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节
作者:疯狂热线      更新:2021-02-25 03:01      字数:4842
  郝果子道:“少爷不想去了。”
  “不想去?”木春笑容和蔼,“为何?”
  陶墨道:“我与顾射非亲非故……”
  “县令是父母官,顾射是本县百姓,怎能说非亲非故?”木春道。
  陶墨道:“可是我与顾射交情不深。”
  木春笑道:“我看出顾公子与东家是交浅言深。”
  陶墨纳闷道:“可他也不曾说过什么?”
  “真不曾?”木春老神在在道,“顾公子虽然惜字如金,却绝对字字珠玑。”如顾射这样人绝不会说废话。既然不是废话,当然字字珠玑。
  陶墨想了想,果然觉得顾射对自己说话虽然不多,但细想起来,又确大有深意。
  木春道:“男儿立于世,诺值千金。你既与顾公子在顾府有约在先,便该守诺。出尔反尔非大丈夫所为。”
  陶墨被说得满心愧疚。
  郝果子狐疑地看着木春道:“木师爷为何心将少爷往顾射身上推?”
  木春面不改色道:“东家既然聘我为师爷,我少不得要为东家出谋划策。谈阳县讼师云集,锤先生与林正庸两只手几可这天。他们二人虽然私底下水火不容,但他们工于心计,精于算计,绝不会给东家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机会,若东家想要左右逢源,说不定还会被他们联手驱逐。”他这番话倒不是危言耸听,之前确有县令是因此而被贬被迁。“所以,与其游走二人之间如履薄冰,倒不如先借其中方之手站稳脚跟。”
  郝果子听得有理,连连点头。
  陶墨皱眉道:“我不想利用顾射。”
  “顾射其人精明聪慧恐怕不下于锤先生,东家想要利用他怕是……”木春收口不语,但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郝果子被他弄得头雾水。“你刚刚不还说要借其中方之手站稳脚跟吗?”
  木春道:“当然,这只是我看法,却是知易行难。想要做到除非东家比顾射更加精于算计。”
  郝果子不说话了。这次倒不是他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有自知之明。论算计,他家少爷在这谈阳县怕是排百名都未必排得上号。
  “或者,”木春慢悠悠接下去道,“以诚相待。”
  陶墨忙道:“我对顾射绝无半分玩弄之心。”
  “……”
  郝果子抬头看天。
  天很高很蓝很清澈。
  木春干咳声道:“我相信东家。”
  陶墨自知用词失当,尴尬道:“我是说,我并无利用之心。”
  “君子坦荡荡。东家既无利用之心,又何必怕去顾府小住呢?”木春绕了个大圈子,终于将话题绕了回来。
  陶墨欲言又止。他虽无利用之心,却未必无图谋之意啊。
  郝果子见话说到这份上,再推脱倒像难以在谈阳立足了,也反过来劝道:“只是住几日而已。少爷只需晚上去那里睡,半天回县衙办公便是。”
  木春挑挑眉。
  陶墨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许久才点头道:“那便如此吧。”
  不过为显借住诚意,他与郝果子同上街亲自置办了份薄礼,这才提着包袱上门。
  顾小甲似是知道他们几时会来,早便在门口候着,看到他们大包小包拎着,根挠痒棒还露出了半个头,不由撇嘴角道:“你们该不会是将所有家当都拿来准备常住了吧?”
  郝果子正想回呛,就被陶墨拉住袖子。
  陶墨托着礼物上前步,“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送礼顾小甲见多了,但这么寒碜却着实不多。但他知道自家公子对他另眼相看,不敢留难,朝站在旁门房点点头。
  门房立刻接了过去。
  陶墨这才松了口气。
  “随我来,我领你去客房。”顾小甲转身朝里走。
  陶墨和郝果子急忙跟上。
  顾府宅院众多,顾小甲特地挑了栋离顾射所在清音居最远留仙居安顿他们。
  郝果子被他左拐右拐地拐得头疼,忍不住道:“为何住得这么远?”
  顾小甲道:“没办法,府邸就是这么大,随便走就半个时辰,我已经挑了栋很近了。你若是记不住,我就画张地图与你。”
  陶墨微笑道:“多谢。不过我记住了。”
  顾小甲微微吃惊。他刚刚故意来回绕了很多路,让他自己重新走遍都未必记得住,他居然全记住了?“你确定?”他将信将疑。
  陶墨颔首。
  郝果子得意地朝顾小甲投去眼。
  顾小甲道:“既然你记得了,那黄昏时分我便不来接你用膳了,你自己顺着刚才路找到正堂就是了。”
  陶墨连声道谢。
  等顾小甲走后,郝果子抱怨道:“明明是个下人,偏偏骄傲得好像自己皇子皇孙似。”
  “不许胡说!”陶墨轻斥道。
  郝果子道:“少爷真把那些路都记得了?我怎么觉得有路好像还走了两遍?”
