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使劲儿      更新:2021-02-25 03:00      字数:5057
  蚂蚁修建一座破损的城池:
  蝴蝶在风中成双成对;
  那黄色的蜜蜂,
  他的枪套里塞满食物,
  骑着蓝色的空气,像个醉酒的牛仔。
  我越来越觉得自己
  是在对大海说话。
  我独自与我的脚印相处。
  我观看海水退潮;
  我被撇下与绵延数里的闪光的沙滩作伴: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枪 手
  你会在任何一天看见他在特奎提
  或大炮溪,
  身穿整洁的黑衣,
  动起来像一只觅食的黑豹。
  警觉着所有的眼睛,
  但对所有人都漠然置之,除了
  从针织窗帘后面窥视的女主人公,
  煞神行走在小镇的大街上。
  是恐惧还是仰慕使那双
  美丽的眼睛大睁?
  他明知她在盯着他,
  但不流露他知道的神色——
  他有事要做。
  太阳已到达正午。
  阴影张开扁平的手掌
  倚靠着建筑物的墙壁,
  或者缩回到门廊里。
  女主人公放下窗帘。
  她晕倒了——
  被爱情钻透了心。
  此刻他独自站在
  自己身影的池潭中,
  他的手腕灵活得像舞女的,
  他的手掌像蝴蝶一样飞翔
  在他的六响枪锃亮的把柄之上。
  街道清空了,
  小镇屏住呼吸——
  因为枪手,那可怕的枪手
  在镇里。
  等待柏客哈
  在这儿我们集合在河岸上,
  一百人——我们部落剩下的——
  用草垫子妆扮起来,戴着绿叶,
  来欢迎我们的帕客哈到村里来。
  那边是我们的酋长,他擎着权杖
  准备发出号令让演出开始;
  突然眨一眨眼,好像云开月出,
  是他那雕刻的脸上惟一的生命迹象。
  他身后,低着头,尖尖的奶头
  劈开长长的黑发,站着他女儿——
  献给帕客哈的贡品……肯定
  这般美貌会换取一箱子滑膛枪。
  我们派去迎接帕客哈的侦察兵
  在河对岸冲着我们咧着嘴笑,
  他们的头颅挑在尖桩上。我们的敌人
  变得日益猖獗,他们有枪。
  可他在哪儿?帕客哈在哪儿?
  身披满是蝇卵的狗皮垫的长老们
  渴望他们冒烟的茅屋——黑夜
  母亲的子宫。狗低嚎,孩子们
  钻进母亲身体的温暖之中时
  恐惧地梦见火灶膛……
  敌人的枪正变得越来越逼人:
  我们将不再等待帕客哈。
  梦,黄色的狮子
  我年轻时
  常常梦见女孩
  和大山。
  现在我梦见的是水,
  在树丛中静静的,或偶尔
  涌上岸边,
  那里,黄色的狮子
  在早晨出来,
  朝着大海眺望。
  诗 二 首
  詹姆斯·基·巴克斯特
  海 湾
  在通往海湾的途中有一蒲苇丛生的湖,
  我们时时在那里洗澡,在竹林里换衣服。
  现在,不如站住,说:
  我们走过的多少道路都通往乌有之处,
  小径被杂草覆盖,除了失败没有别的意味
  不再是那一切都来得容易的真正的花园了。
  依傍着海湾的是刻有名字的悬崖,
  一座茅屋在海岸上毛利人的土灶旁边。
  我们从漂有浮石的溪流岸边开始赛艇,
  或者在秋季那些琥珀色的水
  变冷了的浅滩中游泳,骑着圆木
