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莫莫言      更新:2021-02-25 01:47      字数:4775
  弘历自打看了吴那拉离去之后,心里头就怎么都不对劲。在福晋这里坐着,颇有些如坐针毡的感觉。直到睡前,弘历才忽然开口。
  “福晋啊,你先歇着吧。爷突然想起来今儿还有些公务没有处理,就不在你房里了。”弘历找了个借口。
  富察氏抬起头来,温柔的笑着,点点头。
  “爷,你自己多注意身子,不要忙得太晚了。”
  “嗯,知道了。。。。。。”
  弘历穿上外套,大步流星的离开。富察氏看着弘历那幅鬼催的急劲儿,狠狠的眯起了眼睛。
  “吴来,掌灯。”出了福晋的小院之后,弘历对身边伺候的太监说道。
  “到那拉侧福晋那头去看看。”
  “喳。奴才遵命。”
  吴来遣人在前方掌着灯,弘历一路走到了吴那拉的小院里。只觉得周围死一般的沉寂,仿佛这里根本就没有人住似的。唯有吴那拉屋子里一点微弱的灯光,在风中摇曳着,显得分外凄凉。
  弘历很生气,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那么多气生。不是叫她传大夫的吗?怎么连个人都没有啊!
  弘历走进房去,但见吴那拉的卧房里放着一个浴桶,里面的水粉红粉红的,显然是被血染成这个颜色的。地上赫然扔着一柄血染的玉势,弘历一拍脑门,这才想起了那天早上他自己做过的事儿。
  她是不是傻啊!缺心眼吧!叫她戴着她就真的戴着吗!
  弘历也不想想,吴那拉敢摘吗?弘历这个人,向来是学不会自我反省的,一切都是别人的错。
  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诡异,没有伺候的人,却有一桶冒着凉气的水。到处都是血,但是那个受伤的人却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弘历就这么脸色煞黑的坐在房中央,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才见到吴那拉有打外边回来。
  “你去哪儿了?”弘历不等吴那拉进门,就嚯的一下站起身来质问。
  “奴婢参见王爷,王爷吉祥。”吴那拉见到弘历也不惊讶,仿佛没有什么感觉,只是上前请安。
  哼,果然来了吗。说起来,吴那拉这段日子里,对弘历也看得透彻了。弘历这个人有左性,你越是不把他当一回事儿,她越放不下你。看来刚刚她在福晋那里,故意往后退的那一步,真的击中了要害了。
  吴那拉心里头冷笑着,弘历,乾隆,我不惹你,你却偏要来惹我。几番退让,多少隐忍。我知道你将来会废了我,所以我以为只要我乖乖的听你的话,安安生生的,不招惹其他人,不参与后院争斗,老老实实关起门来过日子,我就能好好的活下去。
  那么多人在互相倾轧,那么多人都在算计着你。大家都好厉害,我避无可避。可就是那样,也我不曾想过要主动去害人,也不曾想过要算计于你。因为我,不想活得那么累,不想让自由的心蒙上尘埃,干净的手染上鲜血。。。。。。但我的好心,又换来了什么呢?今日之耻,我吴那拉会铭记一生!容妈以往说得真是太对,这人就是要自私自利才能活得好。今日你和富察氏要了我一只耳朵,他日我就会要你们生不如死。我对天发誓,所有的仇,所有的恨,我一定会十倍百倍的还给你们。
  “问你呢,你去哪儿了?”弘历口气虽然不好,但是动作却是很轻柔的,打横将吴那拉抱起来,轻轻放到了床上。这一抱,才发现,吴那拉新换的白色裤子上,依旧是透着血迹的。
  “你怎么还在流血?”伤在那种地方,弘历也不好查看,眉头是死死拧在一起。
  “回王爷的话,一点小伤,不碍事的。奴婢刚刚是去了仆役们的小院,想看看容嬷嬷的伤势罢了。”吴那拉不咸不淡的回答道。
  弘历一听这话,心里火更大了。
  “你看什么伤势,你又不是大夫。爷不是叫你请大夫的吗?把爷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奴婢不敢,只是夜色已深,仆役们都已经睡下了。不若明日再请,也是一样的。”提到仆役们,吴那拉的脸色忽然变得万般为难了起来。
  “睡下?主子没回来,他们竟然就敢睡下!”弘历从小到大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太可笑了。
  “这水是你自己弄的?”弘历反应过来,若仆役们都睡了,那刚刚打水的人,岂不就是那拉氏自己?怪不得水是凉的呢!
