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指点迷津      更新:2021-02-24 22:08      字数:4982
  「还好啦,中逸向来不缺乏麻烦,习惯就好。」白德伦叹了一口气:「春花秋月几时了,要担心的事也担心不了,不如放开了轻松。」
  「说的对,烦恼太多只会自找麻烦。」
  「不过话说回来,我倒很好奇,你用什麽材料泡的那壶上等龙井茶呀?他看起来好像喝的很爽的样子」白德伦把茶壶的小盖子掀起来闻一闻,汪承连忙将他抢去,恭敬的回答:「材料是普通茶叶,滚烫开水加上老汪了一杯尿。」
  「哈哈哈哈哈……难怪那小子喝的那麽爽又那麽听话,原来是喝过你的尿啊。」
  「是啊……哈哈哈哈……」。
  ……………………………………………………………………………
  趁殷健南出去时,中逸抢过殷健南让长柏收拾的断臂,三条断臂、三个好朋友…。
  「白少爷你不要为难我了,先生会看见的。」
  「走开。」中逸紧紧的抱著断臂靠在脸颊不放,看著长柏在旁边虎视眈眈,连忙蹲在地上将三条断臂紧紧抱在怀里:「走开,你再不走开的话我就咬你。」
  「白少爷那三条手臂已经发臭了,若不赶快处理的话会烂掉的,你抱著它们不怕吗?」看著中逸眼神恍惚,长柏不敢趋前去抢只是温言劝道。
  「这三条手臂像剁开的猪脚一样,死气沉沉的使我很害怕…可是他们是朋友的手臂,我不能害怕……因为是我害的……是我害的呀……。」中逸怔怔的抱著断臂一直发抖,恐惧又难过,心软气软的虚弱到连泪都掉不出来。
  如果能哭出来就好了……。
  「对不起……。」中逸喃喃的说著,心脏缩了几缩,不知过了多久,待要起身时扑跌了几次,无力感、无所不在的无力感像空气般笼罩著他,不为夜里被操的腰酸腿软,不为蹲久了脚麻,而是四瓣心脏都麻痹了,麻痹到不敢呼号问苍天,问他这种人不像人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只怕答案是:一辈子……。
  长柏看著中逸宁可双手紧抱断臂,也不愿伸出一手撑起自己,於是他好心的拉了中逸一把,中逸却向触电一般缩了开去,长柏讪讪的回道:「我没有要抢。」
  中逸再不理他,行尸走肉的走在长廊上,长柏亦步亦趋的跟著,带走到房间里时,中逸转头对长柏说:「健南说你不可以进来。」
  「我知道我知道……白少爷你不要在里面做傻事呀…。」
  「不会的……」中逸幽幽的说,长发白衣、抱著三只断臂,气弱有如鬼魅。
  失魂落魄的走进房间里,中逸从抽屉中抽出三条崭新的毛巾,粉的、蓝的、绿的,鲜豔的颜色适合快乐,不适合悲伤。
  三只冷冷的手失去温度,并开始腐烂……
  当时雅格高中的超场上,篮球对正不眠不休的练习著……抄球…转身…灌篮…众人的身影鲜鲜历历、好像昨天才发生的……。
  最难的一战是对上湘北高中,队长我们会赢吗?那个红头发的好像很厉害?还有那个矮个的超会抢球的……会的,只要坚持下去,我们一定会赢的……队长你说错了,我们有坚持下去,但最後还是输了……。
  明天篮球队队长改选,中逸你这一年表现良好,以低年级的程度来说难能可贵,所以我以队长的身分将篮球队托付与你了,只要你愿意明天大家都会投你一票,你不会拒绝吧……谢谢队长,我一定全力以赴,带领篮球队夺下全国第一……好样的,我就是喜欢你这麽乾脆……。
  雅格雅格雅格加油加油加油、中逸中逸中逸加油加油加油……。
  中逸你怎麽办退学了?那篮球队以後怎麽办?我们练了一整个暑假就是要在今年夺下全国冠军,你怎麽临时退场了……中逸你是我们的希望啊,雅格的篮球队不可少你一人……对啊!我们今年再跟湘北交锋,在你的带领之下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打败他们……中逸你快回来吧……你快回来吧……对不起,你们另选队长吧,我不能带领你们了……为什麽?……因为我病了……你病了?病的严重吗?我们去看你好不好……不行、不方便……那你来不来看我们篮球队的比赛……对啊就算是用精神鼓舞我们……对不起、恐怕不行……。
  一条毛巾裹住一条断臂,中逸将三条手臂裹得厚厚实实的。
  是不够听话吗?所以我才会害朋友这麽惨?爸爸你一定会这样说我吧!
