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当当当当      更新:2021-02-16 19:33      字数:4847
  婚眼瞅着单位分房子,现在是没钱也要勒着裤腰带赶着趟买,中国结婚,证未领,房先行。无论是情浓时的爱巢,还是反目时的禁锢,房子之于一段婚姻,有时候比结婚证还要有约束力。没有爱了,有套房子,就还有家,轻易散不了。
  “房子该出多少,我们家田七也出多少。”长时间没有表态的田心开口。
  亲家会谈在田心财大气粗的发言中圆满落幕。
  迁怒
  踏着余晖,踩着薄暮,柔软的夜风缠绵吹拂,杂乱的小巷里,晚饭的油烟还在徘徊,觅食的野猫满足地呜咽两声,蹬一腿自行车座跳进谁家的窗台,晾在窗外的红色校服旗帜一般轻轻飘扬。一辆停得霸道的大众轿车卡在箱子口,田七照着车门踹一脚,警报没叫,她倒低呼一声,及时闭嘴,心里气压膨胀,□的脚趾上传来火辣辣的闷痛。
  “踢疼了吧,过来,我让你踢,肉乎着呢,铁皮太硬了,没有我贴心,我站着不动,想踢哪儿你就踢哪儿。”傅令拉住田七,站在他跟前,视死如归任君采撷的模样十足。
  两方会谈结束后,田七她妈就借口走了,苗秀芬召唤田七跟着做饭,新媳妇进门,婆婆逞威风而已,也只打算让她摘摘菜,傅令却百般维护,拖着田七看电视,又把冰箱里的冻西瓜切了半个让她挖着吃。苗秀芬心里就不对味儿了,她当妈的还没得到儿子这么伺候呢,她就该大热天里在厨房累死累活?拗不过苗秀芬的阴阳怪气,田七跟进厨房,反正烧菜难不倒她。竹叶菜下了锅,田七先就加了盐,起锅后,菜叶变色了,有点黑,她一直都这么做菜,没有觉得不对,苗秀芬却不依了,先说田七不该先放盐,盐又太多,老年人吃了身体不好。又数落菜的颜色像糊锅巴倒胃口,整顿饭都成了田七的批斗会,好像做的不是竹叶菜,成了竹叶青,田七就指着它谋财害命。傅奶奶和苗秀芬斗了几十年,新的阶级敌人出现,两人迅速结成联盟,可能是斗得太多,相互之间形成了默契,均没有尝一筷子田七炒的竹叶菜。
  田七气不打一处来,绕过傅令,头也不回,凉鞋重重地踢踏在地面上,水泥地上短促的闷响,似在发泄她心中的不满。
  “七儿,有气冲我发,你倒是别憋着啊。”傅令知道田七现在肯定怄得要死,刚才饭桌上她没发作,全是在桌子底下掐她大腿硬憋住的。让田七吃亏不容易啊,他当老公的得让她从自己身上找回来,他妈给的气,当然他来还。“老婆,打个商量,刚掐的是我右腿,现在掐别的地儿,成不?”傅令拿着田七的手,拍在自己胸膛上,任田七挣扎,他也不放。他嬉皮笑脸地说:“气消了没?消了就亲一口,你都不知道刚才下手多狠,一道道的指甲印……”
  田七没有笑出来,手上下了劲拍他几下,双眼弯弯比天上的月亮还要夺目,笑意在眼波里荡开。
  一路笑闹,已到了大道上,车站旁边的烧烤店夜市刚刚开张,摊子扩到了人行道上,炭火气烤肉香弥漫了半条街。一元店每天都是“经营不善,清仓甩卖”,大广播到了晚上也不见停,招牌上的灯笼小彩灯比洗脚城还花哨。
  田七盯着马路对面,眼睛一亮,摆开傅令的手,撒腿跑进一家店铺,人行横道上的红绿灯恰恰从绿跳到红。
  “干什么去?”傅令隔着车流吼一嗓子,一辆灰色的现代在他身前飚过。
  “马上就来,等着我。”田七跨进一间精品店,傅令猜她不过是买些女生扎头发的东西,也没跟着过去。
  女生买东西就是麻烦,红绿灯转换了五六轮,才看见田七从马路对面晃过来,刚刚转晴的脸蛋又皱在一起。她手上也不见添了什么东西,就不知道谁又惹她不高兴了。
  公交车摇摇晃晃,好在路线不紧张,上的人不多,没有座位,周边也还宽松。田七一句话也没说,眉头越皱越紧,不像置气,更像是在忍痛。
  “又怎么了?”车一到站,傅令就急急开口,不难察觉语气中一点点的不耐烦。田七步子迈得大,走得虎虎生风,傅令加紧脚步,田七越走越快,最后改成小跑,傅令反而停下了。他张了嘴,又噎回去,跺了下脚,咒骂一声,朝着反方向而去。
