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节
作者:雨来不躲      更新:2021-02-25 00:08      字数:4975
  穆罗云别扭地几乎想要起身离开,转头看到冯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里笑意满满,想到他前一天晚上说“像温子墨那样么?”顿时觉得啼笑皆非。
  冯晴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极快地朝她眨了下眼,才转向温子墨。平淡道:“看来在温君侍心中,本宫是个刻薄小气,不分是非黑白的。”
  “臣、臣不敢,”温子墨仿佛被吓到了,连连否认,咬了咬唇又好似意识到这样做有些小家子气,飞快地抿了唇。
  “朕倒想知道,”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穆罗云却好像是终于有了兴致,插嘴道:“你这书墨阁的金库,有多少是温家贴补的。这里头,又有多少是不义之财。”
  “陛下,啊。。。。。。”温子墨被她话里毫不留情的话外音骇得一顿,眼中一瞬间掠过的都是难以置信,腹中孩子似乎也来凑热闹,让他脚下一软,身子撑不住地晃了晃,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连忙跪了下去:“臣的私银多数是陛下这些年赐下,陛下这样看臣,臣。。。还有何话说?陛下不如杀了臣,也好过臣。。。臣。。。。。。”
  “不过随口一提罢了,你哪里来那么大的气性?”眼看温子墨情绪激烈起来,穆罗云倒也没再多说,朝他抬了抬手:“起来吧,孩子可经不起折腾。”
  温子墨应了一声,像是再也掩饰不住哽咽,垂着头不说话,撑着腰试了两次,也没能站起来,最后竟是一手撑在地上,慢慢爬了起来。
  他脸上的凄楚和无措让一旁的侍子都下意识地动了怜惜之情,心道“我见犹怜”这个词果然不假。穆罗云却像是视若无睹,只低头朝新换上的茶盏中看了看,推到冯晴面前,柔声道:“天天吐得天昏地暗的,喉咙都伤着了,朕让人给你换了蜂蜜水,多少喝一点吧。”
  众人这才知道她方才竟是在吩咐下人做这个,心中不由又是嫉妒又是羡慕,见冯晴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一声接过去喝了,丝毫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更是心下暗恨,纷纷低下了头。只有温音若有所思地又朝两人看了一眼,伸手扶住了温子墨。
  一个时辰就在这一场你来我往里过去,穆罗云原本是因为冯晴吐得厉害才免了早朝陪他,这会儿看他脸色已好转回来,才稍微放心了点,在他脸上亲了下:“朕去书房看折子,一会儿陪你吃中饭。”
  “唔,别提吃。。。。。。”
  冯晴只觉得听到吃饭两个字,胸口便忍不住一阵翻涌,只得苦笑着推了她一下。穆罗云忙扶住了他,伸手贴在他胸口拍了拍:“朕真是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孩子。”
  “上次不是也。。。唔,”冯晴皱着眉忍了一会,仿佛是好些了,笑了笑,咽回了后半句话,改口催道:“陛下赶紧去吧。再这么拖早朝不去,去书房还得三催四请的,满朝文武都该上我这钟晴宫来找人了。”
  穆罗云眼中一热,知道他原先想说的是上次怀着孩子时也是这样的反应,但那个孩子却是在她的有意冷落下失去的。冯晴顾及到她的感受,便临时改了口。
  即使她曾那样负过他们父子,他却还是有着骨子里的“正”,还是用温雅平和深埋自己的伤,体贴别人的心。若不是见过他睡梦中对失去这个孩子刻入骨髓的痛苦,她几乎要以为他并不在乎。
  “朕真该感谢冯家,”穆罗云深深叹了一声,揽着他认真道:“真不知要什么样的法子,才能教出你这样的人物。”
  少年时的他聪敏傲气,知道她要削弱冯家,便自囚于钟晴宫,不给她给自己乱加罪名拖累家人的机会。
  而这些年的自囚,不但没有磨去这些可贵的东西,反而又给了他旷达平和的气度,她不知道冯晴从什么时候起选择了放下过去,但他的信任,让她觉得整颗心都十分熨帖。
  更有一些东西,自始至终没有变。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他始终有着温暖的心。
  忠义仁恕这四个字,许多人挂在嘴边,但世间多少女子读一辈子圣贤书也并不能做到,他却做得理所当然。
  若说还有什么美中不足的,便只有他的容貌了。曾经万里无一的容颜如今再难有当日的光彩,不健康的肤色,眼角的细纹,鬓角早生的白发。不仔细看,只怕根本认不出这曾是明丽照人的第一公子。
  穆罗云心下难受,微微别开眼,却在摆在梳妆台上的镜子里又看到了他,这面镜子还是前些日子她特地拿来送他的,那时她夸这镜子比铜镜照得清楚,如今却忍不住恨它太过清晰。不知道冯晴每日看到镜中的自己,会是怎样的想法。
  “这面镜子太亮了,映着光闪得慌,下次换了吧,朕给你寻个大气些的菱花镜来。”
  冯晴没有说话,他有点不明白穆罗云为何忽然提到了这一茬,只当她是在哄自己,笑了笑并不往心里去,一边道:“马上就是端阳节了,又是陛下的千秋,臣当真忙不过来,陛下就别在臣这儿添乱了。快些去书房吧。”
  “朕哪有添乱?”穆罗云一挑眉,掩起了心下的感伤,做出不乐意的样子道:“一年到头节日没有十五六也有七八个,别忙了,你好生养身体是正经。”
  “那陛下的生辰也不办么?”