  “回王爷的话,正是奴婢。奴婢惯会做这些粗事的,就是烧水的步骤还弄不大清楚。以后学会了就好了,也不必劳烦其他人的。”吴那拉心底冷笑着,不枉她刚刚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打了那一桶水,要的就是这个作用。一桶水,就能扳倒这院子里所有富察氏赐下的钉子,多划算的买卖。
  弘历是瞠目结舌,反了天了,反了天了!这院子里倒底是怎么回事儿?奴才们睡觉,主子自己打水洗澡,以后竟然还要学烧水。难道下一步,还要主子学着怎么伺候奴才吗?这还有没有个规矩了!
  “吴来。”弘历自己的身边是随时随地都跟着奴才的,走到哪儿跟到哪儿,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
  “奴才在。”吴来连忙跑进来跪下。
  “把那些刁奴都给本王揪起来,再派个人去同仁堂请大夫。”弘历的火气终于找到地方发泄了,这群刁奴,看爷今儿怎么治他们。
  “喳!”
  “请王爷息怒,事情闹大了也不好。奴才们有不是,教训一下便可,何苦跟他们置气呢?况且,这些奴才都是福晋赏下的,是福晋的人,还是不要动他们的好。奴婢这才刚犯错受罚,叫人知道了,还以为奴婢这是对福晋不满呢。”吴那拉连忙劝阻,同时不忘记在弘历的心中埋下一颗小小的种子。
  “得了,你也别劝了,爷知道你对奴才宽厚。可你这儿的奴才都要养成主子了,就别管他们了!回头爷给你换一批好的。”弘历觉得像这种拿大的奴才就是要不得的,与其废心思□,不如换一批新的省事儿。
  “那。。。。。就麻烦王爷了,奴婢多谢王爷恩典。”吴那拉言罢,宛如脱力一般的往后一倒,就这么倒在了弘历的怀里,虚弱的喘着气。总算把这些钉子虫子除掉了。。。。。。在看不见的视觉死角中,没人发现吴那拉的嘴角微微的向上扬起。
  吴那拉的语调还是那个语调,不紧不慢。模样还是那个模样,不卑不亢。态度还是那个态度,不讨好也不故作娇弱。一切,都跟往常没什么差别。可弘历忽然觉得,吴那拉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有一样东西没了,有一样东西多了。。。。。.
  弘历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很想把那样没的东西找回来,想把那个多的东西送出去。但可惜的是,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没了?又是什么东西,多了。。。。。.
  那个在大婚清晨,会调皮的用袜子逗弄自己新婚夫君的女孩,终究是不见了。。。。。.
  弘历生病
  弘历生病
  那天晚上的事儿,闹得乱哄哄的。弘历把所有的奴才都揪起来了,按在吴那拉的院子里打板子,打完了板子,就全都撵出府去了。奴才们赶走了一批,又从其他地方重新调回了一批。大夫也请了,据说吴那拉左耳是不好了,听不清东西,药吃着,能不继续恶化下去就已经是万幸了。头伤了,身子伤了,当然,下身也伤了。被打得心脉受损,咳血咳得更是严重,连续咳了好几天。一身的青紫,碰一下都疼。
  十六岁的年纪,哪儿能经得住这么折腾啊。说是落了病根,又说是下身的伤可能会影响以后怀孩子。总之一句话,全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好地方。
  弘历自己也是很过意不去的,好好一个人,嫁到他府里。不过半年功夫,没什么理由的就被弄成了这样了。三格格受伤,侧福晋挨打,这种事情,弘历也只能叫奴才们闭紧了嘴巴,务必不能传将出去,否则这宝亲王府就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了。
  再一想到富察氏办得这个事儿,弘历也升出了些不满。三儿受伤是容嬷嬷那个奴才的错,跟那拉氏有什么关系啊?即便是那拉氏爱惜奴才,愿代奴受过,那板子也不能真叫人打下去啊。不过富察氏毕竟是弘历的嫡福晋,在弘历的心目中地位斐然,弘历也只是心底里有些埋怨富察氏‘不懂事’,但却并没有真的责备富察氏。
  相比之下,吴那拉就显得非常‘懂事’了。她对弘历说:她不介意,吃亏是福什么的,也不愿追究下去,只希望福晋能饶过容嬷嬷,她就心满意足了。弘历见吴那拉可怜兮兮的躺在床上,虚弱的咳嗽着,还笑眯眯的对他说‘没关系,已经不疼了’,心底里也是很受触动的。遂平时也不再为难吴那拉了,还经常去看她的病情,赏赐了药品珠宝之物。反正就算他还想为难,吴那拉那身体搞成这样,他也不能再做什么了。再折腾,这人可就没了。
  新来的奴才们伺候得的确比上一批富察氏安排的那些人要精心,吴那拉就这么个半残的状态。由丫头婆子扶着,一步一咳,帕子上带着咳出来的点点血迹,是慢慢的走到了贵妃椅上坐下。小院子里跪了一地的奴才,都是弘历新赏给吴那拉的。
  吴那拉坐下之后,也没有叫起,只让那些奴才都继续跪着。直到她一盏茶喝完了,又吃了些点心,看了那么一会子。约莫着有半个时辰之后,方才叫起。
  “你们起来吧。”吴那拉面无表情,那些奴才早就跪得双腿都麻木了,一个个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心中不由得想着,是哪个杀千刀的说的,那拉侧福晋好说话?这第一天就来就罚跪,也叫好说话?
