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作者:雨来不躲      更新:2021-02-24 22:15      字数:5100
  ……”
  声音嘎然而止,空气中似乎有什麽蔓延了开来,温热,湿润,腥甜。在一声
  很轻的碎裂声後,无休止地蔓延。
  “寄儿。”寒落低低地唤,声音中尽是惊恐。然後他听到了数不清的尖叫声。
  寄儿……
  “寄儿,寄儿!你怎麽了?寄儿,你说话啊!寄儿!”他拼命地叫,却只感
  受到扑在身上的人慢慢地滑落了下去。
  对不起,公子……
  羿宵的笑声响起:“一儿,不要叫了,乖,过来。这种下人,根本没有资格
  活在这个世上。”
  花无颜在一旁几乎呆住了,虽然早知道他不是好人,却不敢相信他就这样结
  束了一条人命。这时听到他的话,心中一惊,向寒落看去,只见他似乎摇摇欲坠
  的模样,连忙过去扶著他,强自镇定下来,盯著羿宵:“你以为你是王爷就能为
  所欲为吗?只要有我在,你休想伤害小落。”
  羿宵哈哈一笑,仿佛她说了个天大的笑话似的:“除了我的一儿,其他人的
  命,我不在乎。”
  花无颜感觉到寒落微微一颤,然後自己被推开了,她心中一惊:“小落!”
  寒落没有应她,向一边退开,离羿宵离花无颜都只是几步之遥。
  “我不会跟你走。”话音很轻,在场的人却竟也听到了,又慢慢静了下来。
  羿宵脸色一沈,却又笑了,温柔地道:“一儿听话。你一直都很听话的对不
  对?过来。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寒落垂著的手突然举到了胸前,碰在一起,宽大的衣袖遮掩下,看不清他手
  上的动作。花无颜心中却猛地泛起一抹强烈的不安:“小落,你干什麽!”
  “我绝对不会再回去。”还是很轻的话语,他的手却突然一晃,就一瞬间,
  花无颜和羿宵都看到了在阳光下,有一抹银光一闪而过。
  “小落!”
  “一儿!”
  不同的叫唤同时冲口而出,然而,结果呢?
  在场的人没有谁看得清。只知道眼前一花,再看时,那芙蓉谱的台柱身上,
  已经一片殷红。他的小腹上,赫然插著一把匕首。
  避开了心脏,却终究阻止不了。因为,那个人对於死亡,早已没有任何迟疑。
  花无颜尖叫一声冲过去接住了他划落的身体,低头想去看却发现他竟然在笑。
  那是她,四年来未曾见过的笑容。灿烂得仿佛没有一丝污垢。
  “小落,小落!”她只能不断地唤他。
  “马上把他给我,王府里有最好的大夫!”羿宵插话,脸色竟也变得青白。
  “不、回、去。”寒落一字一句地道,虚弱,却坚定。“一儿……早在四年
  前,就已经……死在了王府……我、我不……你要我的话……我,把命、给你吧
  ……”
  花无颜听得眼泪直流,看著他伤口处的血不断地流下,即便点了穴道也止不
  住,似乎带著他的生命一般。“小落,别说了,别说话了。你撑著,我们回去,
  不会让你再回羿王府的……不会的……”
  “你把他给我!”羿宵的声音拔高,眼也红了。
  “我师承江湖中的鬼手神医,我自会救他,用不著你操心!”花无颜几乎是
  尖叫出来的,恨恨地看著羿宵,“你滚!马上滚!我不管你是什麽人,马上离开!
  这里是我们芙蓉谱的地方!”
  羿宵也发狠了,走过来便想抢。花无颜一手抄过寄儿背上的剑一挥过去:
  “你滚!四年前你已经害他死了一次,四年後你还要杀了他才甘心吗?”她大吼
  著,心中惊惶不已,因为她已经可以感觉到怀中人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弱了。
  羿宵怔在了那里,迟疑了一下,才说:“救他……如果他死,我灭了你芙蓉
  谱!绝非戏言!”话音一落,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可能!不可能……”听著花无颜的话,东篱暄只是摇头,可是,什麽不
  可能,他却没有细想。“他明明是……怕死的,怎麽可能!”
