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节
作者:标点      更新:2021-02-24 23:45      字数:4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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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在暖烘烘的火炉旁,寒气渐渐被赶走,柯冰终于有了点重返人间的感觉。
  李月急匆匆从外面进来,吃惊地看着柯冰:“你怎么来了?”
  柯冰心里焦急地盼望着李月的出现,他有太多的委屈要诉了,有太多的话想说了,有太多的感慨要发了,然而面对李月吃惊的疑问,他只能暂时把一肚子的衷肠咽回去,他必须要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李月和他只是“普通同学”而已。
  柯冰只好解释自己如何“路过”此地,顺路来拜访一下,没有其它目的。他的解释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
  李贵山把李月叫到外间问:“月儿啊,你看咱们给客人吃啥子?”
  李月很果断:“就吃年饭吧。”
  李贵山为难地说:“那咋成?不让人笑话嘛?传出去让俺咋个做人啊?”
  李月笑着说:“没关系,他准吃得新鲜!大爹,你就听我的吧。如果以后有人来抢咱家的客人,你就交待人家,也给他吃年饭!”
  李贵山半信半疑地说:“我先看他吃得下吃不下。”
  晚饭是柯冰有生以来吃过的最香的一顿饭,尤其他从没见过山青菜,还没出锅就闻到了一股清香,宜精养神,沁人心脾,令人难以抗拒,端上来一看,是以山青菜为主的菜汤,里面有一些山芋面,李月告诉他这叫“青菜粥”,也叫“年饭”,不是因为过年才肯吃而得名,而是因为这里一年四季都能吃到。
  柯冰在这个晚上赶到半山村实在是一种幸运,因为除夕夜是半山村最温暖的一个冬夜,按习俗人们要守夜,炉火始终不能灭。
  火炉里烧的是木柴,需要不断地续柴,所以守夜守的是炉火,是一年的温暖和希望。
  一家人围坐炉旁,说说笑笑,吃着精心准备的山果、花生和冻梨,火里烧烤着土豆和山芋,算是夜宵。火炉旁是半人高的火墙,连着火炕,里面有烟道,烟火经过烟道从炕梢处的烟囱冒出屋顶。于是香味便飞了出去。
  好年景家家户户都守岁,于是整个山村都弥漫在烤土豆和山芋的香味里,而且能持续好多天香味不断。这就是半山村的“香年”。年景不好,守岁的人家就少,香味就淡许多。
  经过多日奔波和最后一天的艰苦跋涉,柯冰早已筋疲力尽。吃过热乎的年饭,他被推到火炕上,盖上被子。尽管还在不停地“筛糠”,但是体温已经在慢慢地回升了。
  睡梦中柯冰仍能听到一家人小声谈话的只言片语,并从中一一对号,落实每个人的身份。他们是李月的父母和兄嫂,还有个侄子叫山根儿,十来岁的样子。孩子可以不守夜,由于大年夜有很多吃食,而且孩子平时吃不到,所以也跟着大人守夜,还不到半夜孩子就填饱了肚子,应该睡了,所以就没了声响。
  一家人还在小声说话,内容基本都是围绕过年的,李贵山问:“月儿,明天打算咋走?”
  柯冰半昏睡中猛地集中了注意力——难道明天李月要走?
  李月思考着说:“明天他在家等,我自己去给二爹,三爹拜年,再走大娘、二娘、三娘、六娘家,还有二母家,从二母家到大母家,再走四爹家、四娘家、五娘家,天黑赶回来。初二、初三拜乡亲。”
  李贵山语气里透着无奈:“真要天黑赶回来吗?”
  柯冰才听明白李月“走”是要走亲戚。而不是要离开,于是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听她一口气念出那么多亲戚来,柯冰并不感到奇怪,乡里亲就是多,和自己的老家没什么两样。他奇怪的是——李月有四个爹六个娘,而爹娘不是一家。其中还有两个母,也和爹不是一家。半梦半醒状态下的柯冰没听明白也不想去弄明白,困意象一排排追逐而来的巨浪,一波又一波地反复袭击他的神智,于是他向困倦妥协了。
  一觉睡到天亮,柯冰感觉睡眠特别充足。李月的家人早就去给各自的长辈拜年了,只剩下了李月和山根儿。柯冰睡醒后李月赶紧招呼他起来吃饭,并非常歉意地告诉柯冰自己吃过饭也急着走。柯冰早有思想准备,蒙胧中他听到李月说过今天的时间安排,所以很坦然地让她放心地走,自己趁机到附近领略这里的自然风光。
  李月笑:“来的时候差点把命搭上,还没领略够?”
