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作者:这就是结局      更新:2021-02-17 06:44      字数:48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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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责任张家集的巡检司担不起,枣阳县的知县也担不起,明个一早肯定是要捅到府上的,顺带着连武昌都要通禀。
  客栈中。
  梁纲静静地躺在床上,腰刀放在内侧手臂边,均匀的呼吸声缓缓传出……他睡得还是很香的,外面的响动一点都没影响到他,同时也不知道一对父子已经在他身上悄悄地编织起了一张网。
  楼下是张直方、张品舟和张品言,三人下面还有十个白莲教众,分布在客栈的前前后后和楼上楼下。
  半夜中,镇外一人在一名引路人的带领下无声无息的穿过了衙役、乡勇、巡校、绿营兵等组成的封锁线,悄悄地被送到了张汉潮的住所,这是南会在随州的一名教头。因为事关短毛行踪,所以他就亲自前来报信了。
  披着衣服起来,张汉潮听了这名教头的汇报后,这才了解梁纲在德安府又生下了什么事。
  “又是二十条人命??”张汉潮呓语道,“还有一条老狗,一个官老爷的老子和全部的家产,这小子真是厉害啊!”
  刘家的事随州一般百姓还不知道,可衙门里的人却都已经晓得,白莲教在衙门中有的是人,消息自然就传过来了。
  随州衙门的人也不全是吃干饭的,很容易就把梁纲、刘占奇和刘占生的死联系到了一起。
  张汉潮感慨大发,梁纲这样的速度闹事,怪不得早早就是海捕文书通令缉捕的反贼,而他白莲教几十年起起落落却仅是见不得光而已。“真是没得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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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
  同白家兄弟一样的尖嘴快船,荡在开阔的滚水河面上犹如漂在水渠中的一青竹翠叶,顺着涛波远远流去。梁纲靠在小船木壁上,望着舱外的渐行渐远的畔岸,张汉潮一行人的身影还隐约能看的到。
  “呵呵……”他心中挺乐的一笑,自己昨夜上回到客栈,在床上睡不着觉思来想去的纠结了半天,原来所想的事情完全是自己会意错了,事实根本就不是那一回儿事!
  昨儿晚临别,张汉潮亲口对他说的‘明早渡口您我再汇’,梁纲当时听了心头还暗暗地一震,暗自咐道:难道白莲教有那么大的能量,能在官府衙门的重重封锁下,第二天清早在渡口把自己送出去?张汉潮这些人还敢跟着亲自来送行?
  梁纲实在无法相信这一点,自己巷子里杀的是十九个人可不是宰了十九只鸡,不提官道上的麻烦,单是这一票就足以让枣阳县的官府衙门把张家集重点圈住了。
  衙役、巡校、乡勇甚至是绿营兵会大批大批的开进张家集,镇上的各主要路线和场所也一定会被封锁上。他实在无法想象,白莲教怎样就能在渡口相送自己。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么,那么多的衙役、巡校、乡勇和绿营兵可摆设啊!
  说实话梁纲认为他们能把自己安然无恙的送出去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毕竟有那两个大箱子在。
  却不曾想,张汉潮口中所谓的‘渡口’非是指张家集明面上的南街渡口,而是在指他们白莲教在镇子外滚水北岸私开的一个小口岸。
  这儿是他们秘密渠道上的一个点,完全掌控在他们自己人手中。
  在这个简陋的渡口,梁纲告别了前来送行的张汉潮一行,乘上小船在张直昭的陪同下踏上了前去襄阳的路。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四十七章 南山老林
  “襄阳道邱元,郧阳守备何世光”,口中默念着张家两个死敌敌的名字,梁纲心中恍然大悟,怪不得年近七十的张汉潮身边只有张月梅一个小儿在,原来两个大儿子在八年前就死了,连带的还有几个本家侄子和长房长孙,“这可是一笔不同戴天之仇啊!”
  如此……岂不是说,日后的白莲教大起义肯定有他老张头搀和的一脚?转念一想,梁纲心中如此道。
  如果换做是自己,坐在张汉潮现在的位置上,血肉至亲死了那么多,能起来闹事的时候肯定不会忍着。不管最终的结局会如何,先轰轰烈烈的闹腾上一把,报了血仇大恨再说……
  背过身去,张直昭的眼底闪过一丝诡异的神采,目光对上正回头张望的张直方,二人眼中同时爆出了一抹兴奋地光芒!——梁纲在思考,在沉思,这就证明事情有谱。
  “既然是血海深仇那干嘛不报?邱元是襄阳道台,位高权重也就罢了,那何世光才不过是一五品守备,以你们的力量杀一个五品小官还不是轻而易举?”
