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5 节
作者:雨帆      更新:2021-02-24 22:30      字数:4886
  岳凌楼双眉压低,再次发箭,『嗖』的一声利响后,依然未中要害,不过却在西尽愁的肩膀上,多划出了一条伤口。岳凌楼依然面无表情,他第三次拉开弓箭,目标依然是西尽愁。
  「看来……的确是很了不起的风……」西尽愁僵硬地笑着,走得更近。
  这次,他离岳凌楼的距离不到两米。
  「你还有一次机会。」西尽愁平静地说道。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拉成半月的弓箭,而西尽愁则透过这张弯弓,望着岳凌楼的眼睛。从岳凌楼的眼睛中,他找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勾起的并不是美好的回忆。记忆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一年前,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
  此时此刻岳凌楼看他的眼神,就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
  冷漠到了没有夹杂任何情绪,宁静到了让人心寒的地步。
  岳凌楼轻轻吸了一口气,右手微弱地颤抖着,但他平淡地说出口的话中,却没有一丝波动。他问西尽愁:「你真的这么想死?」
  西尽愁反问他:「你应该问自己,是不是想我死?」
  「我只想你滚而已。」
  岳凌楼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一步,只因为西尽愁又上前了一步。
  弓箭已经拉成满月,但那最后一只箭,却迟迟没有发出。
  西尽愁再次向前走来,岳凌楼倒抽一口凉气,右手向后猛地一拉,只听『咔』的一声脆响,弓箭硬生生地被他无意识地拉断!裂口处尖利的碎片四散溅开,打到两人脸上,但却没人眨眼。岳凌楼无力地垂下了手,断弓轻声坠地。
  岳凌楼道:「你曾经问过我,如果有一天你答应我一起走,但却失信于我,我会恨你到什么程度。」
  西尽愁点点头,表示他还记得。
  岳凌楼又问:「那你还记不记得我的回答。」
  「恨到杀了我……」西尽愁说出答案,苦涩地一笑,自嘲道,「只可惜那个时候,我当你是开玩笑。」
  「我无论何时都是非常认真的,所以也希望你可以认真对待你做出的选择。」岳凌楼淡淡道,「如果当日你跟我离开水寨,就不会有后来这么多事情。你丢下我,选择去救尹珉珉,说三个时辰后你会回来,我竟然信你。即使我等了三天,可是我依然信你,我还可以再等下去。但是五天以后,我等到的却是紫星宫,还有尹珉珉……」
  「那个时候……」
  西尽愁想要解释什么,但却被岳凌楼打断:「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和尹珉珉,不可能同时存在,有她无我,有我无她!你做出怎样的选择和我无关,但既然你已经选择了她,就是与我为敌,我希望你清楚自己现在的立场。」
  最后,瞪了西尽愁一眼,愤愤地转身离开。
  第十部 觉醒 第三章
  如今幽河寨已少有人迹,庭院里枝叶落了满地,也不见有人打扫,显得非常落寞。安静,甚至已经静到可怕的地步,没有人敢在这里大声说话。幽河寨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一是由于紫星宫已经把这里当成据点,花狱火之毒又是从这里传播出来的,所以寻常人没事儿不敢涉再足于此;第二,不光幽河寨,就连整个十三寨的人流,都像洪水一般朝青神寨涌去,只为紫星宫昨天提出的那个条件——只能为顺利打捞上寒冰的人解毒。
  紫坤依然在熟睡,一直睡到翌日清晨,月摇光和岳凌楼前来拜访。
  岳凌楼表明心迹,说愿意留在紫星宫,只希望紫坤救醒常枫。毕竟一年前,紫坤就救过常枫一命,并且现在,也只有她有这个能力。听到这个要求后的紫坤只是微微一笑,然后用一句『我考虑一下』就搪塞过去。
  见面不过几分钟,但紫坤却不断说累,想要休息。她在把水寨剩下的杂事,全都交托给月摇光处理后,又重新闭眼躺下。
  月摇光和岳凌楼两人疑惑又无奈地对望一眼,只得悄声退出。