  “不办便不办,”穆罗云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转头却又有点懊悔的神色,欲言又止地看了冯晴一眼,期待道:“朕收你一份贺礼就好。”
  “臣可没有什么好东西给陛下,”冯晴也笑:“陛下富有四海,臣却是身无长物。”
  “那便以身相许吧,”穆罗云看着他的笑容,半晌才一笑,俯身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了句什么,顺势在耳尖亲了下。冯晴耳根便是一红,慢慢透到脸上,忍不住伸手推开她。
  其实一年里节日节气虽多,但郑而重之过的,无非就是那么几个。新年,端午,中秋,重阳。而穆罗云的生辰又正好在端午,因此宫中早已形成了大办的习惯。就算穆罗云说不大办,冯晴也不想多生事端去更改旧制,只吩咐了各司按照往年的惯例来办。
  不同于中秋和重阳重团聚,端午一般是庆丰收,从民间到皇宫,一般都是怎么热闹怎么办。从早闹到晚。
  白日里一整套忙下来,晚上的戏班子一开场,冯晴就有些吃不住了,穆罗云看他不时皱眉,便伸手把他搂了过来:“累了?”
  “没有,”冯晴打起精神,拿过点戏的本子看了看,递给穆罗云,商量道:“陛下是寿星,该点个热闹些的。”
  “点凤求凰吧。”
  “不如点状元媒,”冯晴难得反对:“热热闹闹的,跟节下的气氛更合一些。”
  “你都有主意了还问朕做什么?”穆罗云低声笑了笑,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了一句,倒也并不是真的抱怨,合起戏本,才提高了点声音,对台上道:“唱状元媒吧。唱好了朕和君后有赏。”
  左侧的温子墨和温音都是一震,一抬头,便看到冯晴冷冷地看了过来,竟朝他们勾了唇。缓缓地笑了笑。
  。。。。。。
  作者有话要说:以身相许啥的。陛下终于“能”了一次。。调戏到君后了!就不说她那啥了。
  陛下:你才怂你一小区都怂。you  you up a 。。
  PS:
  … …。。忽然觉得君后这一笑好吓人的样子。。。
  第三十九章 我不是你
  第三十九章我不是你
  其实对于穆罗云来说,这些戏本都是演了又演的;剧情都烂熟于心;所不同的不过是些布景唱腔身段之类的;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但既是冯晴点的戏;她便也打起精神看了会。
  状元媒这本戏说的是前朝的故事;皇帝最喜爱的侄子秋郡主自小就习文习武;随着皇帝一起上阵杀敌,不幸陷落于敌军之手;被一位年轻的白袍小将救了出来;对她倾心相许,并以贴身的珍珠衫相赠。但阴差阳错之下,皇帝却以为救人的是另一位青衣小将;要将郡主许配给她。郡主自然不愿;幸而他的母亲曾留下遗言,说他的婚事定要天子主婚,状元为媒,珍珠衫为凭。
  因此,有珍珠衫为凭证,在众人的努力和周旋下,最后当然是真相大白水落石出,郡主与白袍小将有情人终成眷属,成了一对共同上阵,并肩杀敌报国的恩爱眷侣。
  大团圆的结局人人都喜爱,而过程的坎坷和波折也是扣人心弦,这便是戏剧让人着迷的地方。即使情节早已广为人知,看到小郡主为白袍小将茶不思饭不想,时而欢喜时而发愁的样子,众人也都随着心情起伏起来。
  “在渣台被擒性命好险,乱军中多亏她救我回还。这桩事闷得我柔肠百转,不知道她与我是否一般?”