  旅途闲谈,无意中扯出了这档子事,从张直昭的话中梁纲知道,张汉潮当年就已经除掉了那时的枣阳县知县,看样子也不是没杀官造反的胆量,那干嘛还留下两个?
  而且那邱元现在才是一道台,当初可仅仅是刚升上襄阳知府,那时的何世光更才是一绿营千总,白莲教如此多的人,血勇之辈应该不会没有,怎么就报不了仇?
  张直昭装模作样的在那边翻腾了一下东西,这才转过身来,苦笑的对梁纲说,“六爷的性子太急,缓过了档口就立刻派人杀了知县,结果事情惊动了邱元和那何世光,之后在襄阳几次下手都没成功,还死伤了二十多人。等到邱元升上道台,何世光去了郧阳后就更难办了。”
  “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刘之协这人,他也是河南人。”张直昭接着说道。梁纲说话的口音瞒不住常年和刘之协那部人打交道的南会,甚至他们就敢断定梁纲也是出自那一片的人。酒席上没多久张汉潮就问起了这个,梁纲不认为这是多么大的事,没丝毫的隐瞒,坦然承认了。
  “听说过,也是你们白莲教的。”嘴中这样答着,梁纲心里在暗暗发笑,这个人可是他仅知道的关乎白莲教大起义的重要人物之一。而更近一步的说起来,两人还是真真切切地老乡,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刘之协的老家也是陈州(府)的。
  “他是三阳教的掌教,四年前他给六爷联系了几个山东清水教过来的强手,狠杀了邱元一次,可惜还是没能成功,六个清水教的教友五个死在了当场。”
  “而与邱元相比,何世光更难杀,他虽然仅是一府守备,品节差了邱元好多,可郧阳府是湖北的军事重镇,地方虽小驻军比起襄阳来却只见多不见少…………”
  张直昭陆陆续续的给梁纲解释了清水教和郧阳府的地利,梁纲听了好半天才知道了前后。这清水教就不提,远在山东关乎不到湖北的什么事,可郧阳府就不一样了,这个地方换一个说法那就是南山老林,是白莲教大起义襄阳义军的一大根源地,也是梁纲原先打算谋划的地方。
  他之前只知道‘南山老林’是湖北、河南以及陕西三省交界处的一大片远古森林,是清乾隆中后期北方数十万流民的啃食之地,是白莲教大起义襄阳义军的一大发源地,却并不知道那地方就是郧阳府(后世的十堰)。在他的印象中,那地方既然是老林就一定是山岭草木丰盛,百姓集聚山间,开荒垦地为生,并无官府存在,可现在看倒像是红军时期的井冈山之类的了。听了张直昭的一番解释,对于南山老林梁纲才算是有了一个相当全面的概念。
  郧阳府,开设与明朝中期,本身就是明政府为安置鄂、豫、陕三省的流民而建。下辖郧县、竹山、房县、竹溪县,郧西等县。
  到了清朝,乾隆中后期,举国上下贪官污吏横行,土地兼并急剧加烈,全国范围内尤其是北方大批百姓失去了赖以为生的土地。兼之黄河泛滥、大小灾害不断,百姓不得不沦为乞讨为生的流民,最后源源不断地汇入南山老林。(与四川交界处的巴山老林相当,两块原始森林如同巨大的海绵,源源不断的吸纳着各地流民,总人口逾百万之多。)
  (乾隆后期,和绅纵容下,满清文官贪赃,武官克饷,手段层出不穷。光是地方大吏督抚、布政使就有很多,如国泰、王亶望、福崧、伍拉纳、浦霖等人的贪污案件,每次抄没赀产少则数十万两,多达百万两以上。管理治黄工程的官吏,为了寻机贪污,竟丧尽天良故意掘开河堤造成水患,致使千百万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河南、安徽损失尤为严重)
  这一片地带多处于郧阳府辖制,处秦岭东端南麓,全境多山,树草杂生,除汉江沿岸多属响沙石地表构造、森林偏少外,其余地区自古森林繁茂,素有“陆海”之称。山多树多,民间始称之为“南山老林”。
  郧阳府地界内,崇山峻岭虽多,可其间也有许多小块盆地,土质肥沃,这里就成了当地百姓的居住处。事实上可供流民们啃食的只剩下山林间的贫瘠土地,然这些土地又因灌溉困难,因此“纵有丰年,亦仅平熟,必兼别业乃免冻馁”。
  栖谷依岩,开垦度日,即便是如此河南、安徽甚至是江西等处贫民百姓,亦多携带家室,来此认地开荒,人流络绎不绝。
