邀请旖雨入住县衙不过是念着相识情分,到底是场老乡,在他乡相遇是缘分。至于两人之间其他交集,早在他焚烧那条巾帕之时就断得干干净净了。
  顾小甲道:“这料子质地不错,只怕不是谈阳县能买得到。”
  啪。
  落子清脆。
  陶墨慌忙回神,重新将注意力放到棋盘上。只是他目光虽然回来了,但心思依旧有些恍惚,拿着棋子手在棋盘上晃了片刻,才窥准个位置落了下去。
  啪。
  不同清脆响声。
  陶墨怔忡抬头,却见顾射起身,朝里走。
  “棋……”他迟疑道。
  顾射头也不回道:“既然无心,何必流连。”
  陶墨回头看棋局,呆呆地重复道:“既然无心,何必流连?”
  既然无心,何必流连……
  刷。
  郝果子翻身坐起,头痛地按着额头,忍不住道:“少爷。”
  “嗯?”
  “这八个字我听了晚上了。”闹得现在即使陶墨不说这八个字,这八个字也会自动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旋回旋……
  陶墨道:“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郝果子道:“也许是看出少爷无心下棋?又或许……”是在指少爷对旖雨公子态度?他愣了愣,随即被自己这种想法所惊住。少爷对旖雨公子是何态度又关顾射什么事?他总不会吃醋吧?
  ……应当不至于吧?
  陶墨听郝果子只说了半句,就不接下去,追问道:“又或许什么?”
  郝果子拼命将刚才想法晃出脑袋,道:“顾射心思高深莫测,谁猜得到。”
  陶墨翻身,手掌贴着耳朵,继续烦恼地将这八个字翻来覆去地咀嚼。
  郝果子道:“少爷何必这么在乎顾射话?他兴许只是随口说罢了。”
  陶墨没有立即回答。
  郝果子想到陶墨对顾射心思,既想泼冷水,又不忍泼冷水,只能幽幽道:“老陶快回来了,少爷你与顾射还是莫要走得这么近好。”
  提到老陶,陶墨思绪终于从这八个字中钻了出来。他对老陶敬意并不只因为对方处处为自己着想,将他打点妥当,还因为老陶在很多时候替代了父亲所本该站位置。有些话他本不必说,有些事本无须他来考虑,但是他说了,考虑了,并非因为他是他少爷,而是因为这是陶墨父亲临终遗言。
  父亲……
  贴着陶墨脸颊手突然湿润。
  清晨出门,空气中浮着湿气。
  陶墨搓了搓有些发僵双手,目光被路边马车吸引。
  蓬香坐在马车上眼睛半眯,似乎在打盹儿。
  陶墨从郝果子手中接过裹着衣服油纸包,朝他走去。
  正要陷入梦乡蓬香被人轻轻推,顿时个激灵地醒过来,看到陶墨,忙揉着眼睛道:“陶,陶大人?”
  郝果子没好气道:“你大早在这里做什么?”
  蓬香道:“公子让我送大人去县衙。”
  郝果子道:“县衙多是马车,不劳烦你们。”
  蓬香反问道:“马车呢?”
  郝果子语窒。
  昨日下了公堂,陶墨是走着来,倒不曾驾马车。
  他狐疑地看着蓬香道:“你怎知少爷没有驾马车?”
  蓬香道:“我只是来碰碰运气罢了。既然陶大人真没有马车,不如就让我送你程?”他笑眯眯地对着陶墨道。他好歹也在群香楼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身上怎可能不沾半点胭脂气。光是这样笑,已得那些小倌勾人时七八成神韵,端是妩媚又柔情脉脉。
  但陶墨并没有接话,而是将手中油纸包递给他道:“无功不受禄,你家公子之物,我完璧……”他瞟了好果子眼。
  “完璧归赵。”郝果子大声接道。
  蓬香并不接过,而是佯作疑惑道:“莫不是陶大人穿着不合身?可是我家公子说了,陶大人身材他是绝对不会估错。”
  陶墨道:“这礼物太重,我受不起。”
  蓬香垂头叹息,道:“陶大人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想当年陶大人在我家公子身上花银子又何止这件衣衫。如今公子只是投之以桃李,报之以琼瑶而已。”他语气放柔,“陶大人可明白公子心思。”
  “虎狼之心,谁能明白?”郝果子想起当年之事,气就不打处来。
  陶墨还是推拒道:“当日之桃李与琼瑶,都已两清。请旖雨公子不必耿耿于怀。”
  蓬香道:“陶大人何必这样伤人心。公子虽然从来不说,但我知道他这次来谈阳县其实是想找陶大人。”
  “哈!说实话了吧?”郝果子冷笑道,“果然是嫌以前害我家少爷不够,所以现在赶过来补送刀。”
  蓬香怒道:“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君子?在哪里?”郝果子道,“当初若不是你串通黄广德,我家少爷又怎么会沦落到这番田地?”
  蓬香道:“我家公子也是身不由己。他身在群香楼,接是生意,是客人!难不成黄广德捧着钱上门,他能拒绝不成?”