  小区外面的幸福路街心花园,居民亲切地称它为黑心花园,到了晚上,就成了蜘蛛精的盘丝洞,伸手不见五指。花园建得独具匠心,老年人小朋友的健身娱乐设施一应俱全,独独没有路灯。听说是政府拖欠工程队尾款,工程队拖欠农民工工资,最后农民工瓜分了政府的路灯,所以,幸福路街心花园是有路灯预算的,只是没有来得及发光发热。不过这倒成了幸福路上一段趣谈,一段佳话,称街道的居民用光明给农民工发了工资。做好事的背后是悲壮的现实,到了夜里,过夜的流浪汉也都觉得这里朦胧的气氛格外适合入眠,特别青睐花园的长椅,小区里的居民是极少从花园穿过,田七初来乍到,加上慌不择路,不碰上几只野狗野猫来添堵,都不合情。
  一只通体乌黑的大狗,鼓着绿荧荧的眼珠,拦住田七的去路。
  脊背的汗毛刷地竖了起来,贴在皮肉上的棉质T恤豁进一股凉风,“榨菜……”田七声音颤抖,缓慢回头,生怕惊动了前方不到两米的生物。
  “傅令?”没有应答,身后是将人吞没的浓稠夜色,寂静的青石板路上没有一个靠近的人影。
  田七脚踝发软,关节骨直哆嗦,肺叶缓慢张合,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轻手轻脚地向后挪了一个脚后跟的距离,大狗背上凸起的骨头动了几动,四蹄交换,上前半米。
  田七克制不住尖叫出声,一滴惊恐的泪水挤出眼角。这一声惨叫,到把大黑狗吓退了两米,再接着就是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黑眼瞪绿眼。
  田七心底发毛,手也哆嗦,手机按键按错几次,才拨通傅令电话,每一声嘟嘟的长音,都擂响她心上的锣鼓,一下急过一下,神经崩到极限。她后悔把火气撒在傅令身上,他一定是生气了才不接她电话,或许去找夏光辉了。不巧,夏光辉的电话也脱线了。
  另播一个号码,田七压低声音,像微风惊动的柳叶,沙沙浅语:“老大,傅令在不在你那里?”她快要哭出来了,大黑狗还是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肖自明赶来,只用了十分钟不到,田七却觉得过了一个世纪还要漫长,人在恐惧的时候,时间是无法丈量长短的。田七怕狗,很多人觉得不可理喻,换个角度,蟑螂,蜘蛛,鸡,怕老鼠,形形□,又有什么可怕的,却是其他人心上的一根针。这样一想,也就不稀奇了。恐惧和危险截然不同,恐惧取决于人,危险寄于物。恐惧的不一定危险,有人害怕兔子,兔子是不咬人的;还有人害怕鬼怪,却从来没有见过。真正危险的东西,又偏偏有人不怵怕,扑着抢着凑上去,受了伤也不悔改。一只突然冒出的野狗,绝没有树丛中潜伏的歹人危险,狗带给她的恐惧,却要远胜于色狼劫匪。
  问清田七的位置,肖自明也没有切断电话,一直跟田七说着什么,声音低沉,语调平缓,都平平淡淡的家常话,关于生活,关于学校,他竟破天荒地谈起了超级女声,无意中听夏光辉和几个驻唱小姐谈起过,以为田七也感兴趣,硬着头皮转移她的注意力,回想了几个他们常提到的的名字,还都弄混了姓名。田七一句也没有听进去,耳边传来的声波都是孤立的文字,也是很大程度的安慰了。她心脏加速,耳朵轰鸣,一颗心都牵在大黑狗身上,大狗摇摇头,她腿就颤一颤,这狗也与众不同,像是存心捉弄她,不凑到她脚边嗅,也不狂性大发,偶尔舒展筋骨,田七就掉一滴冷汗。
  身后有规律的脚步声,田七心跳回原位,泪水一时间释放,又快又急。四肢虚瘫,像崩断的橡皮绳,软软落进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
  “老大……”顾不得颜面,田大姐大哇地一声哭开了。
  安慰
  田七像个躲进港湾的孩子,急切述说,压抑至极限的弹簧,倏然跳起,弹弹弹,今麦郎,话头扯得又细又长,细节入手,深化主题,生动详细,将苗秀芬愚弄别人快乐自己的本质描绘得淋漓尽致。当然也有夸大其词,添油加醋,这不是重点,她觉得不提也罢。结论抛砖引玉,以小见大,揭示快乐真谛,所谓娱乐就是愚别人,乐自己,爱生活,爱娱乐。
  委屈谈不上,更多的是愤怒,无异于混着砂石的岩浆,喷得再霸气,再有气质,没有个观众,就太没有意思了,田七的听众,就是肖自明。
  讲到烧菜做饭,田七双手一摊,一张小脸又垮了跨,因言辞激动,泛出可爱的桃红,“铁锅烧菜,哪有不变色的,说我盐放多了,又不是倒砒霜进去,不爱吃,我还不爱伺候她呢!”秀气的下巴高傲地扬起,晶亮的美眸闪耀着倔强的光火,“老大,你是吃过我烧的菜的,小一个月呢,你可不能抹了嘴巴不认账,我的糖醋小排,鱼香肉丝,红焖带鱼,怎么样?”