  “你们个人都是什么情况,又打着什么算盘,相信你们自己心里都有数,我也不多问。”吴那拉言道。
  “既然王爷把你们赏给了我,你们好歹也要叫我一声主子。平日里,只要你们各司其职,做好了自己手头上的事儿。像个奴才的样子就够了,私底下怎么样我没兴趣管。若是有以下犯上的,我也不会护着,直接按照府里的规矩仗毙了便是。”
  吴那拉知道,所谓心腹忠仆,一个就够了。剩下的,就是可以用利益驱动的。她从不指望着几句话就能收服一个人,如果你不会因为几句话就对别人忠心耿耿,那也就不要指望着别人能因为你几句话,就对你掏心挖肺。毕竟这个世界,谁也不是傻子。
  “我知道外头风言风语很多,我这里的情况,也不多作说明。你们自己都长眼睛了,那就认认真真的看着吧。等看明白了之后再做决定。至于那些站在背后的人啊什么的,回去告诉她们:时侯到了,开锣看戏吧。”
  吴那拉笑得很温柔,十六岁的女孩,面容还没有长开,仍然带着孩童的天真,可又融合着一些不附和年龄的残忍。
  “呵呵,倒跟我叫上板儿了!”富察氏收到消息之后,气得直笑。开锣看戏?这个乌拉那拉氏,也太狂妄了吧!她以为就凭她现在那幅半死不活、残花败柳的样儿,还能得到王爷的青眼吗!伤成那样竟然都没死,哼,真是命大。
  “嗯,总算开始争了吗。。。。。。”高婉容微微玻ё叛劬Γ徊焓系男≡嚎垂ァ8徊臁つ露迹愣嶙呶胰龊⒍趾Φ梦乙簧拮印4朔砸晕厦鳎慈肓宋业木至恕D阆肟次液退交⑾嗾揖推愀菲鹄础OM艺飧鼍郑隳芟不丁?br />
  一直到了盛夏,京城热得像个蒸笼。雍正要前往圆明园避暑,弘历也跟在了身边。弘历走的那天,全府的女人都到门口去送了,吴那拉也不例外。
  弘历挨个的都慰问了一遍,走到吴那拉身边的时侯,停了停。
  “你身子好些了吗?”弘历尴尬的问道,他这些日子以来是天天到吴那拉房里走过场,每次都是这句词儿。仿佛向来口才出众的宝亲王除了这句话以外,就没有其他可说的事儿了。吴那拉的身子养了有小半个月了,身上的青紫早就退了,也已经不咳嗽了,可弘历还是不大放心。
  吴那拉闻言是笑眯眯的,好不好的又有什么紧要呢?她自己的身子她自己清楚,她没有用那些大夫开的调养的方子,而是自己给自己开了药,用了微量的鸦片。不求能养好,只求能迅速止住外在症状,还能喘气就行。因为时机不等人,复仇的机会,百年难得一见的好机会,就只有最近这一次了。
  “劳王爷挂心,奴婢这都好了。”吴那拉说罢了,复又从怀里取出了一个香囊。
  “听说王爷要离府一些日子,奴婢这就绣了个香包。王爷要是喜欢就戴着,若是不喜欢。。。。。。扔了也就罢了。”吴那拉语气亲近中透着几分疏离,一点也似其他女子那般温柔关怀,反而有种恹恹的感觉。吴那拉非常了解弘历的性格,你若是讨好的对他说:我给你绣了个香包,希望你能时时戴在身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