  “那只是因为他答应了别人罢了!他拼命地守护著可以支撑他活下去的东西,
  可是你……可是你却全部都毁了!他的琴,他的心……都是你毁了!”
  东篱暄突然冷笑了起来:“琴?又是琴?你要骗我到什麽时候?只是说著琴,
  太可笑了吧!”
  “你不信?”
  东篱暄又笑了一声:“那你接著是不是告诉我,他快要死了,让我去见他呢?”
  “东篱暄!”花无颜似乎想骂,却又忍著,“是……”
  东篱暄哈哈地笑了出来:“又是什麽把戏?你不是说你师承鬼手神医吗?他
  老人家要活的人,从来没有死的,难道你还救不了一个只挨了一刀的人?这谎话
  也太愚蠢了吧!”
  花无颜用力地握了握拳,不愿再看他冷笑的脸:“半个月差点没命,醒了以
  後又不好好休息,本来身体就差,再插那一刀……何况他……根本没有生存的意
  志。”
  “他要死你又何必拦他?”东篱暄悠悠地问,不断地告诉自己,都是谎话。
  是的,都是假的。怎麽可能是真的呢……都是假的……一定是假的……不可
  能是真的吧……
  “东篱暄!”花无颜的声音中尽是悲愤,话一出口泪又流了下来,好半晌她
  才哽咽著道:“血怎麽也止不住,昨晚就发起了高热,昨天羿宵走後,他昏迷过
  去就没清醒过了……只是不停地叫你的名字……我还能怎麽样?你教我!求求你
  ……去见见他……如果他有事……就算拼了命,我也一定会杀了你给他陪葬!”
  “能杀得了的话。”东篱暄无所谓地一笑,“你走吧。”他说著,手一送,
  竟将花无颜从窗口往外送了出去。
  “你会後悔的!”门开了,东篱昕就站在门外,双手抱胸,看著窗那边头也
  不回的花无颜,话却是对自己哥哥说的。
  “你听到了?”东篱暄一扬眉。
  “是,从她开始哭就听到了。”东篱暄淡淡应道,又重复了一遍,“你一定
  会後悔的,哥。”
  东篱暄嗤笑一声:“她的话你信了?”
  “那个我不管,只是有个人想见见你。”
  “谁?”
  东篱昕一笑,往门边一退:“请进来。”
  门外走进一人,东篱暄顿时愣住了,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房间里很安静。
  一个少女守在床边,只是掉眼泪,床上的人呼吸有点急促,却很微弱,仿佛
  风一吹,便会消散一般。
  门突然开了,那少女猛地回头:“班主!你回来了?人呢?”
  花无颜无力地走进来,摇摇头:“杀不了,请不动。”她走到床前,看著床
  上苍白得没有一丝生气的寒落,鼻子一酸,问:“蜓儿,怎麽样了?”
  那被唤做蜓儿的少女眼眶一红,似乎又想哭的模样:“没有醒过,血还是那
  样子,也不是很多,只是一点点一点点地渗出来,你看,那盆水都变红了。”她
  指著桌面上一个盆子,里面是淡红色透明的液体。“班主……再这样下去,小落
  他……”
  “小落不会有事的!”花无颜尖叫一声,看到蜓儿似乎被她吓到了,才惊觉
  自己太激动了,声音微微僵硬,却也软了下来,“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的…
  …”说著,她却禁不住先哭了。
  “班主……”蜓儿低下头去,似乎想掩饰自己眼上的泪,却突然叫了起来,
  “班主!他刚才动了!小落!你是不是醒了?小落!”