  逆流而上,等待着食人水怪。
  现在我就这样回忆那海湾和漂木上的
  小蜘蛛,那么毒而机敏。
  那刻字的悬崖和咆哮的大浪,
  环绕岩石的激流和腾起的海鸟。
  一千次地一个时辰被拦腰撕裂,
  烧毁,为了继续生活下去的缘故。
  可是我回忆着那从未存在过的海湾,
  像石头般屹立着,无法转过身去。
  被掩埋的溪流
  今夜我们的猫,塔希——它最近失去了
  一道眉毛——在灌木丛里和另一只猫一起
  嚎叫;
  我们的玻璃做的西藏捉鬼器尚未捉住过鬼,
  而只捉住了我们刷过漆并扩大了的壁橱里
  悬浮的嗓音。不明智地,我阅读了
  萨特论想象的著作——很枯燥。法国味儿很
  浓,
  一只头脑中回响着噪音的老猎狗,
  梦想狩猎正在进行,却害怕行动的
  臭味儿——他教导我们说,人类的选择
  极少是真的或善的。我的孩子们在睡觉。
  什么东西在厨房碰响。我听见那被掩埋的
  溪流在幽深、幽深之处流动的声音,
  流过我无法进入的洞穴,它的水绳缆
  以有些人称为希望的习惯牵动我的卜水杆。
  论独创性
  诗人们,我想追随他们全体,
  走出森林进入城市
  或走出城市进入森林。
  第一个我扼杀。
  我摘下他的匕首
  在一家商店的门口把它绑在我的脚踝上。
  然后我步人大街
  捡着我的指甲。
  我跟一个男人喝一杯,
  他喜欢年轻女人。
  每一行都是一具新鲜的尸体。
  有个女孩我们跟她交朋友。
  他俯向她的身体
  剥衣服的时候,
  我把那利刃插入他的肋骨。
  哼着一支曲子,我拿起他的枪。
  我把他的围巾随便系在我脖子上,然后
  我跟踪下一个进入乡村。
  在一条河的岸上,我在
  他的脑门上钻了个清楚的洞。
  被诗歌所感动,
  我把他的钱包塞进一只素净的信封
  寄给那遗孀。
  我装起他的枪。
  这是进步。
  例如,天色将近黎明。
  现在我把一支枪塞人那支枪
  出门去查看。
  这是个艰难的世界。
  每个词都又是一处创伤。
  这是我的武器巢。
  这是我的抒情叶。
  身体间的距离
  被单在地板上,一根
  唇膏在桌子上,
  海岸线的片断几乎从窗户看得见。
  身体间的距离
  就像两张照片间的距离。
  星星在男孩的胸上。
  女孩的头枕在星星上。
  喜悦的城(外五首)
  ■  刘丽朵
  我住在一个喜悦的城里
  做—条肉体剥落的鱼
  天亮时一个女人的笑声在天上荡漾
  她在我耳边讲故事
  多得像伽山中的未说出口的童话
  一个女人在黄漆的窗子中招手
  她的双颊像涂满鸟迹的叶子
  一样瘦;我度过的时间
  尽是一些令人兴奋的事儿
  我睡过的无数陌生的床:
  它们不在了;我拿起你遮掩我的裸体
  你却腐烂在我怀中
  我战栗着举起亮片般斑驳的思想
  割刁长出了蘑菇,像用旧的
  晾衣杆,虚无穿透我
  向它自己的目的走去
  命运用它自己的词语造句
  我住的这个城沉在它自己的海底
  我要你含我在口中温暖
  我要你含我在口中温暖我
  唤醒我,以寒冬街头熄灭的灯火
  请继续裂痕上的雕刻
  请教我认这些字
  请拿开挡在我眼睛上的冰凉的手指
  然后大声指认:你怎么了呢?
  那耻辱象征的永恒的忧伤
  不仍在我额头发光吗?
  怎样做才能以鲜血替代它?