  郝果子喉咙窒。
  陶墨道:“我当初提过为他赎身。”当年他曾为旖雨话伤过心,动过情,但如今再说起此事却再无半点情绪波动,只有就事论事感叹。
  蓬香声音顿弱,“公子也没办法。就算陶大人当初愿意出银子为公子赎身,但卖身契捏在姓章手中,他见黄广德如老鼠见了猫,哪里敢放我家公子离开。”
  郝果子正觉有理,转念想,又觉得不对,“既是如此,你家公子当初为何不对少爷说个清楚明白?偏要若即若离地吊着他?”
  蓬香道:“公子也是人,是人总有私心。他不愿意与心上人分离有何不妥?”
  “心上人?”郝果子嗤笑。若真是心上人,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步入险境不闻不问,视若无睹?
  得得得。
  晨雾中,马蹄声与车轮滚轴声由远自近。
  激烈争论声由此缓。
  马车破雾而出,顾小甲坐在车辕上,双手拉着缰绳,神情慵懒。
  郝果子从未像现在这般觉得他面容可爱过。
  顾小甲驾着马车在陶墨身边停下。
  马车帘布被桑小土从里面掀起,露出靠着狐毛毯子顾射来。
  顾射道:“上车。”
  于是,蓬香便见陶墨匆匆将油纸包塞进他手中,头也不回地上车了。
  郝果子跳上车辕,坐在顾小甲身边。
  顾小甲旁若无人地驾车而去。
  留下蓬香人沾着微潮晨雾发怔。
  53
  53、居心叵测(八) 。。。
  陶墨坐在车里有些局促。原本专属位被桑小土占了去,他只能挨着顾射坐。
  顾射闭着眼眸,似乎有些困倦。
  陶墨呆呆地看着他侧脸,心跳如雷。
  直到桑小土轻声道:“大人,到了。”他才蓦然回想起车里还第三人,顿时面红耳赤,不知自己刚才痴态让他瞧去了多少。他讷讷应声,起身下车,转头却见顾射已经醒了,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顾公子要不要来县衙坐坐?”他提出邀请。
  顾射道:“改日吧。”
  桑小土放下帘布,将陶墨失望眼神隔绝于帘布之外。
  看着马车踏着清晨冷意慢慢消失在街道尽头,陶墨转身进县衙。
  郝果子在他身后道:“今日顾射出现真是时候。”想起蓬香苦苦纠缠模样,他就觉得阵恶心。
  陶墨猛然收住脚步,懊恼道:“我忘了道谢了。”
  郝果子道:“等回去再说也不迟。反正我们现在就住在个屋檐下。”
  “谁与谁住在个屋檐下?”深沉沧桑声音从前面传来。
  郝果子惊抬头,叫道:“老陶!”
  老陶慢吞吞地走到陶墨面前,躬身行礼道:“少爷。”
  陶墨眼眶热,双手抓住他胳膊,“你平安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老陶道:“我路惦记着少爷,不敢耽搁,日夜兼程赶回来。”
  郝果子道:“老陶,你年纪不小了,身子骨可吃得消?”
  “赶路倒没什么。只是这屋顶漏风却差点冻死我。”其实老陶眼就看出屋顶上瓦片乃是被人用内力震碎,而会瞒着他做出这等无聊事情想来想去,除了端木回春不做第二人选。
  陶墨哪里想到这层,以为真冻坏了他,心里大急,“我立刻去请位大夫来瞧瞧!”
  老陶摆手道:“这倒不必。我身子骨还挺得住。”
  陶墨哪里肯听,当即打发郝果子去请大夫来。
  老陶拗不过他,就由着他去了。
  陶墨问道:“老东家可还安好?”
  老陶默默点头,半晌道:“当初是我负他,难得他竟不记恨,还肯放我条生路,颐养天年。”
  “放你条生路?”陶墨吓了跳。
  老陶惊觉自己说漏了嘴,忙弥补道:“我是说,不曾拿过去签契约来约束于我,还肯放我回少爷身边。”
  陶墨听着也是大为感激,“这位东家果然是心地良善,宅心仁厚。”
  老陶笑着将话题扯开,道:“少爷学问大有长进。”
  陶墨道:“是金师爷日日指点。他时常读些为官坊间小说与我听,实在大有助益。”
  对于金师爷,老陶还是信得过,相信他挑书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便点了点头。“少爷刚刚从哪里回来?”
  陶墨迈步脚微微僵,片刻才道:“我这几日与郝果子同借住在顾射府中。”
  老陶故作讶异道:“哦?少爷几时与顾射这般亲近了?”
  陶墨便说了些顾射好话。诸如古道热肠之类。
  老陶不动声色地听着,等他说完才道:“我还听说,顾射帮他师兄弟与卢镇学在公堂上打了场官司?”
  陶墨先是愣,须臾想起他指是梁府与邱府案子,便道:“这案子已经了结了。”
  老陶道:“顾射是锤先生高徒,少爷与他结交无可厚非。”
  陶墨听得隐约觉得不舒服。他与顾射结交,绝非因为他是锤先生高徒,而是因为他是顾射。但是老陶才刚回来,他也愿意为这件事与他起争执,便默默地听着。
  “只是不可厚此薄彼,怠慢了林正庸门下。”老陶语重心长道,“为官之道,无非两种。则,出类拔萃,平步青云。则取中庸之道,明哲保身。少爷,你可明白我意思?”
  陶墨嘴角动了动,终究没有忍住,低声道:“我与顾射只是私交,并不涉及公事。”
  这才是老陶真正担心。他轻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又忍了下去,又转移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