  柯冰也笑:“来时象逃命似的,哪有心情欣赏啊?”
  李月急着出发,没心思继续和他逗笑:“大爹他们去祖爷家拜年,等他们散了,我就从二爹家开始走。对了,你带表了吗?”
  柯冰看了一眼手表:“八点——九十五。”
  东北的冬天白天特别短,而夜就足够长了。尤其山里,太阳落山特别快,而出山却慢得很,所以柯冰才睡得这么充足。他认为刚刚起床,最多八点过几分,但是一眼看到表针早跃过九点了,开口时想说八点三十五,但是说出“八点”才发现已经是九点三十五了,于是脑子迅速转了一圈。李月听后会心一笑,她当然明白柯冰所说的时间,也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于是说:“你自己照顾自己吧,我得马上动身了。”
  他们谁也没注意到,山根儿一直在竖着耳朵听他们说的每一句说话。后来他向父母说月姑姑出发的时间时,被纠正了多少遍也改不过来,再后来上学了,学习读表时,总是把一小时分成一百分钟,以至于在一次关键的考试中丢掉了关键的一分。
  李月走后,柯冰就和山根儿说话:“山根儿,知道怎么叫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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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根儿睁大眼睛注视着他,于是柯冰就启发他:“你叫我柯叔叔,今天过年,知道和我说什么吗?”
  山根儿似乎听明白了:“柯叔叔——”
  柯冰马上想到该给孩子点压岁钱,还没等他陶钱,山根儿的下半句话也说出来了:“你啥时候娶月姑姑过门啊?”
  柯冰心里甜得象吃了蜜似的,他判断一定是昨晚自己睡着了,一家人探讨他和李月的关系时被孩子听到了。从孩子问话的内容可以推测李月家人已经接受自己了,而且在为李月考虑婚事。于是心花怒放的柯冰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喜悦,抱过山根儿亲了一口,并摸出十元钱:“山根儿真乖!这是给你的压岁钱。”
  柯冰不知道,十元钱对一个贫困山区的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而对一个孩子来说,那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孩子不懂柯冰说的压岁钱的真正含义,更没见过这么多钱,但他能理解到这钱是给他的,于是兴高采烈地跑了出去。
  柯冰一个人很无聊,就打算出去走走,走了没多远,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拦住了他,柯冰估计她一定也是李月亲戚家的孩子,就弓着身子低下头问:“你几岁啦?叫什么呀?”
  小女孩下了很大决心才鼓起勇气说:“柯叔叔——你啥时候娶月姑姑过门啊?”
  柯冰马上想到了一个词——满城风雨。怎么这么快都知道自己要和李月结婚?他感到自己一时兴起来找李月实在是欠考虑,他给李月带来的压力让李月很被动,她会不会怪罪自己呢?但是担心李月怪罪的同时心里也美滋滋的,于是摸出十元钱给了小女孩,也在她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告诉她这是压岁钱。小女孩兴高采烈地跑开了。
  远处,山根儿拦住了小女孩:“咋样?俺没唬你吧?教你怎么说,你就怎么说,他就会给你这些钱。”
  柯冰再向前走,无论走到哪个角落,都会有小孩子拦住他:“柯叔叔……你啥时候娶月姑姑过门啊?”
  说话的内容一字不差,而且语气、腔调都模仿得非常象山根儿。柯冰也希望都能满足这些孩子,但是身上的零钱却支持不住了,而且他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多少孩子,于是狼狈地向回逃。
  那些孩子,有拿到钱兴高采烈跑掉的;有非常懊恼地回去找山根儿继续学的;也有委屈地回去掉泪的。更多的孩子则是围着山根儿请教,一遍遍在那里练习他说话的腔调。
  半山村的人们只在早晚吃两顿饭,因为下午四点多夜幕就降临了。柯冰不知道如何帮助主人做饭,他从小就一心读书,家务活从来不伸手,此时想表现一下却插不上手,只好坐回里屋等。
  除了李月,一家人都回来了。看他们的表情,显然比他还焦急,柯冰一再追问,才知道李月的亲戚有一部分在山那边,往年拜年李月都会在那里住下,而今天她将摸黑赶回来。
  柯冰早领教过这里的山路有多凶险了,回想起来都有些胆寒。今晚李月将赶夜路回来,难怪一家人都如此紧张。他这时才隐约感觉到自己给李月带来的麻烦还远不止这些。他又一次为自己的冒昧感到愧疚。
  柯冰想去路上迎接李月,但是想了几次也没敢行动,他知道自己不但帮不了李月,很可能为一家人带来更大的麻烦,他不能再冒失了。除非李月的哥哥去接她,自己可以跟着去,但看看一家人,谁也没有这层意思,自己也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坐着。
  李月的嫂子在暗暗鼓动山根儿,估计是要孩子把钱还给柯冰,但是在柯冰面前又不好显露,山根儿当然不肯还了:“凭什么他们都不还偏偏要我还!”
