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节
作者:当当当当      更新:2021-02-25 02:33      字数:47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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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震惊了。
  当他收拾停当,转头向我笑道:“二嫂,将你的外衣给我。”
  “你这是要做什么?”我忐忑不安,眼前的人儿变了,不再是冷俊绝美的阿微,而有了甜柔容色,当然——不像我,我觉得并不怎么像我,他化成女子模样,依然比我美多了。
  阿微微微一笑:“我说过,世间只你能照顾好阿弗,我代你赴刑场,你去照顾他。”
  我完完全全惊呆了。
  他伸出手来:“二嫂,别推辞了,你总不能让我强迫。你拒绝不了我。”
  他的样子坚定,但我依然说:“不。”
  他抬手便点了我穴道,一副了然无奈的样子,嘴角还微有些自嘲似的。他解下我的衣衫自己穿上,他身量不太高,而我在女子中个子算高的,但他依然比我高壮很多,好在古代的裙装比较容易调适,他一会就装束停当,然后将他的衣着给我穿上,那衣服比我宽大许多,他三两下就用剪刀、衣带等等将衣服搞定了。然后他坐在我面前,用眉笔为我描眉,又在脸上涂色。
  我看着他专注的神情,忽然想起一个理由,我说:“你替换我也没有用的,我服了生死相随花,你死了,我也活不了多久,何必呢。”
  他黑亮的眸子看着我,说出一句:“你不是希望我死吗?”声音微有调皮似的。啊,是啊,我曾经要杀他为天山弟子报仇,他替我去死,换我多一年的生命,我应该情愿才是。
  我不再说话。他将我的妆画完了,站在那里端详我,如端详自己的作品似的,面现满意之色,这才说:“生死相随花的血是可以替代的,我的父亲,我的亲兄弟,我的儿子,都可以,当然疗效会差一些,也许得半年服一次,花也得嫁接培植。我的身世盒子在桃源我的卧室床头,让阿弗去想办法吧。可惜,我没有儿子。”他颇为遗憾样的说,但他的声音是欢快的。
  一个人,替别人赴死,竟然这么轻松愉悦!
  我看着他,他清甜一笑:“别感谢我,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阿弗。”
  我信,可是我的眼中蒙了雾,我不知道什么样的情义会让一个人快乐地替他人走向死亡。
  他清洗了碗,再小心翼翼从包裹中取出一个薄薄的盒子,打开,将一枚生死相随花倒在碗中,然后,挽起衣袖,将左手小臂划破,血流下来,浸染花瓣,白色的花瓣在鲜血中柔软变暗。我闭上了目。
  终于听他说:“这里不好生火,不能为你煮蘑菇汤掩去血腥味了,你忍一下,吃下去吧。”他的声音是非常温柔的,我却想哭!
  我看着那碗中血色的花瓣,紧闭嘴,调转目光。他说:“别耍孩子性子了,你若不吃,我的血可就白流了。”
  他用簪子挑了花瓣放在我嘴边,夜静止了,我的泪水不听意志的溢满眼眶,他一直那么坚持着,手臂不动一动,好像可以这么坚持一夜似的。我明白,他不会强迫我,他要我自己吃下去,要我自己选择活。
  不知多少时间过去,他的手臂酸麻了,花瓣在颤抖,他说:“阿期,别执拗了。你死了,阿弗活不成的,挽天功受不得情感刺激,他会功力反噬,非死即癫,我也就活不了了。三个人死,还是我一个人死,我考虑得很清楚,就算为了阿弗,你也得活下去啊。听话,还要我求你吗?”
  他的声音那么清澈温柔,我此生从没听阿微这么说话过,我的泪水满脸,将花瓣吃下去,血腥味再次让我痛苦,阿微已倒了一碗水来,让我不停歇的将水喝光了。
  他用绢帕为我揩拭唇边的血痕,微微笑着,解开我的穴道,然后坐在床上,仰头看着我,如释重负的轻松,还有亲切柔和。“阿期,为我唱支歌吧,那首‘因为梦见你离开’。”
  “因为梦见你离开,
  我从哭泣中醒来,
  看夜风吹过窗台,
  你能否感受我的爱。
  等到老去那一天,
  你是否还在我身边,
  看那些誓言谎言,
  随往事慢慢飘散。
  多少人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
  可知谁愿承受岁月的变迁,
  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
  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
  泪水迷离中,阿微那么安静地看着我,专心听我唱歌,他唇边一直在柔和的微笑,面孔如夜空的满月,纯洁明亮,光莹无限。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他问。
  “一生有你。”我哽咽告诉他。
  “啊,一生有你。”他重复着。他从包裹里拿出最后一样东西,是女式绣花鞋,然后将他的靴子脱下来,塞入绸缎绢帕给我换上。
  他说:“你随阿凡走,跟在他身后,不出声就可以了。”
  我这才知道,方才端水碗这会儿守院门的人是阿凡。阿微将我送出牢房,自己锁上了门锁,说:“去吧,一会儿要换班了。大哥!”