  陶墨道:“那个花园,还有那两条桥确都走了两遍。”
  郝果子恨声道:“我就知道那个顾小甲不安好心!”
  陶墨道:“我们是寄人篱下,莫要计较。”
  郝果子看着他,心中满是欣慰。虽知自从老爷事情之后少爷成熟了很多,但此刻这种感觉却分外强烈。“是。少爷。”
  日头西落,华灯初上。
  陶墨带着郝果子穿过重重拱门,终于来到顾小甲所说正堂。
  他们原以为堂上只有他们两人用膳,不想顾射竟也在座。
  “请。”顾射淡淡道。
  陶墨扫寄人篱下落寞,欢欢喜喜地落座。
  郝果子见顾小甲站在边伺候着,也站到陶墨身后。
  陶墨眼巴巴地看着顾射,等他问些诸如住得如何,可否习惯之类客套话,但等了半天却只等到顾射拿起筷子夹了块茄子放进嘴里。
  “……”
  顾射见他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由也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
  陶墨脸噌得红起来。
  顾射挑眉,“热?”
  陶墨道:“还,还好。”他急急忙忙地拿起筷子,连塞了好几筷子茄子到嘴里。
  顾射不再言语。
  闷声吃完晚膳,陶墨正想着找个话题,就听顾射道:“会下棋吗?”
  陶墨连忙点头。
  顾小甲识趣地摆棋盘。
  陶墨看郝果子饿着肚子站在旁,于心不忍道:“你先下去吧。”
  他话音刚落,郝果子肚子就咕噜噜连串响。
  顾小甲喷笑出来。
  顾射道:“你带他下去用膳。”
  “是。”顾小甲看着郝果子脸羞愧样子,心中大畅,欣然从命。
  顾小甲与郝果子走后,正堂之中便只剩下顾射与陶墨二人。
  陶墨看着顾射近在咫尺俊容,不免心跳失常,落子也是乱下通,不过片刻就被顾射杀得落花流水。
  看着棋盘上惨不忍睹局面,顾射不动声色地将棋子丢回棋盒。
  像是看出他不悦,陶墨亡羊补牢道:“可否再下盘?”
  顾射抬眸。
  陶墨竖着食指,其状可怜。
  啪啪啪啪啪。
  顾射拿过陶墨黑子,擅作主张地帮他下了五子。
  陶墨愣道:“你让我五子半?”
  顾射道:“不够?”
  “够了。”陶墨想了想,又补充道,“应该够了。”
  其实他虽然目不识丁,但棋艺却着实不弱。两人下着下着,顾射落子便慢了下来。
  这局足足下了个半时辰,顾小甲和郝果子在门口张望了好几回才结束。
  顾射赢了,却只险胜目。
  陶墨羞愧道:“我棋艺不精。”
  “明日再下。”
  “啊?”陶墨面露喜色。
  顾小甲和郝果子见顾射起身,忙进来收拾残局。
  顾射突然问道:“你住在何处?”
  顾小甲心头紧。
  “留仙居。”陶墨不识字,答得是郝果子。
  顾射别有深意地看了顾小甲眼。
  顾小甲顿时觉得背脊寒,厨房生涯似乎又在向他招手。
  陶墨回房,脑海里还不断反复着与顾射下棋点点滴滴,时欢喜难抑,时又懊恼自己学艺不精。如此辗转至半夜,才勉强入睡。
  到了清早,不等郝果子叫门,他就自然醒来。想到自己如今身在顾府,不免有几分恍惚如梦之感。
  等他推开门,郝果子也已经醒了,正端着水盆给他送热水洗漱。
  到底不是自己地盘,两人都有些拘谨,半晌无话。
  东方渐白。
  陶墨正准备出门去县衙,就看到顾府门房匆匆跑来道:“陶大人,有差役求见。”
  他心头别得跳,“快请进来。”
  郝果子在旁嘟囔道:“该不会又有什么案子吧?这才年初,怎么就这么不安生?”