  花无颜连忙低头去看,只见床上的人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张开眼。她低声
  唤他:“小落?你醒了?听到我说话吗?听到的话张开眼。”
  寒落缓缓地张开了眼,茫然的双眸没做任何搜索,只是一片空洞。
  花无颜想笑,却失声哭了出来,什麽话都说不出。
  “无颜姐……你怎麽了?”寒落的声音很轻,却是连贯的。
  花无颜又哭又笑:“你醒了,你终於醒了……”
  寒落沈默了一阵,才很低很低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花无颜拼命地摇头:“没有对不起……只要你好起来,就好了。”
  寒落微微喘了喘气,说:“我……想见东篱暄。”
  花无颜怔住了,一旁一直看著他们的蜓儿却似乎终於无法抑制地哭了出来,
  花无颜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别乱说话,她连忙捂著自己的嘴巴,虽然勉强,却没
  再哭出声音来。
  “无颜姐,你是不是找过他了?”寒落的脸上一片淡然,问。听不到花无颜
  的回答,他也明白,浅浅地一笑,“他……不会来的。我知道……他本就不可能
  来……”
  “不是的,不是的……只是我找不到他……”花无颜听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心中发慌,连忙道。
  寒落淡淡一笑:“他不来,也没关系。我不在乎……不在乎……”声音变得
  断断续续,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换成了凄楚。
  “小落……”花无颜心痛地叫了一声。然後看到一滴晶莹的泪,从他的眼角
  滑了下来。
  “我只是想……看一眼也好……我想知道,他的模样……如果能够让我摸一
  下,我也、一定能够想象……他的样子……”寒落断断续续地说著,如同梦呓,
  “我想知道、我爱的人、是怎麽样的……”
  花无颜看著他,只觉得心中一阵阵疼痛:“别说了,小落,别说了……”
  寒落却似乎听不到似的,还是那样子断断续续地说著,渐渐变得模糊:“对
  不起……我没用、对不起……明明不相信,为什麽还、会喜欢上……对不起……
  可是,好喜欢、好喜欢……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麽会这麽喜欢……喜欢到,想到
  他就心痛……真的,好痛……为什麽会这麽痛?好想他……好想好想……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後只是不断地道歉,泪水像是缺
  堤般落下,无法抑止。
  花无颜渐渐觉得不对劲了,连连叫他,他却没有回应,只是不停地道歉,然
  後开始咳嗽,停不下来。身上的衣服和薄被渐渐染上了一抹嫣红,是血。
  花无颜一惊,飞快地点了他的穴道,拿出银针,小心翼翼地扎在几处重要的
  穴位上,见他沈沈睡去,伤口似乎也没再恶化了,才缓缓地舒了口气。
  蜓儿在一旁一直看著,这时才战战兢兢地走上前,询问地看向花无颜。
  花无颜摇了摇头,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他身体底子太差了,半个月来晚
  上都不怎麽睡,再好的身子都撑不住……现在……”她垂下眼,不肯说下去。
  “不怎麽睡……什麽意思?”蜓儿忍不住问。
  花无颜苦笑:“小落以为我不知道,他晚上……很多时候只是坐在床上而已,
  我好几个晚上经过他房间,到第二天早上再见,连姿势都没有改变。而且……他
  根本没察觉我经过。”
  外人也许不知道,可是蜓儿心里明白,她最後一句话的意思。小落的听力,
  是可以听得很远很细的。除非,他根本没有心思去听。
  一个男子,爱上另一个男子吗?她知道这是唯世不容,只是,不也一样是爱
  吗?一样是肝肠寸断,一样是磨人至深,情与爱,到了深处,其实都是伤人。
  东篱暄觉得自己的手脚在发冷,弟弟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的模样,让他觉得
  自己就像是一个囚犯在等待判官的宣判。
  门外走进来的人,竟然是宫中的李御医,他一脸的惶恐,在门外迟疑了好一
  阵才走了进来,这更让东篱暄觉得不安。
  他不动声色地道:“原来是李御医啊,昕也真是的,应该在外面好好接待李
  御医嘛,怎麽直接把人带进来也不告诉我一声。”
  东篱昕看著自己的哥哥,笑道:“那是李御医的要求,他说有件事,一定要
  马上来告诉你,我刚好从皇上那出来,就跟他一起回来了。”
  “不知李御医有何赐教呢?”
  李御医像是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正要开口,却被东篱昕阻止了。他有点无措
  地看向东篱昕,只听到他说:“李御医,请稍等一下。”
  “昕?”
  东篱昕笑了笑,问:“哥,我最後问一遍,寒落在你心中,究竟算是什麽?”
  东篱暄脸色微微一变:“昕,你也太奇怪了吧?他不过是江子寻派来的人而
  已,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你从前不也提防著他吗?怎麽现在一直问这些奇怪的问
  题。”
  “哥,你是因为他骗了你,才这样说吧?如果他说的都是真话呢?”
  东篱暄脸色越来越差:“没有如果,他只是个骗子而已。”
  东篱昕摇摇头,低下头去叹了口气,东篱暄看不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