  阿凡从院门处过来,月夜下,他的容貌变化更大,两腮鼓鼓的,额头前突,我一点也认不出他是那个有着娃娃脸的阿凡。阿凡低声说:“跟我来。”引我站在墙边。
  夜风徐过,那样的一个月夜,我茫茫然,什么思维也没有了。
  到四更天时,换班的人来了,我跟在阿凡身后走出院门。院外,祁翾的随从和狱卒们歪歪斜斜地在墙边矮桌旁倚靠着。阿凡对一个小头目样的人说:“我们先回府。”那人点点头,阿凡便带我出了衙门角门。
  外面是寂静的夜,我回头望高高的墙壁,便这样我得了自由,而阿微将代我走上刑场。
  因我踟蹰止步,阿凡压低声急切地催我,待他看到我满眼的泪,忍不住道:“这儿不安全,换个地方再多愁善感?——”
  ☆、倒是个美人
  第七章亲人
  总会有一往情深的人,温暖岁月;总会有清纯忠贞的爱,呵护心灵。
  远处似乎有人行的声音,他拉着我便疾走如飞。阿微的鞋子大,我被阿凡这么拖着连颠带跑,路不平,一下子崴了脚,几乎摔倒。远处马车声清晰,众多的脚步声传来,阿凡急了,背起我便跑,哪知还是没来得及躲入前方小巷,一行人已经从路口出现转到我们所在的大道上,阿凡避无可避,只好紧靠墙壁站立,恨不得我们能没入墙壁才好。
  我默念阿弥陀佛希望那一大队人不理睬我们行过,哪知偏就有人喝问:“什么人?”马鞭指到我们面前。
  阿凡陪笑:“她,我兄弟,脚崴了,我背她去看大夫。”
  马车窗帘被缓缓掀开,一位金冠玉颜的年轻公子露出面容来,我抬头一看,当即呆了:阿微!
  他逃出来了?
  我惊又喜,那人鹰眼凝波,尊贵端稳,看看我,轻启朱唇,却是对阿凡说:“咦,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阿凡躬身施礼:“殿下……”苦笑说不出话来。
  “你闹的什么玄虚。你兄弟?你几时有了一个兄弟?”
  “呃,很小的时候就有了——”阿凡支吾,额上有些冒汗。
  那人手中折扇轻轻敲击车窗棂,舒缓道:“童年情谊啊,你跟我来,将故事好好讲一下。”
  “是。”阿凡苦兮兮恭敬称是,放下我,对我低声说:“你自己去吧。”
  那尊贵公子微微一笑:“他不是脚崴了?我这里有绝好的大夫,一并跟我来。”
  阿凡只有遵命,回头看我:“你可能自己走?”我右脚踝疼痛不堪,不敢落地,阿凡咬牙带笑:“还是我背你吧。”他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那尊贵公子啪的打落车帘,马车轱辘辘前行,阿凡背着我走在车后,一直走入一座幽静府邸。
  尊贵公子一拂衣襟,坐在轩阁中榻椅上,手中折扇一敲旁边木椅:“坐。”
  “谢殿下。”阿凡说,将我放在椅上。
  尊贵公子目光悠然,面上恍惚是笑,说话的声音却是冷冽彻骨:“小陆,你背着我捣的什么鬼?”
  阿凡跪下了:“小陆不敢。他是我兄弟,在衙门里当差,一直不得见,昨夜我乔装去看他,不想他脚崴了,我便背他出来,想去转角巷里王老爷子那里看一下,王老爷子治跌打损伤挺有名的——”
  尊贵公子啪地合上手中扇子:“衙门里当差,一直不得见?怎没听你说起过?”
  阿凡咧嘴笑:“我们自幼失散,昨日偶然见到,还未来得及禀告殿下。”
  尊贵公子目光瞥向我,问:“你方才见了我,为什么那么吃惊欢喜的模样?”