  随后,月摇光对岳凌楼说:「其实你不该这么心急说要救常枫,暴露出自己的弱点。也许你不说出来,她自己就会救醒常枫;但正因为你说了,她才要重新考虑。」
  岳凌楼轻轻一笑,却道:「你以为我没想过?但如果我不留下任何把柄让她抓住,她又怎么会相信自己有能力控制我?相信我会继续留在这里?」
  闻言,月摇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有点赞成,又问道:「那么你暴露给紫坤的那个弱点,到底算不算是弱点呢?比如说,常枫的命有没有把你锁在紫星宫的价值?」
  岳凌楼沉默了一会儿,没好气瞪了月摇光一眼道:「你管得真多!」
  「其实我觉得没有。」月摇光断言道,「如果岳凌楼真的是我想象中的岳凌楼,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外人,白白牺牲掉自己——因为他是一种自我保护欲极强的动物。」
  话只说到这里,月摇光自己先笑了起来,他望着岳凌楼冷漠的侧脸,仿佛在等待他的回应。但是岳凌楼却把话题引向了其他地方,「她好像很信任你?不然也不会放心把剩下的事情交给你处理。」
  而月摇光却摇头道:「其实直到昨天以前,她对我的戒心都很重。她的态度之所以改变,只因为她知道她可以控制我,就像她可以控制水寨一样——现在的我和你一样,都已经离不开花狱火了。但是有一点却很奇怪……」稍稍沉默后,又道,「如果她对我态度转好可以用花狱火来解释,那么她对尹珉珉态度的转变……原因又是什么呢?」
  闻言,岳凌楼抬头望着月摇光,有些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月摇光避开岳凌楼的视线,回头望向紫坤休息的房间,自言自语似的说:「我记得她曾经说过,尹珉珉的命可能只是非常普通的一条,但是你的命却是独一无二的。这句话在当时听来,我没有任何怀疑。但是现在,我却觉得——有待商榷。」
  岳凌楼神色微变,低头不语。
  月摇光轻轻一笑,又道:「如果你的打算是用紫星宫来对付尹珉珉,那么我劝你最好重新考虑一下。慎重行事,小心为妙。不然吃了亏,后悔就来不及了。因为尹珉珉对紫星宫的意义,好像自从那次祭典以后,就有了些微妙的改变……并且,再给你提供一个讯息,她最近经常不经意地说出两个字——觉醒。你认为这是什么意思?又是什么要觉醒了?」
  从月摇光的笑容中,岳凌楼感觉到一丝嘲讽。
  ——微妙的改变?觉醒?
  回味着这几个字,岳凌楼不再说话。
  ◎◎◎◎◎
  第十部 觉醒 第四章
  翌日,淅川河。
  盛夏的阳光有些刺眼,淅川河上波光粼粼,碎金晃动。一艘黑色的木船,船头劈开水面,无声地行驶着。
  遵照紫坤的吩咐,月摇光放出了陈凌安,还有唐碧和萧顺,他们将直接被送往青神寨。
  只可惜萧辰清已经不知所踪,不然,他们一家四口,便可以得到失去了二十年的东西——真正意义上的团圆。
  令月摇光有些吃惊的是,第一个向他打听萧辰清下落的人不是萧顺,而是唐碧。
  月摇光站在甲板上,唐碧从他身后走来,然后问道:「辰清怎么样了?」
  自从她进入水寨以来,从来没让萧辰清喊过她一声娘,但在心里,她还是关心着那个孩子的。她以前对萧辰清的冷淡,都只是为了报复萧顺而已,想通过对萧辰清的漠视,给萧顺带来良心的不安和折磨。但骨肉不能相认的痛苦,也同样折磨着她自己。
  被月摇光告知萧辰清生死未卜的消息后,唐碧竟掩面哭了起来。
  「由始至终,他都是一个牺牲品,我对不起他……」
  萧顺走过来,搂住了她的肩膀。而唐碧也出人意料地没有反抗。也许是在被关押的那段日子里,她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花了整整二十年的时间去报复一个自己还深深爱恋着的人,那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对人对己,都是。
  不过,真正认识到这点所花的时间,却太过漫长。
  唐碧靠在萧顺胸口,缓缓抬头,她的容貌依然很美,不过苍白脸颊上透明的泪痕,把她衬得分外憔悴。
  突然,她看到了站在三米外的陈凌安,于是轻轻唤了声:「凌安……」并且朝他抬了抬手,眼中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溢出,「凌安过来……认你的爹……」
  闻言,不仅是陈凌安,就连萧顺也愣住了。