  「可是我不想再听话了。」中逸愤然双手握紧,眼神瞬间金光大作,一种从未出现的凌厉竟在苍白如纸的脸上夺然欲出。
  「为了我失去的自由,为了三个受害的朋友,以及为了我儿乐乐,殷健南你快把我逼疯了,中逸被逼急了不是不会杀人的……哈哈哈哈哈…你天天在我枕边,只要我留心,难道都没机会吗?」中逸双目转成赤红,全身沸血升腾,他专心冥默的将三条断臂包好。
  今日的觉醒虽然为时已晚,不管怎麽做自己都将难逃一死,但至少杀了他让乐乐过著正常的生活吧。
  「白少爷…电话呀、电话呀…快来接……。」长柏拉著嗓子喊道。
  不寻常,自己从来是不被允许接电话的…中逸抱著三条包好的断臂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去客厅。
  「唯唯-唯──是谁找我?怎不出声音?」中逸狐疑的问著,转头往长柏看去:「长柏,刚刚是谁打来的?」中逸心中大急,长柏只是一迳的摇头不知。
  「……我今晚要去同学家作功课……晚上…不回家……。」乐乐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
  「乐乐是你呀,你的声音怎麽怪怪的?你要去哪个同学家啊?你哪时候回来?」中逸著急得抛出许多问题,心脏砰砰跃动,但回应他的是嘟嘟嘟的电话声,一如他心脏跳动的频率与强度。
  中逸失神的挂掉乐乐的电话,跌身倒下沙发……除非是…除非是殷健南,否则我怎能接到那通电话……殷健南要乐乐打这通电话给我,难道他将对乐乐不利吗?
  中逸眼中突然闪进三条用毛巾妥善包好的断臂,心脏抽了几抽:「───不!」他高声惊呼著。
  为什麽为什麽…殷健南…为什麽我下定决心要置你於死时……你比我还快了一步?
  「殷健南……。」中逸咬牙切齿的呼道。
  「白少爷这三条手臂……。」长柏恭敬的问。
  「你帮我埋掉吧。」中逸的心脏砰砰作响,按也按不停,眼睛逐渐在裹著毛巾的三条手臂中失了焦距,刚说了一声:「头好痛。」人就昏倒在沙发上了。
  28
  今夜──是最长的一夜……
  朦胧中…触到一阵柔软……很温柔的吻……緜緜不缀的点在初冬的脸庞上……朦胧中的深情……让徬徨无依的魂魄……安定了下来……让身陷在梦魇中的魂魄……找到了出口……。
  中逸在坠落在柔软里……陷在沙发的柔软中……陷在唇的柔软中……无意识的醉迷让他浅浅回应的……如饮美酒…浅嚐即止……因为……珍惜……。
  在昏昧不明的灯光下…瞳中的一切映出浅浅的密色……密色……很诱情的视觉……邵烨心疼的吻著他的睡脸……他瘦了很多……。
  然时光在他依然清丽的脸庞失去意义……看在眼里的依然是那样纯真……究竟是什麽样的灵魂…在历经人世沧桑後……依然可以睡的像个孩子……。
  渐渐的……中逸从缠绵不绝的吻中唤醒了意识……他微微的扇了扇静谧的长睫……冥昧中……他依稀看到一个模糊的面孔……一个久违的面孔……邵烨……。
  赫然惊醒……中逸矍然坐起…不可置信的端详著……:「你……。」
  「小逸…我回来找你了……。」邵烨深情的说。
  一声小逸…唤醒的蒙尘许久的年少……曾经眼前著个狂放不羁的人……给卑下的自己……尊严……用他强势的羽翼……给贫贱的自己……欢笑……。
  「走就走了,你回来干麻?」中逸冷漠的说,拒人於千里之外。
  「回来向你道歉,回来寻求你的谅解……小逸…我爱你…我们不要互相折磨了……好不好?……」邵烨的声音很轻……轻到用他从未使用的脆弱语气……然後巨大的身形在中逸面前郑重地下跪,双膝齐齐的下跪,把他巨大的上半身阴影斜照在中逸苍白的脸上……朦朦胧胧…似梦非梦……中逸喉头发紧……。