  陶墨也是新官上任头回,不知这样是否正常,只好沉默。
  过了会儿,差役进门,说却是私事。“木师爷说,陶大人故人来访。”
  “故人?”陶墨心头咯噔声。
  郝果子眉头立即皱起来。
  在这方圆百里之内称得上故人,怕只有那位吧?
  40
  40、千丝万缕(四) 。。。
  “他还真是阴魂不散!”郝果子嘀咕道。
  陶墨道:“好。我这便回县衙。”
  郝果子扯住他,“少爷真要去见他?”
  陶墨道:“还不知道是哪位故人。”
  “这还需要猜?多半是他觉得上次害少爷害得不够,这次见少爷当上了县官,忍不住又想出什么花招来!”郝果子越想越气愤,若不是那人不在跟前,他指不定就掌挥过去了。
  陶墨幽幽叹了口气道:“那件事也不能全怪他。”
  “不怪他怪谁?他摆明是受那……”郝果子见陶墨脸色猛然白,立刻收口。
  陶墨勉强缓了口气,方道:“我们先回县衙吧。”
  “……是。”郝果子纵然心情不平,却也不敢再提什么,进屋替陶墨取了官袍,便与他同前往县衙。
  到了县衙门口,便看到不断有短工进进出出,问了才知是木春请来修屋顶。
  陶墨想起昨夜与顾射对弈,心中激荡,觉这屋檐其实也不必修得如此着急。但这个念头始终只在他脑海晃。
  进了县衙,郝果子马当先,率先冲进厅堂。
  在座赫然是旖雨。他看到郝果子来势汹汹,先是惊,随即陪笑道:“果子。”
  “少亲热。我当不起。”郝果子冷哼声。
  陶墨随后进屋。
  “陶少爷。”站在旖雨身后蓬香向他行了礼。
  由于喜宴见,他心中有了底,所以倒也未显惊讶,只是微笑道:“怎么有空来谈阳县?”
  旖雨含笑道:“就是过来看看。”
  蓬香道:“若是合适,公子想在谈阳县落户。”
  “什么?”郝果子勃然变色。
  陶墨上前步,不着痕迹地扯了他下,“快奉茶。”
  郝果子指着茶几上茶,道:“不是有了。”
  陶墨脸微红。
  蓬香笑道:“你家大人还没有茶呢。”
  郝果子瞪了他眼,转身出门。
  陶墨见他们都站着,忙道:“请坐。”
  旖雨款款落座。纵然不似当年锦衣玉罗,花团锦簇,但举手投足间风姿却不减反增。
  陶墨心神恍惚,不由想起当年在群香楼,自己为他如痴如醉,掷千金不过为求他笑。原以为多年痴心终获回报,谁知只是镜花水月,春梦场,不但如此,还连累……
  旖雨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连忙出声打断他思绪道:“你在这里过得可好?”
  陶墨怔怔地望着他半晌,才回神道:“托福。”
  旖雨侧头,露出颈项美好曲线,目光低垂,柔声道:“你几时变得如此见外。”
  “东家。”木春慢悠悠地走进来。
  旖雨抬眸,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喜宴上看他抱起陶墨,便可知两人关系不凡,但凭他阅人无数,却看不透这个木春究竟是何来头。
  说他是文人,也像文人。说他是名门之后,也像名门之后。说他来自江湖,也有几分江湖人习气。
  木春落落大方道:“这两位想必就是东家故人。”
  陶墨介绍。
  木春道:“两位风尘仆仆赶来不易,不如就在这里小住几日吧。”
  旖雨眼睛亮,不等陶墨开口,便道:“只怕打扰。”
  “不打扰。只要两位住得惯就好。”木春见陶墨开口欲言,用手肘轻轻撞,顿时将他话撞了回去,“对了。东家,刚才我看到金师爷正在找你,怕是有些文书要你过目。你去看看吧。”
  陶墨也巴不得抽身,但又怕失礼于人前,犹豫地看向旖雨。
  旖雨识趣道:“公务要紧。”
  陶墨走后,木春道:“我带二位去客房。”
  “有劳。”
  旖雨没想到此行目竟收到意料之外效果,心中暗喜,连带看木春也比顺眼起来,路不停搭话。
  木春东句西句地回应着,直到客房。
  旖雨见有人进进出出,不由愣。
  木春进屋道:“你们先去其他屋吧。”
  那些人忙带着各种工具退出。
  木春对呆若木鸡地看着屋顶上如三四人合抱大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