  伐木支椽,上覆茅草,仅蔽风雨,所以流民又被称为“棚民”。稍有资产的住土房,则称之为“客民”或“新民”。前后有间,耕地不足,或是不足以糊口养家,许多流民就又到林中木厢、盐厂、铁厂、纸厂、煤厂等处充当雇工或搬运为生。二三十年之间,聚集已达数十万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挣分,更有黑暗。老林中的地主、土豪、恶棍勾结地方官吏、差役官差狼狈为奸,鱼肉百姓。以税赋来说,一地“钱粮不逾千两,而民间有数万之累”。为非作歹,无风生浪,遇有棚民有事,便敲骨吸髓,今日檄令查某寨,明日差令查某事,流山民受其凌虐,却又无可告诉,无为申理。
  张直昭说这些话时,情绪也不仅激愤,双手握锤中手面筋骨暴露。白莲教(西天大乘教)几乎全是普通百姓为教众,自身的阶级立场就是站在广大贫民百姓这边,站在官府衙门的对立面的。
  南北会根底在襄阳,可在南山老林也是相当有基础的,这其中北会在那边尤其的强。而南会的手爪伸进郧阳,最初的原因则是为了何世光的狗命,等到想改变的时候已经再次落在北会后面了。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四十八章 李元清、陈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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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以来,无产阶级的革命倾向最为高涨,一无所有的流民同样富有反抗精神。
  土豪恶霸、官差衙役、工厂厂主的数重欺压不说,工厂还每当在“包谷清风(歉收),价值大贵的时候歇厂停工。过的连牛马生活都不如的雇工们,要不时受到失业的威胁,生活极不稳定,生命毫无保障。
  每遇到这种情况,山穷水尽的流民们就经常自发地组织起来进行‘斗争’。他们或“盈千累百”地去“吃大户”,强迫地主豪绅和厂主们供给吃食;或拿起武器,强夺地主、富商的粮食、财物进行平分;也有公开聚众起事,袭击场镇,劫掠富商大贾,抗拒官兵追捕的。
  “小则拒捕抗官,大者揭竿‘谋逆’,甚至是碁布要害地带,公然为犄角之势。就比如襄阳姚师傅的儿子姚学文,他就是带的一伙人在郧阳路打烧。”张直昭说起最后一句时,脸上微微露出了一点羡慕之情,那样来银子多快啊,还有利于传教!
  梁纲没注意到张直昭那点羡慕的表情,“打烧”,应该就是烧抢劫掠吧?土匪行事。他倒很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真正引起他注意的是张直昭口中的‘姚师傅’。“莫非就是姚之福?如果真是的话,那就是说在未起事之前他手中就握着了一支武力。怪不得在襄阳义军中他仅排在王聪儿之后呢!”
  “郧阳府局势混乱,各县皆有团练,相比襄阳等地军权就要重上许多。何世光虽仅是一守备,可屯驻郧西,手下兵丁七八百人,我们的人根本就靠不进去……”
  梁纲明白的点了点头,这么一说何世光倒真有些棘手了,甚至比起从三品的邱元来说更难办。他邱元虽是从三品顶戴的襄阳道,可他毕竟是文官,文武不相途,自己也没做到巡抚一样的地位,手下直接有几营的巡标在,他护身的力量反倒要弱于何世光这个小五品的守备。(道员(道台、道尹)相当于现在的副省长级别,为从三品或正四品官员。襄阳为湖北重镇,所以就是从三品了。)
  “不过再难做也要做下。”就在张直昭说话的这些时间中,梁纲心里已经是拿定了主意。自己莫名其妙的来到乾嘉之交的这个年代,一无所靠,虽理想高远却是无根浮萍,不说风吹即倒,也是举目茫然。倒是不如趁眼下这个机会“好好结识”一下张汉潮,有这个天大的人情在,不管大起义之前的这三年时间,还是大起义之后的义军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