  台上那男子身段妖娆,一颦一笑仿佛都能牵动人心。唱腔婉转动人,启了唇咿咿呀呀地唱着。把郡主的欢喜表现得淋漓尽致。
  连穆罗云也是心中一动,扣着冯晴的手掌,转头看了看他,柔声道:“原来你竟是喜欢这出戏的。。。。。。朕倒是从不知道。”
  “陛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戏本,总是有许多人喜欢的,”对于她的话,冯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轻轻笑了笑:“看了这么会儿,大家也该饿了,人家是珍珠衫结缘,臣也凑趣应个景,让人准备的珍珠羹,陛下和众位赏脸尝尝。”
  “哦?”穆罗云稍稍有些惊讶,冯晴接管后宫之后,管束后宫虽然是井井有条,滴水不漏,却并不是事无巨细面面俱到的风格。
  因为他身体不佳,大多数事他只是拟一个大概的章程,细节处就都交给下人去办了。因此,听他连点心这种小事都安排到了,穆罗云不由觉得意外,奇道:“听着名字像是新鲜东西,既是你亲自安排的,朕定要见识一下。”
  冯晴微微一笑,并不多言,若有若无地朝温子墨和温音的方向看了一眼。但温家兄弟尚未有动作,右侧的萧逸却忽然站了起来,朝两人蹲了蹲身,请道:“陛下,君后,臣有些乏了,想先行回宫休息。”
  “唔,那你就先回去吧。”穆罗云知道他一贯不爱热闹,看了冯晴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便点头同意了。
  萧逸俯身谢过,再不停留,临去前深深看了冯晴一眼,柔声道:“殿下,臣前些日子听了一个故事,是关于万里寻妻报冤仇的,殿下若是有兴致,改日臣去钟晴宫,说与殿下听。”
  冯晴一笑,看着他点点头:“好啊,那便多谢你了。”
  “臣告退。”
  萧逸刚走,宫人们便将点心送了上来,穆罗云接过来,拿勺子舀了一看,便朗声笑起来:“真亏你想得这么应景的名字,不过是薏仁和紫米嘛。不过这薏米颗颗浑圆,倒的确与珍珠有那么几分相似,不算辱没了这名字。”
  “陛下尝尝看吧。”
  “好,朕就来试试,”穆罗云尝了一口,见下人只送了一碗过来,不由笑起来,推到他面前:“味道不错,你也试试看?”
  “陛下忘了,臣如今可不能用这个,”冯晴笑意盈盈,一手轻轻拢在腹上,一边道:“陛下有所不知,不单是臣,温君侍也是不能碰这个的。”
  穆罗云对医术并不精通,但她反应很快,听他这样说,便知道这薏仁是不适合孕夫服用的东西,皱眉道:“厨下没有准备旁的吃食么?”
  “自然有的,”冯晴顺势应了,果然又有人奉上了一盅燕窝粥。冯晴朝温子墨看了一眼,轻笑了起来:“备了这么多,臣一个人也用不了,温君侍,让人过来匀一些过去吧。这是养身的好东西,对孩子极好。本宫记得你也是喜欢的。”
  他的热情让穆罗云有些疑惑,温子墨那一边从听到穆罗云说“薏仁”的时候就已经白了脸,这会儿更是心下煎熬,如坐针毡,面色煞白地撑着腰站了起来,勉强辞谢:“殿下的好意臣领了,只是唔。。。腹中孩儿着实闹腾,臣有些支撑不住,想。。。想先回宫去了。”
  冯晴皱起了眉,仿佛是一片好意被拒绝了,明亮的眼里多了几分不解和委屈,朝穆罗云道:“陛下,这样看来臣是最没体面的一个了,萧君侍一走,温君侍也不乐意待着。看来回头臣该反省下,看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众位。”
  穆罗云见他这般反常,便知他是心中有计划,自然要与他配合。更何况,即使并无旁的理由,他这委屈不满的样子,她也实在是见不得。因此转了头,朝温子墨看了一眼,不容置疑道:“子墨,朕记得太医劝过你多服用这些补气益血之物。更何况,君后是你的主子,君有赐不敢辞,这么简单的道理,温家难道没有教过你么?”
  温子墨面色如土,再坐下的时候已是捏紧了手心。眼看着燕窝被送到自己面前。而端坐上位的冯晴拿着银匙搅了搅他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