  我,一时觉得不好回答,一旁阿凡看我的目光是紧张警告,他们什么关系呢?这位殿下不知阿凡有兄弟,所以不能招出阿微,我只有含笑道:“我从没见过像殿下这么美的男子,一时看呆了,失礼之处,请殿下宽谅。”说完就知道坏了,我说话是女子的声音,阿凡方才说我是他兄弟,我竟然一下子就穿帮了。
  尊贵公子笑了,颇为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话仍然是对阿凡说:“小陆,越来越有趣了。”
  阿凡说:“是啊。”脸上现出苦笑,“她,乡下来的,不会作假,殿下多包容。” 我气得倒仰,尊贵公子忍不住笑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没有人当面赞我美呢,小陆,她比你诚实多了。”
  “是。”阿凡无奈笑:“她诚实的品格非常宝贵,我一定向她学习。”
  尊贵公子抬脚就给了阿凡一脚:“唤御医来给她诊治一下,再换了衣裳来见我,我瞧瞧她长什么模样。还有你,扮成这副样子着实可恼。”尊贵公子走了,阿凡对着他的背影连连称是谢恩叩头。
  御医转瞬来了,药敷上去,疼痛立减,与阿微的药一样立竿见影。阿微,我心痛,那么有天赋的少年,要代我去送命。
  阿凡带我去院落的一角,几个太监模样的人左右跟随,远远的数名带刀侍卫守卫。两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仆妇服侍我,阿凡很怵头的模样,守在门外,待见我换了女装出来,才匆匆去墙边水缸舀水洗去脸上化妆。他不在意水缸中飘浮的树叶,动作也随意粗放极了,一点不似苏弗阿微的文雅细致,同样是一起长大的兄弟,生活习惯竟有这么大的差别。
  他抹了一把脸,脸颊尚滴着水就带我向正房走去,他的步子有些快,仿佛怕时间耽搁长了那位殿下不高兴。
  殿下,怎样的殿下呢?因左近一直有太监在,我不便问,只得随他走。
  正房内简单古朴,紫檀木的桌椅,厅正中挂一幅山高月小的水墨画,西厢窗前,那位殿下倚在美人榻上看书,姿态优雅闲适,白底长袍上银色木槿花斜斜绣了半边,散在榻椅上,一旁矮几上本色陶瓷浅盘上放一束栀子花,花香悠然而来,真是一个美好的七月早晨,何况榻上的美人有着乌黑的睫毛,漂亮的鹰眼,完美的五官——阿微,我忽然惶惑,难道是阿微妆成这个样子哄我们一笑?
  阿凡已恭谨道:“殿下——”
  殿下抬了抬眼睑,目光落在我身上,唇边微微一笑:“倒是个美人,说说,你打算怎样?”问向阿凡。
  阿凡认真道:“她是我妹妹。”
  “嗯?”殿下欠起身,微眯眼看阿凡:“若是妹妹,就一生都是妹妹,你可想好?”
  阿凡苦笑:“本来就是妹妹,她有自己的丈夫,她都成亲两年了。”
  殿下脸上一下子满天乌云皆散的样子,如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被亲人抚慰一样笑了,欢乐纯真不可名状,让我都看呆了。
  “我在惠惠酒楼等了你一夜,说服自己,再等一炷香,他就会回来了,一直等到天亮。羽林军把青楼酒馆翻遍了也没找到你,我不信,你在京城里还有我不知道的落脚地方。”
  “没有。”阿凡赌咒发誓般真诚:“惠惠酒楼是我唯一的家。以后我若离开酒楼一定将行踪向伙计报备,做不到时时刻刻守候,也要保证随传随到——”
  阿凡说得咬牙切齿,殿下噗哧一声笑了,“你以后就住我这里吧,上次你做的木鸟被我摔坏了翅膀,你修一下。”
  阿凡苦恼笑:“这里啊,闷得怕是不只鸟折断翅膀,我一个大活人——”
  殿下当即瞪了眼睛,这时外面报:“贾公公到——”
  殿下一下子将阿凡推到木床的帷幔后,然后拉着我坐到美人榻上,从盘子里拿起一朵栀子花簪向我的鬓发,边低声说:“别动。”
  他的眸子就在眼前,与阿微简直一模一样,我被他一连串的敏捷惊到了,门外已有一个老太监的声音道:“奴才拜见殿下。”
  殿下优雅地继续簪那朵栀子花,眉眼间柔情万种心无旁骛目光不稍转,那跪下的老太监只好再说一次:“奴才给殿下叩头。”
  殿下这才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