  「……我以前总是怪你到处抛媚眼,总是怪你分不清好人坏人,怪你不能明白我,……可是在离开你的一年後我才发觉,自己错了,错的离谱,是我太无能保护不了你,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原本沙哑的声音渐渐发抖…无法按倷的情绪让他的声量渐渐加大…却又怕吓著了中逸…所以苦苦的压制著…不是从喉头…声音是从内腑深处发出来的……浑厚而真挚……。
  「但也要怪你太好强,遇到不能解决的问题,你总是装作没事,不肯对我说……我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他们不管要对你做什麽,你根本没有办法反抗,而身为你少爷的我不但没挺你、不但没相信你…还与他们一起欺负你……你爸爸说的没错……我外厉内荏、中看不重用………。」邵烨不能克制的喝斥自己一声,滚烫的男儿泪就从他眼窝下圆圆的滚下来……。
  看过狮子的哭泣吗?狮子的哭泣,不是忍隐的,是丰沛澎湃、夺然外放的、它的声音足让百兽群走、飞禽振翅、草木失色……。
  它的呼号惨绝有如地鸣,是从深层地底下掏出的地赖,与地灵的交感,一旦勃然肆放便是震惊旷野、响遍草原、轰动渊崁、令人目眩神摇、撕心裂肺……。
  是独立於天地之间的王者哀嚎,惊天憾地的伤恸,足以让群兽同哭、天地同悲。
  邵烨呜呜的抽噎著…肩膀一耸一耸的耸动……像个无助哭泣的大孩子……。
  冥冥中、中逸出神的摸上他的脸庞,微露担心的看著眼前的大孩子,邵烨如获至宝般的抚上他的手…中逸却在回神後慌张的把手抽开……邵烨没有出力握住他……任他将手抽开……眼神却飞过受伤的颜色……。
  「小逸…不用同情我……我对你的所作所为,连我自己都感到羞愧……我禽兽不如、罪该万死……但请你给我机会……让我好好的爱你。」邵烨泪眼滚动的对中逸说,温顺的眼瞳一如驯服的猛狮乖乖的跪在中逸的沙发旁……。
  「你走吧!你还记得吧,你的爱被我杀死了。」中逸恢复澹定的神色。
  「错了,我的爱是杀不死的,就算我的生命死了,我对你的爱依然不死,会化成精灵来守护你一生。」邵烨诚恳静肃的说,浑身散发著神圣的氛围,是爱让他有了力量,使傍晚的大厅弥漫著神秘的肃洁……。
  多少年之後,中逸依然忘不了著一幕,最狂放矜贵的人跪下来祈求自己的原谅,跪下来说爱他,中逸相信他的话是真的,多少年之後他依然不会怀疑,邵烨,他的少爷……。
  「我不会离开你的,再也不会,永远不会,不论是生、是死,小逸听著,让我带你走吧,我不怕为你得罪谁,哪怕是可以只手遮天的殷健南,我可以为你和他翻脸,哪怕牺牲性命……。」邵烨微带哽咽的说著,抑制的泪水如同热泉烫在他的脸上,焦灼他的心,还有…一定还有……赎罪的机会……。
  邵烨无比谦卑的说著,犹如誓言的话,一字不移,从今尔後、生生世世,永远不移……蒙昧间,中逸的手按住他的嘴:「别说不吉利的话。」邵烨的眼睛变亮了,像在万丈深坑中抓住一丝吊命的蛛网,他珍贵的握住中逸的手,这次中逸的手没有抽开……。
  「让我带你走吧,小逸、就算你不爱我,我也不会强迫你,我会用我的爱让你回心转意,我会等你的回应,哪怕你一辈子不理我,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是我的幸福……。」邵烨滔滔不绝的说,这些话早在疯狂的二个月里,翻肺呕心的说了又说,在他孤绝自毁的两个月里,一边想像与中逸见面、一边滔滔对他说自己的爱意……。
  邵烨的手掌心温厚,手指削直、骨节分明,跟殷健南的圆浑不同,中逸的手放在他掌中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定,却突然感到些微的磨砂感,他惊讶的将邵烨的手掌翻开,在昏灭不明的灯光下赫然发现掌心上「中逸」二字异常醒目,又细又深的两字显是很久的伤痕……。
  是道怎样的伤痕竟跟他的生命线、智慧线、感情线交缠在一起,盘根错节怎麽也不能分开……。
  折磨了一大段路,相靡相刃那麽久,中逸发现原来伤痕