  母亲怕被柯冰听到,压低声音警告孩子别胡闹,母子俩暗暗对峙着。一家人谁也不再大声说话,只有锅里的年饭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空气象凝滞了一般。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李月终于回来了。围巾上结满厚厚的霜,棉袄上也挂了一层白色,脸上的笑容也被冻僵了,进门后向每个人展示着红红的笑脸。人们心里紧绷着的神经马上随之松弛了,继而是心疼的问候。
  李月的妈妈早准备好了厚厚的棉被,已经在火墙上烤得很热了,李月进了里屋,脱下早被冻透的凉衣服,将热被子裹到身上。靠着火墙坐下。山根儿挤过来坐到李月脚底下,撩开小棉袄:“月姑姑,把脚放俺肚子里吧,俺热。”
  年饭马上端了上来,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张罗吃饭。嫂子搂着李月不让她自己伸手,由她来喂。男人则拿出酒来招呼柯冰一起喝。柯冰被这浓浓的家庭温暖所感动着,好像有泪要流似的,他赶紧掩饰着,没让人发现。
  柯冰感受到了山村的条件很差,所以不敢放开酒量,推说这里的酒太烈,只喝几口就摆出一副招架不住的架势。柯冰刚刚从大刚家学会了如何在酒席上装假,不再逞强了。但是在大刚家他是为了保护自己,此时他是理解别人。
  席间,柯冰很想借助喝酒话多表示一下歉意,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说辞,而李月却一直为招待不周向他表示歉意,客气得不是亲近,而是疏远。李月这样的太度让柯冰很失望。
  饭后,一家人都需要早点休息,因为昨晚守岁都熬了一夜,尤其李月摸黑赶回来,还没有暖过来。
  睡前李月提醒柯冰注意:“山里有山里的习俗,也许你不大习惯,但是一定要遵守。”
  柯冰不以为然:“当然,入乡随俗嘛!”
  半山村的习惯是:客人投宿由主人陪着一起睡,谁的客人谁来陪,而且要安排客人睡热炕头。柯冰同样要享受这样的礼遇,由李月陪着睡炕头。李月的家人则向后排,都要挤到一个炕上来。
  柯冰这才知道李月所说的习俗是怎么回事。要他来适应这样的安排,真是求之不得的。柯冰顺从地在一家人面前和李月钻进了一个被窝。
  山里的夜晚特别黑,外面几乎没有灯火,尤其过年,月亮瘦得象连年饥荒地区逃出来的难民,不但缺少生命的丰满,而且缺少生命的光彩。熄灯之后屋里就更是伸手不见五指了,本来透明效果就不好的窗户纸,为了保温,又在外面加了一层麻布,即使有黯淡的月光也无法照进来,黑暗中瞳孔放大到了极至,或许可以看到一星亮光,那是炉膛里还没有熄灭的木柴,最后烧成了奄奄一息的灰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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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半夜,炉膛里的炭火都将化为灰烬,屋里则是绝对的黑暗,黑得另人胆寒。同时室内的温度也开始急剧下降,到了早晨,几乎降到冰点。晚上睡觉时,明明两个人是并肩挤在一起的,早晨醒来时,李月已经伏在柯冰怀里了。
  熄灯之后,柯冰在想:山里的习俗都是有一定的来历的,条件可以决定很多内容。住房的紧张和天气的寒冷是一家人挤一个火炕的原因之一,如果再有一个火炕,势必要再点一个火炉,对烧柴来说是一种浪费。让客人睡炕头不仅是尊敬,还是比较现实的照顾,因为炕头热量最充足,持续的时间也最长,通过这个习俗可以证明这里的山民是真正的热情好客。陪客人睡觉也能体现一种礼仪,谁的客人谁挨着睡,能让客人感到亲热,如果换其它人陪睡,难免有距离感而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