  宠爱的笑意在肖自明幽幽黑潭似的瞳仁中波荡开来,原来是在计较这个。田七问到好还是不好,他当然是说好的,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田七只做肉菜,鸡鸭鱼,兔羊牛,蔬菜顶多配成佐料,他吃了一个月,便秘避无可避,到有些羡慕啃到青草的牛羊来。这一点,是不能跟她讲的。
  他喜欢上田七,也许就是从那一个月开始,爱意,也许就在那张四方的玻璃饭桌上萌芽。
  在那以前,田七在他眼里只是傅令的小女朋友,疯疯癫癫的野丫头。一次意外,他住院半个月,回家躺了一个月。时逢暑假,傅令帮忙看场子守网吧,那一段,场子乱,闹事的多,傅令不想带着田七进进出出,借口让她照顾大哥的饮食,便支开她。傅令敬着肖自明,田七也就掏心掏肺对肖自明好,整整一个月,早中晚不断,整个不用开工钱的小钟点工,到了饭点,准时在肖自明家报道,他家没有热气的厨房,几天之中,就配上了锅碗瓢盆,一个月下来,装修后残留的一点装饰材料浅薄的刺鼻味,被一缕若有若无的油烟味驱散。
  田七这么精怪的女孩,正当十六七岁,心思三天一转,指甲油两天一换,朱砂红,西瓜绿,流沙金,再艳丽的颜色她都敢用,十个指头涂上二十种颜色也是有的,有时候指甲盖还嵌上大小不一的水钻、粉嫩嫩的珠光蝴蝶,像十个画上了新娘妆戴上凤冠娇羞等着上轿的新娘。肖自明却极其厌烦,他甚至担心,哪颗碎片粘不牢掉进锅里,吃进他肚里,不过田七是不客气的,做了饭自己是要吃饱的,谁吃进去还不一定。可当这负重累累花里胡哨的双手浸入清水粼粼的塑料盆里,透亮纤细的手指抹掉菜叶细缝中藏匿的细泥,指甲上的亮片竟随着水波反射滟潋的琉光,重复的动作变得无比鲜活。他倚在门边,不禁看痴了。
  每个女人身上都有独特的吸引力,磁场强弱,引来的必定是同她磁场匹配的男人。不同的男人看同一个女人,欣赏的不是同一角度的侧面。肖自明是私生子,懂事早,遭的白眼也多,一路闷到大,没有成年,就拼下了自己的地盘,又比田七年长六七岁,看事情,总是要实际许多。而吸引他的,正是田七站在厨房,系着围裙,专注于锅铲汤勺的一道侧影。田七读书不认真,放进厨房,却异常投入,从未有过的娴静在她身上婉转流淌,她五彩鸡毛毽一样的长发竟可爱起来。那个时候,她甚至还不能称作女人。这就是岁月安好吧,一个个晌午骄阳,落日霞光中,他沉溺于菜籽的油香,最初的迷恋,也许与田七无关,与魅力无关,他只是眷恋上了生活,热菜,软米,暖心汤。呛人烟味里的田七,没有丝毫美感可言,却带给他耳目一新的视觉,是最原始,最初的真实感,生活的真实。
  正应了什么?关注粮食,关注民生,关注生活,抓住男人的心,先抓男人的胃。田七无心栽柳。
  这可能就是一物降一物,二十三四岁的肖自明有老于同龄人的成熟,在一个小丫头身上绊了跟头,仅仅因为一个月的饭食,民以食为天,在他这里,怕是最浪漫的解释。
  他也常常苦笑,名贵高雅的胭脂水粉都没有令他驻足,他却甘心情愿栽在一个带给他油烟味的小姑娘身上,是他解释不了的难题。然而喜欢,谁又摆得清道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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