  而唐碧还是轻轻重复着那句话:「已经二十年了……你终于可以认你的爹了,凌安……」
  「住口!」陈凌安突然大吼,「他不是我爹!」
  没有被陈凌安的吼声吓到,唐碧神色不乱,只是双眉微蹙,缓缓道:「现在水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谁的骨肉,你又何必自己骗自己?凌安,我们三人难得相认,为什么你就不能……」
  「算了……」萧顺淡淡地打断唐碧的话,把她搂得更紧,「不要逼他。其实,即使只是这样看着凌安长大成人,我也已经心满意足……」
  闻言,陈凌安怒气更盛,提高声音道:「我既然姓陈,就是陈家的人。 从今以后,我陈凌安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留下这句话,陈凌安不能忍受地扭头走开。
  唐碧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捂住心口,有些喘不过气,刚止住的泪水又泛滥开来。她的身体不断颤抖,喃喃念叨着:「是我作的孽……是我……一切都是我作的孽……」
  「碧儿……」萧顺心痛地安慰着她,「等一切事情都安定下来,我们找到辰清,然后离开这里,把我二十年来欠你的东西……全都补偿给你……我们离开水寨,回我们原来的家……然后不问世事,共享天伦。」
  闻言,唐碧虽然抬头,但喉咙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揪住心口的手又捏紧了几分。
  二十年前,因为陈渐鸿的出现,让萧顺看到一个岔口。
  作为一个男人,他选择了水寨前途和事业,却离开稚子爱妻;二十年后,当一切尘埃落定,他作为一个父亲和丈夫,又重新回到了那个岔口,他要去走那条他当年放弃的路。
  但是,天意总是弄人的,有多少人能得偿所愿?
  「如果你们刚才的话没让我听到,也许你们的确可以重新开始。」月摇光的话此时听来颇为残忍。
  萧顺和唐碧从他刚才的话里,嗅出了一些异样的讯息。
  月摇光轻轻一笑,又道:「其实我早就想到,如果让你们相见,你们必定想要退出水寨这场风波。但是,如果让你们带陈凌安离开水寨,我又怎么回去跟紫星宫交代?要知道,他可是紫星宫的大祭司亲口提出的人选,要和陈商南竞争的。其实这件事情我考虑了很久,但最后还是觉得……」
  说到这里,月摇光右手突然相上抬起,在他手中,竟捏着一根火绳!
  「你!」萧顺抱紧唐碧,后退一步,他已猜出月摇光的打算。
  「虽然我也很同情你们,但如果不这么做,就不能激发出你们儿子的潜能,你们也想看着他风光一世,而不是隐居山野吧?机会我已经给了你们,是他自己没有把握这最后的机会,不肯与你们相认。所以,注定要留下永远的遗憾——真的是,很遗憾。」
  话的尾音刚刚响起,火绳已经点燃,一点橘红升起,滋滋作响!
  火绳一直连到船底,而船底却装满了炸药!
  「凌安!」
  在火绳即将燃尽的那一瞬间,唐碧推开了萧顺,追着陈凌安的背影而去。
  「放心,我会救他的。」
  月摇光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听到这句话,但他还是轻轻地说了出来,然后翻身跳下河去。
  几乎同一时间,萧顺抓住了唐碧的手腕,想拉着她跳河。
  但是——
  一切只是一念之差,一念过后,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艘木船已经化为碎片!火焰从船舱窜起,直冲上天,炽热的火舌几乎要吞噬整片天空。
  炸药被引燃的那一瞬间,陈凌安听到了唐碧的呼喊,但他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视野就变成一片漆黑。脚下剧烈地晃动,甲板断裂,碎片迸飞。陈凌安只觉得耳中轰鸣,身体被炽热的气流掀上了半空,随后坠入河中,失去意识。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傍晚了。他平躺的河滩上,月摇光就坐在他的身旁。
  淅川河的尽头,是一轮火红的落日,艳丽的晚霞把眼前映得一片血红。恍恍惚惚的,陈凌安以为自己在做梦。但月摇光却告诉他,一切都是真实的。
  望着天边,月摇光淡然道:「如果当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