  我要你带我到去年的桥边
  在去年绿意的毯子上跳舞
  ——独自—个人
  紧接着突如其来的冬天
  下了几场小雨
  我的心怎能不为寒气侵染
  像一块被忘记了却绿得疹人的绿苔
  你看到我要透过这些贴在身上的湿衣服
  用手撩起湿头发
  我要你亲口含着我乌色的嘴唇
  拍着我的小身体对我说:
  你怎么了呢?小草已经长了出来
  它钻出的地面噙着去年的骨殖
  它的根中的工粒硌着牙齿
  亲爱的亲爱的
  我要你含我在口中温暖我
  我们幽会吧,地点已经忘记了
  你上一次在日记本里提醒过我的春天
  它还会来吗?还有茶花
  长着红的骨朵,艳丽的骨头
  在我内脏中寄放的无数种子
  都将长上翅膀向你飞去.美好的爱情
  一路洒下否定的词语
  租屋而居
  邻人们唱歌隔着墙壁
  自行车的响声敲着晨光
  凌晨三点母猫哭泣
  垃圾筐的味儿是灰白的
  阳光下污水桶闪现明亮的色彩
  最后一元钱买来一支半千的花
  半夜有人敲着玻璃
  坐在地上啃食面包
  弹簧顶在脊背上响声就像
  水果糖崩断在牙齿
  房东的面孔横扫过来
  催交月租
  而在夜晚的灯光下  我在毛毯中
  看春天第一只蜢虫飞过
  祈 求
  我祈求乖上帝给我—个今天的男人
  他的头发不黑不白
  他的面孔不胖不瘦
  他从关押我的鸟窝上探出头来
  他像油漆挂在新房子的气味中
  他畏缩地开了下口:我给你的
  是被我包围的世界
  于是我的面孔透明地冻结了
  我的两腮不黑不红
  我击打我的蛋壳好让破裂的事发生
  我祈求上帝给我一个今天的女人
  我翻开旧相册寻找她
  一页没有,一页没有
  空气曾咬住她的头发和手臂
  连空气也不能证实
  所以这是无法证实的事情
  一个女人
  情 事
  我期望拖着
  一个笨重的男人
  拖着一个笨重的男人的
  疲倦的身体
  一个笨重的男人疲倦的身体
  像雪片飘落在世界上
  有过这一刻
  但是我并不知道
  有过我不知道的一刻
  我的男人倒在雪片上
  在他眉毛上面乌鸦飞过沼泽
  我拖着他的身体
  走在沉重的旷野
  我杀死过一个瞎子
  他在街上走
  在街上哭
  他拿着黑色的面巾纸
  沿街乞讨
  他站在那里
  一动也不动
  他的皮包已经空了
  那是一只真正的、神气的皮包
  他的眼睛看着我
  看着我裸体走
  干瘪的乳房上画着星星
  他在那里跳舞
  跟一只烤猪腿和一只仙鹤一起
  拍着手
  仿佛这世界无穷无尽
  整齐与变化(三首)
  ■  天 狼
  泉 城
  水啊,不要匆忙变成金子
  不要被柳叶的刀形币兑换
  你疏通千万条假象的静脉
  喷涌而出。我看见富足的
  力量,凝聚在女人的胸前
  使刚换上的春衫匆匆拉紧
  昨天则在阴影里迅速打皱
  你在闪动的裸腿上,贴出
  热望的马赛克,解开吊带
  露出泉城广场光滑的肉身
  水啊,你绕过了千山万岭
  终于看见自己高贵的真相
  在孩子的额头和玻璃幕墙
  银质骨骼架设未来的途径
  大明湖不再是历史的泪眼
  你的秋波倾进夜色高脚杯
  四面山势怡高流行的视线
  水啊,泉城需裸露的神经
  褪下荷花袖子也无法挽住
  今砌申向野外的清芬手臂
  涌向天空里的水泼掉荷花
  心灵是否将只留秋末残骸
  刚刚出生婴儿的视网膜里
  还能不能扑捉潋滟的图像
  水啊,不要急于变成金子
  女人最富足的力量是你让
  她们频频换下过紧的胸衣
  柔软的王影
  柔软的王影让我
  想到了肥喘喘的棉花
  并不是因为她胖
  事实上她骨肉挺匀
  白且柔软
  棉花给人的形色就是
  肥喘喘,用来比喻王影
  相当贴身,开始时
  她与它都有一层硬皮
  包住了暄腾腾的内瓤
  是个棉桃,成熟时
  先微笑一样裂开
  里面湿润、细白
  满足客观的看或私窥
  那时必须等待
  时间使它全身醒开
  交往和成长是同步的
  剥开是自愿和自行的
  她们感到时机成熟
  可以托付终生或收获
  于是把约束松开
  几乎同时涌出体外
  我的手感就这样得到了验证和考核
  被丰富的呼吸一次次推开
  棉花不会叫
  也没有心跳
  像凝固却呈流散之时的王影
  她一定也喜欢棉桃张开
  棉花恣意抒发的状态
  不然她不会天天
  渴望把自己松蓬蓬、软绵绵
  兴奋饱满地露出来
  情人节的玫瑰
  这一天连空气也粉嘟嘟的
  —种花被拥来拥去
  满街被它红色的平绒装束
  到处是它嘴唇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